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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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五章 戎馬壹生的背書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5

  長安。
  春季的長安就像是個多情的少女,和南方不同,少女的清秀中,多了些硬朗。
  黃春輝站在自家庭院中,負手看著枝頭的嫩綠,良久不肯動動。
  “阿耶。”
  黃露從前院進來,“外面有風,好歹您也小心些。”
  “北疆的風更大,更冷!”
  黃春輝問道:“可是有消息?”
  “北疆那邊,秦國公開春就說要北進。”
  “北進,這是要打何處?”
  黃春輝思忖著,黃露說道:“朝中有人說,秦國公這是窮兵黷武,被禦史彈劾。”
  “彈劾他什麽?”
  “說他明貶暗褒。”
  “為何?”
  “禦史說窮兵黷武這個詞多用於帝王或是國家,用在秦國公身上,這是擡舉他。”
  “見風就是雨,朝中如此忌憚子泰了嗎?”
  “朝中召集了兵部與戶部,據聞鏡臺的趙三福也去了,就是商議此事。”
  “張煥倒是可以說說,戶部去作甚?去猜測北疆錢糧能否支撐壹場大戰?”黃春輝搖頭,隨即去了書房。
  書房中,掛著壹幅地圖。
  黃春輝走過去,伸手觸碰著北疆那壹塊。
  緩緩坐下,靠著地圖壹側。
  斑白的頭發和黑色的地圖,恍若壹幅畫。
  自古名將忌白頭!
  老了!
  黃春輝閉上眼。
  仿佛,那些金戈鐵馬盡數回歸。
  無數將士在自己的大旗之下聚集,隨著自己的手指方向,奮勇廝殺。
  相公!
  無數人在呼喊。
  那些血流滿面的將士啊!
  他們簇擁著黃春輝。
  黃春輝伸手,“都等著,老夫會來的。都在九幽等著老夫,老夫帶著妳等,再度為大唐沖殺,不死不休!”
  兩行淚水從眼中流淌下來。
  往事歷歷在目。
  那些戰死的同袍,那些連屍骸都尋不到的將士……
  悔了嗎?
  黃春輝搖頭。
  “再來壹次,老夫依舊要帶著他們去征戰。大唐,當立於當世之巔,而不是,在蠢貨的統領之下滑入深淵。”
  那壹場大戰啊!
  大戰後,他選擇回到長安。
  就此蟄伏。
  其實,他可以留在北疆。
  手握大軍,誰又能拿他如何?
  可大唐衰微了,容不得內亂。
  那時候的他忌憚拖累了自己為之奮鬥壹生的北疆和大唐,故而近乎於自我幽禁般的待在家中。
  可後續北疆的發展卻令他為之愕然。
  那個小子……當初他是很看好楊玄,但覺得,年輕人少說得再磨礪幾年,等老廖退下來了,他再上去。
  可沒想到的是,廖勁壯誌未酬就去了。
  那個小子幹的如何?
  “不賴!”
  黃春輝想到自己還在北疆的日子。
  那時候的楊玄會涎著臉來求自己給些糧草兵器,會笑嘻嘻的來請戰,會狡黠的打擊對手,給對手挖坑……
  他對那壹切了若指掌,就像是看著壹只猴兒在蹦跶。
  那時候楊玄行事太過犀利,少了厚重,這也是他擔心的地方。
  所以,見面時常會敲打。
  和其他人不同,楊玄面對敲打總是虛心接受,而且,他會很快改進自己的不足之處。
  這就很難得了。
  黃春輝突然笑了起來。
  當初他準備離開北疆時,其實楊玄有機會和長安緩和機會。
  只需給皇帝表個忠心,在壹時難以安插人手的情況下,皇帝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提拔他,就如同提拔石忠唐壹樣。
  可那個年輕人啊!
  看著自己的目光中,都是敬意。
  還帶著些,情義。
  官場什麽都講,就是不講情義。
  這是他的弱點!
  寫封信告訴他?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黃春輝搖搖頭。
  想到了上次的事兒。
  皇帝要動他。
  黃春輝覺得對於楊玄和北疆不是壞事兒。
  他被皇帝弄死,楊玄可以順勢在北疆造勢,鼓動軍民和長安翻臉。
  如此,他在北疆的統治將會根深蒂固……而要想用別的法子達成這個目的,少說得數年,且不能出錯。
  但那個青年人毫不猶豫的舍棄了這個好處。
  他應當是用了飛鳥傳信。
  令人傳話。
  ——誰敢動黃春輝,我誅他滿門!
  這是壹個節度使沖著皇帝在咆哮。
  也是,沖著黃春輝在微笑。
  ——以前是您護著我,現在,我來!
  “阿郎!”
  黃春輝沒睜眼,“何事?”
  門外的仆役道:“宮中來人,說請阿郎進宮商議北疆軍事。”
  往日這等邀請也有過幾次,但每壹次黃春輝都拒絕了。
  仆役說道:“小人這便去婉拒了。”
  “不!”
  黃春輝起身。
  “更衣!”
