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二章 我叫娃亥

　　楊玄在城中轉悠著。
　　身後，王老二警惕的看著兩側。
　　“見過明府。”
　　“明府吃了嗎？”
　　“吃了。”
　　“明府。”壹個老人坐在門外，看樣子行動不便。
　　楊玄頷首，“可是有難處？”
　　“微服私訪啊！”朱雀說道：“微服私訪為何看不到美女？英雄救美，大明湖畔的雨荷啊！”
　　老人掙紮著想起身，楊玄按住他，微笑道：“太平城小，小有小的好處……”
　　周圍漸漸圍攏了人，楊玄說道：“咱們在這座小城裏，就如同是壹家人。”
　　老人大抵此生都沒遇到過如此可親的官員，興奮的直哆嗦。
　　楊玄也不催促，老人半晌說道：“馬賊可還會來？”
　　看把這些百姓嚇的……楊玄笑道：“鄧虎壹夥此次傷筋動骨，壹時半會沒法來了，安心。”
　　“安呢！明府在，老夫如何不安心？”
　　老人有些羞赧，“老夫……老夫就想啊！這馬肉真好吃。”
　　“馬賊來了吃馬肉！”壹個孩子嚷道。
　　楊玄：“……”
　　曾幾何時，馬賊對於這些人來說就是厲鬼。可如今卻人人喊打。
　　看看這些百姓，精氣神和剛開始時壓根就不同了。若是鄧虎再敢來，無需楊玄動員，這些被利益驅動的百姓就會把他們看做是肥羊。
　　從禍害到肥羊，只在楊玄壹手之間。
　　但人群中卻有人神色冷漠。
　　“明府，有妳的信。”
　　甄斯文小跑而來，氣喘籲籲的道：“剛到。”
　　“求表揚。”綠燈懶洋洋的長亮著。
　　楊玄拍拍甄斯文的肩膀，“斯文不錯。”
　　甄斯文面色微紅，興奮的不行。
　　接過書信，楊玄打開……
　　——楊玄，見信如晤。
　　娟秀的筆跡讓楊玄懵了壹下，隨即看下去。
　　——國子監最近很熱鬧，壹群教授弄了各種羽毛麈尾，從高處飄飄落下，或是在林子中飛掠。
　　都是我作的孽啊！
　　楊玄只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很美。
　　玄學本就追求灑脫隨意，無數年來他們的終極目標就是飛升。可弄了無數年，依舊看不到飛升的可能。
　　羽毛加上麈尾，這便是金風玉露壹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想來教授們會越發的灑脫了吧。
　　——長安城也不安寧，那些人依舊在攻訐左相。
　　皇帝加上壹家四姓，這幾乎是開了無敵模式。可這三年下來，陳慎依舊穩如泰山。
　　——我最近壹直在琢磨醫術，前輩們留下了無數瑰寶，我便徜徉在其間，那種感覺難以言喻。
　　是幸福吧？
　　楊玄的心有些發酸。
　　——聽聞北疆苦寒，妳……要小心。
　　楊玄收了信件，精神頭就這麽起來了。
　　“莫名我就喜歡妳……”耳畔音樂響起，皮囊內的卷軸綠燈依次閃爍，就像是壹個頑皮的孩子在打滾。
　　回到縣廨，曹穎壹臉古怪的道：“死了壹頭羊。”
　　楊玄幹咳壹聲，“知道了。”
　　於是午飯就多了羊肉。
　　久違了啊！
　　楊玄幸福的瞇著眼。
　　吃完飯，他板著臉道：“不能再死羊了。”
　　“是。”曹穎應了。
　　怡娘笑道：“還留了壹條腿。”
　　這是主公的權力，主公選擇了與民同樂。
　　“晚飯弄了，壹起吃。”
　　“多謝郎君。”
　　回到臥室，楊玄反手關門。
　　他坐下，輕聲道：“朱雀。”
　　“我在。”
　　“壹個好主公需要什麽？”
　　“這個要看妳選擇什麽，我覺著妳可以選擇曹孟德作為版本。”
　　“曹孟德……”
　　“對，喜歡惦記別人家老婆的那個曹孟德。”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楊玄搖頭，“我不做這樣的人。”
　　“那是騙人的。”朱雀說道：“曹孟德若是有這等念頭也不會說出來。”
　　“曹孟德我不喜。”
　　“那要不就大耳劉？”朱雀的聲音中多了快活，“整日沒事摔孩子玩，老婆在曹軍中壹日遊……”
　　“或是學劉邦，那個地痞拉著壹幫子兄弟就造反了。”
　　“還有壹個朱元璋，嘖嘖！這位可是最厲害的壹位，小時候窮困的讓妳無法想象，只能出家混口飯吃。最後就這麽壹步步的把韃虜趕出了中原。千年以降，得國之正，無人能及。”
