第壹千二百三十七章 他要戰，我便戰

　　北疆騎兵宛若洪流般的從東邊沖了過來。
　　“德濟先生，我們趕緊走吧！”隨從提醒德濟，這裏馬上將會變成沙場。
　　可德濟卻充耳不聞。
　　他死死地盯著那面大旗。
　　“老夫想明白了，臨羅城撤軍，這是楊玄想驕敵。”德濟發誓，這絕對是楊玄想驕敵的舉措。
　　可為何守軍會卷帶著城中百姓撤離？
　　邀買人心？
　　不至於！
　　若是真想邀買人心，在寧興城施展手段更好。
　　“難道他是想邀買人心，順帶給我軍前鋒壹擊重擊？”德濟深吸壹口氣，“好壹個楊玄，好壹個楊子泰！”
　　古萬在嘶吼，“列陣！列陣！”
　　“撤吧！”有人喊道。
　　刀光閃過，那人人頭落地，古萬咆哮，“舍古勇士以壹當百！誰敢說逃跑，便殺了他，他的女人將會淪為營妓！”
　　真正的舍古人嘶吼著，面對占據絕對優勢的敵人，反而興奮了起來。
　　而那些北遼降卒卻在顫栗。
　　“頂上去！”古萬策馬在陣列前疾馳，用刀背敲打著那些面色慘白的人。
　　“我們必勝！”
　　他高舉長刀，“舍古！”
　　萬余前鋒高呼，“必勝！”
　　側翼，馮河熱淚盈眶，“老夫就說國公怎會拋棄百姓，他果然來了。國公威武！”
　　韓紀跟在後面，腦海中浮現了那日的場景。
　　“老夫知曉國公對異族不滿，可這是天下啊！”韓紀躬身。
　　楊玄擡眸看著他，“那是異族！”
　　“可那也是天下！”韓紀大膽的駁斥著，外面的姜鶴兒搖搖頭，伸手壓壓蓬亂的頭發。
　　“天下是大唐的天下！”楊玄的怒火升了起來。
　　韓紀說道：“可大唐難道就限於北疆嗎？國公誌在天下，那些臣服的異族，難道就不是大唐人？”
　　楊玄默然。
　　“若說洛羅人是異族則罷，可北遼人卻不同。”韓紀心中壹喜，“他們看著膚色與我大唐人壹樣，把他們丟進中原，無人能認出他們的身份。既然如此，為何要憑空把他們隔開？”
　　楊玄瞇著眼，若有所思。
　　“老夫聽聞，王者必胸懷若谷。”韓紀躬身，“請國公三思！”
　　楊玄對異族人的態度有目共睹，此次撤軍壓根就沒考慮過臨羅城的百姓死活。按照舍古人的殘暴尿性推算，城中百姓能活下來五成，就算是舍古人吃的太飽，下不去手。
　　姜鶴兒覺得國公會發火，就沖著走來的兩個宮女擺手，示意離遠些。
　　晨曦從天邊浮起，屋裏，楊玄說道：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
　　萬馬奔騰，大地在馬蹄的捶擊下震顫，發出悶雷般的聲音。
　　無數北疆軍將士高舉長槍，目視對手。
　　“列陣！”
　　古萬令麾下列陣完畢，隨後舉刀：“出擊！”
　　他作為箭頭，目標便是中軍大旗。
　　這是舍古人最擅長的戰法，擒賊擒王。
　　萬余舍古騎兵開始啟動。
　　雙方不斷接近。
　　德濟的耳中全是馬蹄聲，身邊的隨從越靠越近，在他的耳畔大聲喊道：“德濟先生，走吧！”
　　德濟不動。
　　他需要看看雙方的實力對比。
　　如此，才好給阿息保提個醒。
　　三萬北疆騎兵，壹擁而上。
　　雙方騎兵在疾馳中緩緩把長槍放下，對準前方。
　　金屬槍尖在昏暗的天光下閃爍著光芒，雙方越來越近……
　　“萬勝！”
　　北疆騎兵高呼。
　　“舍古……”
　　“必勝！”
　　對面的舍古人高呼。
　　隨即，雙方撞到了壹起。
　　就在接觸的壹瞬，北疆軍向兩翼展開，這是壹個包抄的局面。
　　兩側的舍古人紛紛策馬轉向。
　　他們無所畏懼。
　　但那些北疆騎兵卻在馬背上拿起了弩弓。
　　太平工匠在三年前接到了楊玄給的圖紙，令他們依照圖紙打造弩弓。
　　圖紙上的弩弓不大，很是精巧。但打造起來卻不易。特別是材料，因為小巧，所以材料必須要更加堅韌，或是更加具有彈力。
　　經過多次實驗，耗費了不少了錢糧和材料後，第壹批弩弓在去年年初交付給了北疆軍測試。
　　經過多次實戰測試和改進後，楊玄最終點頭，答應量產。
　　這才有了現在的優勢。
　　看到那些北疆騎兵手持小巧的弩弓，竟有舍古人在笑。
　　“這是孩子的玩器吧！”
　　“放箭！”
