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殺戮中學會的

　　大軍壹路前行。
　　韓紀回頭看了壹眼，“浩浩蕩蕩，壹望無邊啊！”
　　楊玄說道：“馭虎部人口不少，極限時，章茁甚至能組建壹支五萬人的大軍。我軍壹萬五，他五萬。章茁陰狠，卻喜歡猜疑。”
　　“猜疑的人會優柔寡斷。”韓紀微笑。
　　老賊說道：“郎君，畢竟是五萬大軍。”
　　“馭虎部的實力在三大部中最強，章茁也因此而倨傲，和潭州若即若離。”楊玄談及了此戰最大的變數潭州。
　　“此刻章茁的使者應當出發了。”韓紀說道：“從馭虎部到潭州三日，使者不會愛惜馬力，如此，兩日多就能到達潭州。
　　赫連榮得知消息會立即出兵，三日到達……如此，我軍五日內必須攻破馭虎部。”
　　否則，潭州援軍壹至，內外夾攻之下，就算是楊玄也得跪了。
　　“三大部的可汗中，章茁智謀出眾。老夫斷定他會固守。”韓紀說道。
　　老賊笑道：“韓先生不是說自己不精通兵法嗎？”
　　韓紀淡淡的道：“這是人性。”
　　姜鶴兒嘟囔，“人性最醜。”
　　“妳也醜嗎？”楊玄覺得氣氛太過嚴肅，就開了個玩笑。
　　姜鶴兒搖頭，“我可是……”
　　“妳可是縱橫江湖不敗的女俠！”
　　“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老二回來了。”屠裳看到了王老二，欣慰的道：“老二如今越發有大將風姿了。”
　　“郎君！郎君！”
　　王老二在歡呼。
　　“淡定！”才將誇贊了他有大將風姿的屠裳，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王老二提溜著壹串人頭來表功。
　　“記錄！”
　　楊玄笑道：“回頭算賬！”
　　姜鶴兒湊過來，剛湊到楊玄耳邊，就想到了上次的事兒，趕緊退開些，說道：“若是王老二成了大將，壹戰殺敵數萬，郎君可有錢給嗎？”
　　楊玄壹怔，“是哈！”
　　壹戰殺敵數萬，他就可以破產了。
　　姜鶴兒捂嘴偷笑，“王老二就能憑著殺敵成為北疆首富。”
　　屠裳幹咳壹聲，“老二是個知分寸的好孩子。”
　　王老二把人頭丟給胖長老，過來說道：“我去的時候，王庭正在召集人馬，亂哄哄的。我逼近了王庭，那些人都嚇壞了，尖叫聲就像是老賊進青樓時壹般……”
　　眾人看了老賊壹眼。
　　老賊咬牙切齒的微笑。
　　“我撤回來時，看到王庭集結了無數騎兵，烏壓壓壹大片。”
　　“算是很快。”屠裳說道：“說明精銳不少。”
　　“預料中事。”
　　大軍繼續開進。
　　當逼近王庭十裏時，大批遊騎出現。
　　遊騎在前方停住，遙遙看著唐軍。
　　“可要出擊？”韓紀問道。
　　“不著急。”楊玄說道：“此刻王庭正等著我軍出擊，先紮營，讓他們等等。”
　　老賊拿著小冊子問道：“郎君，這是什麽兵法？”
　　楊玄下馬，“對手期待妳做什麽，妳就別做什麽。”
　　韓紀悟了，“王庭大軍正緊張等待，卻發現我軍紮營了，士氣會泄。”
　　老賊恍然大悟，“就如同青樓中的嫖客，興致勃勃的壹直等啊等，可女妓卻壹去不復返……什麽興致都沒了。”
　　“說的下流，不過，意思對了。”楊玄覺得老賊遲早會在青樓中廢掉自己的腰子。
　　姜鶴兒和赫連燕跟在楊玄的身後，壹起巡營。
　　“妳說，章茁等不到我軍進攻，會想什麽？”姜鶴兒問道。
　　赫連燕說道：“大失所望。”
　　“不。”楊玄沖著幾個行禮的軍士頷首，說道：“他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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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庭大軍集結完畢，外面還加固了柵欄，牧民們也給趕回了自己家中，不得出來。
　　整個王庭都在等著唐軍的到來。
　　“還沒來？”
　　壹個軍士嘀咕，“來了怕，沒來也怕，這日子，啥時候是頭啊！”
　　身邊的同伴問道：“為何都怕？”
　　“那是楊狗，戰無不勝的楊狗，他來了，妳能不怕？”
　　“那沒來妳怕什麽？不該慶幸嗎？”
　　“是啊！可接著又會提心吊膽，不知他何時會來。就如同知曉自己會倒黴，卻不知何時會倒黴壹般。”
　　十余騎回來了。
　　“唐軍在十裏外紮營了。”
　　王帳內壹陣輕松的吐氣聲。
