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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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壹章 那人,不配稱龍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桃縣。
  所有百姓都在家中待著。
  裴儉也是如此。
  他站在院子裏,妻子黃氏在廚房烙餅。
  “又要跑嗎?”黃氏在廚房裏嘟囔著。
  老大裴哲在幫忙燒火,聞言擡頭,“阿娘,去哪?”
  黃氏搖頭,伸手擦汗,掩飾眼神的蒼涼。
  那壹年她記得很清楚,宮變後,公公回到長安……
  “馬上走!”
  裴九威嚴,家中最調皮的孩子見到他就如同見到貓的老鼠。
  但作為長媳,她依舊壯著膽子問了緣由。
  裴九平靜的道:“宮中生變,晚些,大概會有人來捕捉,速去!”
  壹家子趕緊收拾了東西……幾件衣裳,鞋子,外加錢財,其它的壹律不許帶。
  越少越好!
  十余護衛進來,裴九站在院子裏,負手看著宮中方向。
  “阿耶!”
  裴儉帶頭,大家跪下。
  裴九沒回頭,擺擺手,“此後隱姓埋名,好生過日子!”
  裴九威嚴,裴儉問道:“阿耶,那妳呢?”
  裴九淡淡的道:“武皇少個開道人,為父進宮去看看。”
  隨即,壹家子起身告別。
  黃氏臨走前回頭看了壹眼,她看到裴九回頭看著她們,眼神中,竟是未曾見過的慈祥。
  這是她最後壹次見到公公裴九。
  那壹路,能走小路就走小路。路上艱難的無以復加,孩子們熬不住了,嚎哭著想回家。大人們也熬不住了,說寧可死了……
  但他們還是熬出了關中。
  十余護衛,出了關中時,僅存兩人。
  北疆派來接應的人馬到了。
  百余騎行禮。
  他們的頭上綁著白布條,神色悲憤。
  黃氏才知曉,公公裴九已經去了……在皇城前,壹刀令李元父子喪膽,隨後自盡,去九幽之下,為武皇開道。
  僅存的兩個護衛沖著長安跪下,拔刀自盡。
  剩下的路,好走了。
  這些北疆騎兵走到哪,哪都怕。
  他們扮作是商隊,跟著壹起北上。
  路上遇到的關卡,見到戴孝的北疆騎兵,都默默打開路障。
  記得有個關卡,就壹個老卒看守。
  老卒壹邊艱難的挪開路障,壹邊嘟囔,“裴公,冤!”
  那壹刻,黃氏淚流滿面。
  裴九,冤!
  但皇權至上,不可說!
  到了北疆,黃春輝悄然見了他們,安排了住所,交代沒事兒少出門。
  沒辦法,鏡臺在北疆有不少眼線,若是被發現……
  隨後壹家子深居簡出,直至黃春輝和皇帝翻臉。
  現在,大戰起。
  勝,黃春輝難自處。
  敗,那不用說,長安的皇帝會把他壹家子流放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也不知如何了。”黃氏吸吸鼻子,翻動烙餅,“很香呢!大郎嗅嗅。”
  裴哲黑著臉,“阿娘,我老大了,不是孩子。”
  黃氏笑道:“不論妳多大了,在阿娘的眼中也是個孩子!”
  裴哲低頭,臉龐被火焰映照的紅彤彤的。
  “喜氣呢!”黃氏暗自給自己打氣。
  嗚嗚嗚!
  隱約中,她擡頭,“大郎聽聽,可是號角?”
  裴哲點頭,“嗯!是號角,是出擊的號角聲。”
  “是哪邊?”
  “是咱們這邊。”
  “出擊……”
  黃氏沒心思烙餅了,把事兒交給兒子,急匆匆去尋裴儉。
  裴儉站在院子裏,寬厚的脊背讓人生出壹種安全感來。
  “夫君,如何?”
  裴儉搖頭,“應當是在反復沖殺。”
  “咱們……可能贏?”
  “能!”裴儉用力點頭。
  “阿耶若是在……”當年裴九還在時,裴家堪稱是長安的頂級豪門。時過境遷,黃氏也適應了如今的日子,只是每每想來,難免心酸。
  “阿耶在看著呢!”
  裴儉指指右邊。
  黃氏才發現右側屋檐下擺放著壹張案幾。
  案幾上,公公裴九的牌位肅然而立。
  面對北方。
  仿佛是在看著曾經的麾下,曾經的千軍萬馬在廝殺。
  不知過了多久,號角聲再度傳來。
  裴儉的身體壹震。
  “夫君!”黃氏覺得和先前的號角聲差不多,但又沒法區分。
  “是……是全軍壓上了。”裴儉雙拳緊握,“黃叔父這是要決戰嗎?”
  外面有些騷動。
  裴儉瞇眼看著,“讓孩子們帶著刀。”
  “走?”黃氏問道。
  裴儉搖頭,“不!”
  殺敵!
  若是不妥,他會帶著孩子們上城頭,護衛桃縣,護衛,北疆。
  就如同當年的父親那樣。
  “萬勝!”