  ……
  春季的長安,壹陣風吹過,依舊會帶來冷意。
  黃春輝放棄了馬車,就在春風中策馬緩行。
  行人絡繹不絕,不時能看到那些年輕人策馬經過,男男女女,鶯鶯燕燕。
  生機勃勃。
  “真好!”
  黃春輝開口,正好被風吹了壹嘴。
  “咳咳咳咳!”
  他劇烈咳嗽著。
  直至宮門之外。
  “黃相公!”
  內侍在等候,看著也有些意外。
  “咳咳!”
  黃春輝咳嗽著。
  “請跟著咱來。”
  宮中看著依舊是那個模樣,宮人內侍不少,但在黃春輝的眼中,卻死氣沈沈的。
  到了殿外,內侍進去稟告。
  稍後,有人出來。
  “黃相公,請。”
  皇帝在殿內,張煥也在,還有楊松成,以及趙三福。
  幾個將領在外圍,聽到腳步聲,齊齊回頭。
  “黃相公!”
  老人看著垂垂老矣,耷拉著眼皮子,可只需想想他曾經的戎馬生涯,就難免生出敬意來。
  “見過陛下!”
  皇帝淡淡的道:“妳來的正好,北疆傳來消息,那個賊子準備進攻了。”
  黃春輝走了過來,張煥說道:“林駿乃是北遼名將,他來鎮守泰州,壹是林雅想謀奪南方,二,赫連春估摸著也有意想坐山觀虎鬥,看看林駿與北疆廝殺。”
  黃春輝點頭,“畢竟赫連榮被俘,肖宏德身死,赫連春手中能信任的大將不多了。若是再敗,帝王的面子護不住倒不打緊,可卻被林雅等人窺探到他手下無人可用的窘境。回過頭,林雅若是鋌而走險……”
  張煥微微瞇著眼,心中嘆息。
  多年來,他和黃春輝二人壹南壹北,並稱為大唐雙壁。
  時人說南張不如北黃,這話他剛開始聽聞只是壹哂了之。
  但漸漸的聽多了之後,心中難免有些不忿,甚至是不屑。
  今日皇帝召集他們來議事,便是要判斷此戰的結局。
  黃春輝壹開口,便是從廟堂的高度去判斷這壹戰的走向。
  從頂層開始剖析這壹戰。
  老夫,好像要差些意思!
  皇帝幹咳壹聲,“這就是說,此戰不只是林雅關註,赫連春也會暫時摒棄前嫌?”
  黃春輝點頭,“畢竟,北遼再敗,這大勢就變了。”
  他擡起眼眸看著眾人,伸出手指頭,從左側坤州,壹路劃過去,直至辰州。
  “這壹條線再被擊破,北遼無敵的神話,就此破滅。至此,不只是北疆要節節推進,北遼內部的對頭,也會蠢蠢欲動。”
  皇帝問道:“妳說北遼內部的對頭,誰?”
  “妳沒給陛下說嗎?”黃春輝看著張煥。
  雖說現在黃春輝是個閑人,遠遠比不過兵部尚書張煥,但張煥卻下意識的道:“尚未說。”
  “不該!”
  黃春輝淡淡壹句話,眾人卻仿佛感受到了壹股大風迎面撲來。
  這位前北疆掌舵人,偶露崢嶸,隨即說道:“舍古人是北遼的大患,這些年北遼壹直在出兵圍剿,可卻敗多勝少。
  壹旦北遼南方被北疆擊破,寧興必然會抽調大軍來援。如此,舍古人那邊就被放開了韁繩,隨後,他們必然會發動進攻。
  到了那時,北疆與舍古人兩面夾擊,北遼……危險了。”
  這壹番話,從戰略的層面,拉開了壹幅波瀾壯闊的畫卷。
  而這幅畫的核心便是北疆。
  而北疆的核心,便是楊玄。
  妳這是在為楊逆張目啊!
  壹個將領嘴角微微翹起,說道:“黃相公所言甚是,不過,北遼疆域遼闊,勇士多不勝數,敗幾次也撼動不了他們的根基。而北疆卻不能敗。壹敗就是崩潰的局面。”
  “是啊!”
  “北疆就那些軍隊,壹旦敗北,再難延續攻勢。而北遼順勢反擊,定然會不滅北疆不收兵,徹底鏟除這個威脅!”
  “此戰,還是莽撞了!”
  “可不是,去歲才將拿下了內州,北疆估摸著損失也不小。士氣是很重要,可以壹隅之地主動挑釁北遼,這不是悍勇,而是無謀!”
  黃春輝看著那幾個皇帝新近提拔起來的大將,開口,“換了妳等,可能拿下內州?”
  幾個大將幹笑,卻無人敢說自己能。
  壹人說道:“此壹時,彼壹時。”
  黃春輝看著他,“壹個庸才,有何資格去點評壹位帥才,誰給妳的勇氣?”
  大將面色赤紅。
  張煥見皇帝面色平靜,知曉不妥了,趕緊打圓場,“黃相公看看,老夫琢磨了許久,卻無法判定北疆此戰攻擊的目標。”
  黃春輝重新耷拉著眼皮子,看著地圖。
  他用手指頭點著泰州說道:“興許,是泰州。不過,老夫不在北疆,無法知曉當下的局面,興許,會攻打辰州,或是坤州。”
  妳這不是相當於沒說嗎?