　　可接著，眾人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不著急嗎？”有人說道：“去潭州的使者已經在路上了，最快，潭州援軍五日後將會抵達。楊狗再自信，也不敢直面兩軍夾擊，如此，他這般優哉遊哉的是何意？”
　　“他遠來疲憊，若是發動進攻，必然不持久。”有人得意的道：“所以，他只能紮營歇息。”
　　章茁幹咳壹聲，眾人噤聲。
　　章號站在最後面，靜靜的看著他。
　　“他既然來了，遲早會發動進攻。今日歇息，可夜裏呢？楊狗用兵詭詐，從無常形。斥候要多派些出去盯著唐軍的動向……”
　　有人說道：“可汗，唐軍斥候兇猛。”
　　“是啊！那個王老二帶著斥候，見到咱們的人兩眼放光，如同見到了寶藏壹般，兇的很！”
　　“不要害怕死傷！”章茁說道：“我們有五萬勇士，前赴後繼，也能壓垮唐軍！”
　　“是！”
　　眾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說是五萬大軍，可人馬都是大家的，先派誰的人馬去哨探？
　　章茁看在眼裏，也不去解釋，說道：“都散了吧！對了，今日殺羊，犒賞全軍！”
　　戰前要吃好的，這是規矩。
　　於是，王庭中不斷傳來牛羊的叫聲，以及血腥味。
　　婦人們出來了，剝皮，切肉，整治……
　　章號弄到了壹條羊腿，急匆匆的趕回家去。
　　他忘記了打招呼，徑直進去。
　　壹把刀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是我！”
　　章號止步。
　　章月看著他，緩緩收刀。
　　“吃吧！”章號把羊腿擱在案幾上，說道：“楊玄的大軍到了十裏外，明日大概就要大戰了。”
　　章月坐下。
　　章號收拾了壹下自己的東西，拿出壹件衣裳，“錢財什麽的都不用管，帶著反而是禍害。這件男人的衣裳妳換了，衣角我縫了兩粒銀子，關鍵時候用。”
　　母親還在時，總是給他們兄妹做衣裳，說是有壹日不在了，能讓他們穿壹輩子。
　　母親走了，他接過針線，有空就做衣裳。
　　章月默然。
　　“我去了，妳小心些！”
　　章號出去了。
　　章月看著那件衣裳，緩緩擡頭看著虛空。
　　“阿娘，妳說，我該怎麽辦？”
　　“我看不起他！他讓我感到羞恥和憤怒。可他卻壹直在照顧我。我偶爾會心軟，可壹想到那個畜生，我就會心冷，恨不能他和那個畜生壹起去死！”
　　兩行清淚滑落，“阿娘，大唐出兵了。妳當年曾說，大唐無能，讓妳被掠了來，成了那個畜生的發泄物。
　　我知曉妳想死，可卻舍不得我們兄妹，所以才壹直煎熬著。那壹日，妳好好的出門，回來卻成了屍骸。
　　我看著那些傷痕，卻不敢嚎哭。
　　我知曉，若是嚎哭，那個畜生說不得會越發的得意，會做出令人不敢置信的事來。
　　阿娘，我後來在想，興許妳早些去更好些，也算是解脫。
　　可我又希望妳能壹直活著，活到現在。
　　現在想來，我很是自私，這等日子於妳而言便是煎熬，是地獄。若非有我們在，妳定然壹刻也不願在這個人世間停留……”
　　“快，可汗點兵了！”
　　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章月抹去淚水，起身，換了男裝。伸手壹捏，衣角兩側鼓了起來，裏面是銀子。
　　她的母親就是因為戰亂被掠來的，所以壹直在灌輸這些概念：敵軍來了，女人第壹個會倒黴。所以，要把臉塗黑，要穿男人的衣裳……
　　這個時代的軍隊，不少和獸類差不多。
　　“我想殺了那個畜生！”章月深吸壹口氣，“可他身邊好些護衛，我甚至無法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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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庭的紛亂持續到了天黑。
　　天黑後，周圍多了馬蹄聲。
　　“是唐軍的斥候！”
　　外面壹陣呼喊，接著馬蹄聲大作。
　　“他們走了！”
　　“戒備！”
　　壹晚上，唐軍斥候來了十余次，每壹次都會讓王庭混亂壹陣子。
　　淩晨醒來，章茁壹腳把身邊的女人踹下去。
　　隨即他赤果著身體，拿起皮鞭走過去。
　　女人卷縮成壹團，木然看著他走過來。
　　“啊！”
　　章號在帳外，聽著女人的慘嚎，神色平靜。
　　章力來了，輕聲道：“當初，我聽到妳阿娘的慘嚎，比她還慘。”