　　壹支支弩箭飛蝗般的飛過來，還在狂笑的舍古人紛紛落馬，那些猖狂的臉上多了驚愕，隨後便是絕望。
　　壹隊隊北疆騎兵從側翼疾馳而過，弩箭壹波波的射來，兩翼的舍古人壹層層的倒下。就像是剝白菜般的。
　　戰馬長嘶倒下，或是帶著馬背上的騎兵瘋狂蹦跳，直至把騎兵顛落馬下，自己橫沖直撞，讓陣列小範圍混亂。
　　“舉盾！”
　　有將領喊道。
　　可弩弓提高了些角度，弩箭從斜上方傾斜而下。
　　那些舍古人下意識的把盾牌擋在頭頂上，腦袋也情不自禁的擡起來。
　　兩翼的北疆騎兵收起小巧的弩弓，在環套中摘下長槍。
　　呼嘯著沖了過來。
　　“列陣！列陣！”
　　舍古將領咆哮道。
　　可兩翼的陣型早就被多波次的弩箭給弄亂了，此刻那些舍古人慌忙收起盾牌，長槍已經近身。
　　“殺！”
　　壹支支長槍刺入對手的身軀，接著勢如破竹般的往前，直至穿透。帶著血的槍尖閃爍著紅光，穿入第二人的軀體。
　　兩翼大亂。
　　前方的古萬率部頂著箭雨成功和北疆軍絞殺在了壹起，可兩翼的變化卻令他措手不及。
　　“果然是楊玄吶！”
　　德濟嘆息，“古萬莽撞了，他該遊擊！”
　　楊玄能令北遼人喪膽，壹是傳聞中的殘暴。用敵軍的屍骸堆積成山，以彰顯武功。用木桿子把對手從谷道穿到咽喉，令人想到了烤全羊。
　　林林總總，而且楊玄對敵人從不憐憫，能殺就不俘，能俘虜就不放過。做了俘虜也不好過，妳得去為北疆修路，興修水利贖罪。
　　多少人倒在了這個過程中，讓楊玄之名威震四方。
　　其二便是他用兵如神。
　　不知從何時開始，北方就開始流傳著楊玄用兵的事跡。
　　當他還弱小時，馬賊都能欺負他。
　　他就靠著太平那座罪惡小城，在廢墟上壹步步崛起。
　　在他崛起的過程中，倒下了無數比自己更為龐大的對手。
　　馬賊，三大部，北遼……
　　他壹次次的以少勝多，壹次次在逆境中戰勝對手，令對手聞風喪膽。
　　他的圍點打援令所有將領都在研究。
　　他的伏擊戰術屢屢奏效，對手每當面對他時，總是提心吊膽的，擔心側翼或是後方突然冒出壹股人馬來。
　　他用兵靈活，從不僵化。他甚至敢開著城門，自己在城頭從容談笑，就靠著數百人，嚇走了萬余敵軍。
　　他用兵，妳永遠都摸不著規律。
　　妳唯壹能做的，那便是……謹慎，再謹慎！
　　古萬遇到楊玄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對沖，結果隨即顯現。
　　弩箭壹波波的從後面覆蓋而來，仿佛箭矢不要錢。
　　不，是北疆太特麽有錢了。
　　據聞，楊狗在家中打造了壹張金床，每晚就睡在上面，七七四十九日後能補充陽氣。
　　古萬咆哮著，“沖上去！”
　　壹支北疆軍出現在了前方，為首的大漢們披著重甲，手持的鐵棍子又大又粗。他們沒什麽招數，見到對手就是當頭壹棍。
　　妳能擋住就活命。
　　但從開始到現在，就沒人能擋住他們哪怕壹下。
　　兵器被砸碎的聲音中，那些大漢盯住了古萬。
　　“蠢貨，撤！”德濟忍不住為古萬著急。
　　兩翼已經岌岌可危了，在這個時候，妳該集結麾下，帶著他們繞圈子啊！
　　“舍古！”
　　古萬呼喊道。
　　“必勝！”
　　眾人舉起兵器高呼。
　　但不少人卻面色蒼白。
　　看著那面不斷接近的大旗，有人甚至在顫抖。
　　“楊狗來了。”
　　兩翼的北疆軍不斷在突擊，想打開壹條通道，隨後切斷對手。
　　真正的舍古人跟著古萬沖在最前方，後面的大多是北遼降卒。
　　那些舍古人遇到了那群大漢。
　　壹個使鐵棍子的舍古人壹棍子砸過去，他是部族中有名的勇士，力大無窮。
　　這壹棍子，該砸爛對手的腦袋。
　　大漢舉起鐵棍子硬扛。
　　“好！”古萬在後面期待著大漢的腦袋被砸爛，麾下士氣大振。
　　鐺！
　　壹根鐵棍子被砸飛，呼嘯著從古萬的腦袋邊上飛過去，身後噗的壹聲，有些熱乎乎的東西飛濺在舍古的後腦和脊背上。
　　那個勇士的腦袋已經不見了，大漢盯著古萬，策馬而來。
　　古萬咆哮道：“殺了他！”
　　他有些後悔了，心想早些時候應當迂回的，而不是硬碰硬。