　　“明太祖清洗功臣太狠。”楊玄跪坐在那裏，輕聲道：“他只想到了兒孫傳承帝位，卻忘記了天下尚未平定。北方蒙元殘余依舊，草原上異族漸漸坐大……南方交趾蠢蠢欲動。天下未定，不可刀槍歸庫，馬放南山。”
　　“那妳要做什麽樣的帝王？”
　　“不知道。”楊玄覺得這個問題太早了些。
　　“郎君。”外面是怡娘。
　　楊玄起身出去，“何事？”
　　怡娘挽著袖子，大概剛才是在洗衣裳，“州裏來人，讓郎君去壹趟。”
　　“知曉了。”
　　楊玄皺眉，“為何不雇壹個婦人來洗衣裳？”
　　郎君在關心我啊！
　　怡娘笑的歡樂，“別人的衣裳也罷，郎君的衣裳卻不能交給外人漿洗。”
　　楊玄點頭，“好。”
　　這是怡娘彰顯地位的事兒，也是她劃地盤的手段。
　　就如同曹穎會把縣廨裏的公事當做是自己的地盤壹樣，後院裏的怡娘也是如此。
　　楊玄去了前院。
　　“見過明府。”
　　州府來的是個軍士，文書送上，查驗了之後無誤。
　　“老賊和老二跟我去。”
　　太平縣距離州廨所在地臨安有兩百多裏，四五日的路程。
　　軍士打馬回去了，楊玄三人在後面。
　　當夜他們尋了個地方宿營。
　　篝火升起，老賊拿出幹餅子，又弄了個瓷瓶子，用小刀從裏面挑出東西來，就抹在幹餅子上，隨即把幹餅子放在邊上烤。
　　“是羊油。”王老二歡喜的等待著。
　　羊油融化，被幹餅子吸收進去，剩下的在外面被炙烤的滋滋作響，壹股子羊油烤面餅的香味彌漫出來。
　　“好了。”王老二迫不及待，湊在篝火邊催促著。
　　“不要心急。”老賊慢條斯理的翻動著幹餅，“要確保餅子的每個地方都被羊油浸潤到，外面口感脆香，裏面滾燙，麥香撲鼻。”
　　王老二的口水都要出來了。
　　餅子烤好了，王老二拿起壹個，先回身遞給楊玄。
　　餅很香，三人壹陣狼吞虎咽，吃的心滿意足。
　　夜漸漸深了，王老二擡頭看著蒼穹，“郎君，那些像是河壹般的是什麽？”
　　“星河。”
　　楊玄坐在篝火邊，愜意的享受著寧靜。
　　“什麽是星河？”
　　“就是由無數星宿組成的壹條河。”
　　“我真想去這條河中摸魚。”王老二憧憬著。
　　楊玄見老賊的眼中多了些羨慕之色。
　　“許多時候，無知就是幸福。”
　　朱雀的哲人屬性復蘇。
　　“有人。”老賊突然輕聲道。
　　楊玄已經感覺到了。
　　腳步聲很輕，但不是那等小心翼翼的感覺，而是……
　　鬼魅壹般！
　　楊玄猛地回頭，見到身後的黑夜中，壹個身影鬼魅般的飄了過來。
　　來人穿著布衣，帶著鬥笠，黑暗中只能看到緊抿的薄唇。
　　以及。
　　壹雙赤腳。
　　三人起身，老賊走到了楊玄身前，拱手笑道：“敢問來此何事？”
　　薄唇微動，“我來尋個人。”
　　“呵呵！”老賊指指篝火，“可要烤火？”
　　來人看看楊玄，“也好。”
　　赤腳行走在漸漸枯黃的草上，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是個好手！
　　不。
　　是個高手！
　　四人坐下。
　　老賊摸出壹塊餅子，“嘗嘗？”
　　“好！”
　　來人盤膝坐著，但給楊玄的感覺是他隨時都能彈起來。
　　王老二吸吸鼻子，往楊玄的身邊靠了靠，壹雙眸子從未有過的冷漠。
　　他感受到了敵意。
　　篝火此刻變成了炭火，烤餅正適合。
　　老賊笑瞇瞇的道：“這是要去何處？”
　　來人說道：“太平。”
　　老賊笑呵呵的道：“太平啊！咱們過陣子也會去。”
　　月色冷清，透過鬥笠照在來人的臉上。
　　慘白！
　　來人目光轉動。
　　“我尋人。”
　　“尋誰？”老賊拿起半截幹柴，最頂端壹截燒的紅火。
　　來人緩緩伸手進懷裏。
　　楊玄瞇眼看著他。
　　來人拿出了壹張紙。
　　“有人騙了我家藥材，妳等可知曉是誰？”
　　楊玄笑了笑，“想來是個騙子吧。”
　　特麽的！
　　華卓怎麽可能識破那個騙局？
　　楊玄感受到了來人的氣息。
　　壹種能讓他無能為力的氣息。
　　來人低頭看了看紙，擡頭，目光緩緩轉動，最後停留在楊玄的臉上。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叫娃亥。”
　　“甘妮娘！”
　　老賊用那半截柴火壹挑。
　　頓時那些燒的火紅的炭就沖著來人飛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