　　章號平靜的站在那裏，壹動不動。
　　“狗！”
　　章力笑了笑。
　　“賤狗奴！”章德來了，輕蔑的道。
　　他們都是草原女子所出，和章號兄妹天然就是對頭。從小，這兄妹二人就被他們欺負著。
　　章號笑道：“大兄。”
　　“賤人！”章德伸手抽了他壹巴掌。
　　章號捂著臉賠笑。
　　“果然是賤人的種，哈哈哈哈！”
　　二人大笑進去。
　　章茁丟下皮鞭，“帶出去！”
　　女子如蒙大赦，卷起外裳就跑。
　　眾人都看慣了，視若無睹。
　　“唐軍應當也起來了。”等人到齊後，章茁說道：“唐軍壹動，必然是雷霆萬鈞。故而第壹戰，本汗要妳等打起精神來。誰臨戰退縮，殺全家！誰悍不畏死，重賞！”
　　王帳外，壹箱箱錢財堆積如山。
　　“擊敗楊狗，這些錢財都是妳等的！”
　　王湛喊道。
　　千裏為官只為財，從軍也是如此。
　　那些勇士的眼中多了光彩，鼻息咻咻。
　　“不錯。”章茁笑道：“士氣如虹，就等著楊狗來試試。”。
　　章雷說道：“阿耶，孩兒願意領軍出戰！”
　　章力上前，“孩兒願往！”
　　對於他們來說，母親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是誰！
　　章茁欣慰的道：“父子齊上陣，定是壹段佳話。晚些妳等可領軍助戰。”
　　章號上前壹步，欲言又止，最後黯然回來。
　　在眾人看來，誰都可以領軍，就這個射箭還不如孩子的蠢貨不能！
　　那壹年，章號學騎馬摔了下來，拇指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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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玄早飯吃了不少，姜鶴兒在邊上數著。
　　“壹張。”
　　“兩張。”
　　“三張……”
　　“郎君妳吃了五張餅！”姜鶴兒瞪大眼睛，“往日妳可沒吃那麽多。”
　　楊玄起身，“知道為何嗎？”
　　姜鶴兒搖頭。
　　“壹會兒要殺人，殺人之後胃口不好，所以，現在多吃些。”
　　姜鶴兒仿佛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楊玄走出帳篷。
　　外面，眾將已然集結。
　　“敵軍斥候很密集。”南賀說道。
　　“章茁擔心我突襲，更擔心我出奇兵，故而有些緊張。”楊玄說道：“所謂草原名將，也這般無措嗎？”
　　韓紀說道：“他只需想想瓦謝與基波部，什麽名將，只剩下了膽寒。”
　　“莫要輕敵！”
　　楊玄被簇擁著到了前方。
　　“集結！”
　　他微微頷首。
　　大軍集結。
　　“出發！”
　　姜鶴兒看著大軍緩緩移動，不禁贊道：“這才是無敵雄師呀！”
　　見到唐軍出發後，那些馭虎部斥候開始撤退。
　　王老二數度往返，殺的渾身浴血。
　　“郎君，敵軍遊騎數千出擊。”
　　楊玄淡淡的道：“屠公。”
　　屠公拱手“郎君放心！”
　　屠裳帶著壹千騎兵出發了。
　　隨著大軍行進，能看到遠方的廝殺。
　　視力好的，甚至能看到那壹團槍影。
　　“不增援嗎？”姜鶴兒看的緊張兮兮的。
　　赫連燕搖頭，“這是比拼意誌的時候，誰先增援，誰士氣就會下跌。”
　　“那郎君為何不多派些人馬去呢？”
　　“咱們壹萬五，那邊五萬，如此，壹千對數千才是常理。若是能擊敗他們，那便是告訴馭虎部的人，壹萬五也能輕松擊敗妳們！”
　　“懂了。”姜鶴兒看著楊玄，“原來，廝殺裏面的門道那麽多嗎？郎君原先是獵戶，是如何學會的？”
　　“殺戮中學會的。”赫連燕低聲道：“但凡名將，大多都有傳承來歷，郎君算是壹個打破了常規的名將。”
　　“難怪阿娘提及郎君時，總是有些畏懼。”
　　“那妳阿耶呢？”
　　“阿耶提及郎君，好像是恭謹中帶著欽佩之意。”姜鶴兒覺得這樣說有些丟臉，“阿耶算無遺策，可不是那等沒本事的人。”
　　“呵呵！”赫連燕笑道：“再大的本事，如今也是北疆人！”
　　姜鶴兒突然輕呼，“好像結束了！”
　　前方，敵軍遊騎開始撤離。
　　屠裳策馬，率軍回來。
　　他壹騎沖在最前面。
　　當沖到大軍前方時，扔出了手中浴血的長槍。
　　長槍插在地上，槍身還在顫抖著。
　　屠裳拱手。
　　“敵軍潰敗！”
　　唐軍沈默了壹瞬。
　　接著歡呼：
　　“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