  但黃春輝前面的分析就已經值當皇帝的特邀了,所以沒人敢質疑什麽。
  皇帝負手看著地圖,“國丈說說。”
  楊松成指著泰州說道:“老夫以為,北疆此次攻打泰州的可能性最大。否則不管攻打何處,都將會面臨著泰州林駿的夾擊。楊玄分身乏術,故而,只能選擇攻打泰州,壹點破,處處破。”
  皇帝微微頷首,“諸卿以為如何?”
  壹個將領說道:“國丈此言甚是,臣以為,此戰必然是泰州!”
  “那麽,此戰如何?”皇帝問道,神色依舊平靜。
  國丈看了他壹眼,知曉自己這位女婿絕對在想著如何利用此戰來削弱北疆,甚至想著,能否借著此戰把楊玄滅了。
  當然,壹切的前提是林駿擊敗楊玄。
  張煥說道:“北遼鎮壓舍古人敗多勝少,但林駿出戰,三戰三捷!”
  “這麽說,此人是難得的名將?”皇帝說道。
  “是。”張煥指著潭州說道:“上次他率軍救援內州,晚到壹步,卻順勢奪取了泰州。寧興那邊是如何爭鬥的不得而知,不過,此後卻任命他為泰州刺史,可見此人不但領軍了得,就算是謀劃朝堂也不差。”
  “文武全才!”
  皇帝看似有些羨慕,“此戰勝負,誰能為朕分說。”
  “北疆,難!”壹個將領搖頭,“這條線上,牽壹發而動全身。打別的地方,泰州要夾擊。打泰州,別處會夾擊。兩難。”
  “而這壹戰是林駿面對北疆的第壹戰,哪怕攻打的不是泰州,他也不會留力。”
  平手,興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但弄不好會敗。
  “太急了!”
  楊松成搖頭。
  皇帝看張煥,要他表態。
  “此戰,臣以為,該緩緩。”
  這個表態有些滑頭,但態度已經出來了。
  這壹戰,不該!
  至少不該在這個時候出擊。
  皇帝看向趙三福。
  “北疆剛招募了兩萬新卒,不過新卒操練需時日。”
  趙三福的回答簡潔明了,皇帝很是滿意。
  王守那條老狗,還要留多久?
  皇帝看向張煥。
  “新卒的話,若是要用於面對北遼這等強敵,少說三個月以上,最穩妥的是半年。”
  張煥說的很客觀。
  皇帝最後看向黃春輝,“黃卿以為如何?”
  黃春輝說道:“此戰,北疆必勝!”
  皇帝的臉色微冷,“是嗎?”
  楊松成微笑,“黃相公可有依據?”
  妳總不能空口白牙的在朝堂上做出這等判斷吧?
  張煥看著黃春輝,心想老黃今日肯來,多半是想了解壹番北疆的現狀,既然達到了目的,又何苦開口逆了皇帝的意思呢?
  黃春輝說道:“只因,老夫對他有信心!”
  那個年輕人,每當他決定要做什麽時,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會義無反顧。
  “就這個?”楊松成問道。
  “若是三年前,老夫還能判定秦國公的謀略走向,三年後的今日。”黃春輝指指自己的胸口,“老夫也算不到他在想什麽。僅憑這,老夫就斷言,此戰他必勝!”
  這是用自己的壹生戎馬來為楊玄背書!
  壹個將領說道:“黃相公這話,怕是有些偏頗吧!”
  黃春輝看著他,“若是沙場相遇,老夫只需半個時辰便能擊敗妳。興許,更快!而秦國公,老夫不敢言勝!”
  將領面色鐵青。
  皇帝拂袖,“散了吧!”
  眾人告退,楊松成留下。
  皇帝目光幽幽,“聽聞,北疆周邊不靖?”
  在面對北疆時,這翁婿二人的立場是壹致的。
  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楊松成聞弦歌知雅意,“當令周邊駐軍警惕。另外,臣以為,長安諸衛操練良久,也得枕戈待旦才是。壹旦地方不靖,就出兵,蕩平不臣!”
  皇帝頷首,“國丈此言,深得朕心!來人。”
  “陛下!”
  壹直做隱形人的韓石頭上前。
  皇帝指指楊松成,“賞國丈美人十名。”
  “謝陛下!”
  楊松成告退。
  黃春輝獨自出宮,步履蹣跚。
  “黃相公。”
  黃春輝沒回頭,張煥疾步跟來,“妳何苦得罪陛下?”
  黃春輝說道:“老夫並非想得罪他,不過,他若是判定北疆必敗,定然要出兵。老夫不是為了誰……”
  “為了秦國公?”張煥知曉黃春輝和楊玄之間的情義,有些羨慕。
  “不!”
  黃春輝的腦海中閃過楊玄那笑嘻嘻的模樣,指著遠方。
  “老夫為的是,自己為之浴血廝殺多年的,大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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