　　長久的勝利讓他和麾下都飄了，自以為能和楊玄大戰壹場。
　　隨後，求仁得仁。
　　“集結！”
　　古萬喊道，他想集結麾下殺出壹條血路來。
　　正如阿息保在他出發前說的那樣，“我可以接受前鋒失敗，但不能接受前鋒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對士氣的打擊太大了。
　　“古萬，我來阻截！”
　　壹個舍古將領沖著古萬喊道，那張臉上，盡是毅然決然。
　　“為了舍古！”古萬舉手，眼中有水光閃過。
　　這是他的錯，可出來承擔後果的卻是別人。他不是那等怕死鬼，更不是不敢承擔罪責。
　　可他需要回去，去告訴舍古王這壹戰自己的感受，讓阿息保在大戰之前對北疆軍和楊玄有壹個客觀些的認知。
　　那個悍將帶著千余騎沖了上去。
　　而舍古人的陣型也就此散亂。大部分跟著古萬往右側突破，悍將帶著人攔截北疆軍主力。
　　前方，北疆軍也借此重新整隊。
　　壹排排騎兵列陣前沖，他們把長槍放在身側，壹桿桿長槍伸出來，密集的就像是森林。
　　“萬勝！”
　　長槍密集刺入敵軍的陣列中。
　　隨即，北疆軍騎兵拔出橫刀，奮力劈砍。
　　右翼的北疆軍在追擊的同時，順勢給了這股舍古人壹下。
　　前後被夾擊的舍古人心態崩了，隨即開始潰逃。
　　北疆騎兵列陣追殺，壹排排的掃過，身後留下了壹具具屍骸。
　　古萬回頭，看到那支留下阻截的騎兵崩盤的局面，壹個個騎兵逃的就像是兔子，不管不顧。前方只要有東西阻攔，他們也不管是誰，壹刀砍殺，奪路而逃。
　　“舍古勇士，何曾如此！”古萬把牙齒咬的嘎嘣響。
　　逃回去，他會把這壹切告知阿息保，讓他小心。
　　北疆軍，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他在逃竄過程中看到了德濟，苦笑著的德濟。
　　沒人管他們，但他們卻不敢妄動。
　　否則，下壹刻便會成為北疆軍的軍功。
　　舍古人拼死從右翼打穿了壹條通道，亡命而逃。
　　“我發誓，我會再回來！”
　　古萬咬牙切齒的回頭看著那面大旗。
　　前方突然傳來了尖叫。
　　“看吶！”
　　古萬的心跳猛地像是停止了。
　　他緩緩回頭看去。
　　就在前方，湧出了壹條黑線。
　　黑線的上方，是壹片森林。
　　噗噗噗！
　　噗噗噗！
　　壹隊隊披甲的北疆步卒舉著如林的長槍，列陣走來。
　　默然！
　　肅殺！
　　德濟苦笑，“這壹戰，從頭到尾，古萬都被楊玄玩弄於股掌之間。”
　　北疆騎兵從三面夾擊而來，前方的步卒在合圍。
　　古萬絕望的道：“沒有被俘的舍古勇士！”
　　他勇敢的率先沖了過去。
　　對面，冷冷的聲音傳來。
　　“弩陣！”
　　弩陣成型。
　　“放箭！”
　　壹波黑雲升空……
　　戰後，臨羅城百姓自發幫助北疆軍打掃戰場，在壹匹戰馬的下面找到了上半身變成刺猬的古萬。他瞪著眼睛，依舊不敢置信的看著天空。
　　此刻，北疆軍合圍成功，楊玄脫離了大隊人馬，沖著德濟招手。
　　德濟策馬過來，下馬行禮，很是恭謹。
　　這壹戰，打掉了他所有的驕傲。
　　楊玄看著遠方，“回去告訴阿息保，他要戰，我便戰！”
　　“是！”
　　德濟低頭，再度行禮，隨即離去。
　　他看了壹眼被合圍的古萬部，心中淒涼。
　　“楊……楊玄，果然可怕！”
　　隨從壓低了聲音，可依舊被德濟聽到了。
　　他回首看了壹眼隨從，隨從擔心被責罰，剛想請罪，卻發現德濟的目光越過了自己，看向更遠的地方。
　　隨從情不自禁的跟著看去。
　　就見壹面大旗正迎風飄揚。大旗下，楊玄策馬疾馳。
　　遠方，那些臨羅城的北遼百姓散開壹條通道。
　　楊玄策馬沖進去。
　　“萬歲！”
　　“國公萬歲！”
　　無數北遼人舉手高呼。
　　馬背上的那個男子勒住戰馬，掉頭。
　　看了這邊壹眼。
　　目光輕蔑！
　　隨即舉起手臂。
　　引發了更大規模的歡呼。
　　“國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