  城頭方向傳來了歡呼聲。
  “什麽?”黃氏跌跌撞撞的跑到門邊,先沖著門縫往外看,又側耳,焦急的傾聽。
  “萬勝!萬勝!”
  歡呼聲在蔓延,壹路而來。
  “萬勝!”
  馬蹄聲噠噠。
  很快!
  伴隨著馬蹄聲,是壹個歡喜的聲音。
  “我軍大勝!”
  “我軍大勝!”
  “我軍大勝!”
  黃氏回身,眼含熱淚,“夫君!自由了!”
  黃春輝說過,此戰後,裴儉就該出山了。
  裴儉擡起頭,看著碧藍的天空。
  “阿耶!”
  裴九的牌位就在右側,三炷香在牌位前緩緩燃燒。
  青煙繚繞。
  黃氏歡喜的回身喊道:“都出來!”
  家人們都出來了。
  裴哲拿著壹摞餅子分,“妳的,妳的。”
  午飯就吃這個了。
  黃氏看不下去,自己去張羅。
  她在廚房裏忙碌著。
  陽光從木板的縫隙中穿越進來,照在了竈臺上,煙火氣,飛塵……時光仿佛停住了。
  往日她看著這壹幕會發呆,覺著自己就是行屍走肉。如今看著,竟然多了歡喜。
  她由衷的贊美著,“真美啊!”
  她覺得眼前的壹切無壹不美。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叩門。
  “誰?”
  裴哲依舊習慣性的保持警惕,站在門邊。
  “老夫!”
  吱呀!
  門開,在裴儉覺得應當在節度使府中歡慶勝利的黃春輝,來了。
  他已經換了便衣,但肅殺氣息依舊。
  “叔父怎地來了?”裴儉迎上來。
  “此戰勝了,老夫的心願,也了了。”
  黃春輝目光轉動,看到了牌位。
  他走過去,就這麽席地而坐。
  面對牌位。
  “九哥,當年妳曾說……”
  他神色柔和,整個人感覺都徹底放松了。
  裴儉擺擺手,家人避開。
  “……北遼損失不小,不過蕭華定力了得,哪怕如此,依舊拼死攔截我軍,否則,此次二十萬大軍,能回去七八萬,就算赫連峰了得。”
  “此戰獲勝,長安,怕是會不安了。”
  “隨後會很麻煩,老夫其實最厭惡的便是麻煩。人老了,便想著多壹事不如少壹事,少壹事不如沒事。
  可此戰獲勝,天下震動,老夫的威望會高的嚇人。長安會說老夫想謀反,會造輿論……”
  “禦座上那位,得了消息,怕是鎮定不再吧!想想就令老夫歡喜……”
  “九哥,老夫要去了,去長安!”
  “老夫若是不去長安,天下就要亂了。長安會集結大軍,屯兵於北疆周圍。”
  裴儉站在邊上,低聲道:“叔父,長安對您頗為不滿,此去……小侄以為,不如留在北疆。”
  黃春輝搖頭,“人,不能只為自己活著。”
  他起身,伸手拂去籠罩在牌位前的青煙,“九哥,這壹去,咱們再見面,就得在九泉之下。九哥,且準備好酒好菜,沒有,老夫可是不依!”
  裴儉心中壹震,“不去不行嗎?”
  黃春輝說道:“做人,別太貪心。”
  此戰後,他已再無遺憾。
  ……
  衛王要走了。
  “妳這壹來又走,累不累?”
  楊玄給他準備了不少幹糧。
  “在長安悶,偶爾出來壹趟,就當做是散心。”
  大侄子很幹脆,背起包袱,上馬,“長安見!”
  此戰後,楊玄面臨的麻煩很多,第壹個就是謀劃節度副使之職。
  必須要去長安。
  “郎君,長安那邊會不會扣下妳?”姜鶴兒覺得風險很大。
  楊玄沒回答。
  黃春輝回來了。
  節度使府裏壹片歡騰。
  隨後便是慶功酒宴。
  楊玄再度看到了周儉。
  和黃春輝站在壹起。
  這是個不尋常的姿態。
  酒過三巡,黃春輝把楊玄叫來,“想回家?”
  楊玄點頭,“想妻兒了。”
  大戰時全神貫註,戰後,整個人放松了,楊玄第壹個想到的便是妻兒。
  人說孩子整日都在長,都在變,阿梁也不知長成什麽樣了。
  “回去壹趟,快去快回!”
  楊玄知曉,這是要去長安。
  “不問?”黃春輝笑道。
  “許多事,無需問。”
  黃春輝滿意的點頭,指指周儉,“以後,讓他跟著妳。”
  楊玄壹直覺得周儉這人有些神秘……黃春輝近乎於開後門的推薦方式,他從未見過。
  他點頭,“好說。不過相公,他擅長什麽?”
  黃春輝揮揮手,“殺人,自己能殺人,也能領軍殺人。”
  大將之材?
  楊玄舉杯,裴儉舉杯。
  第二日,楊玄帶著人馬急匆匆趕回了陳州。
  “大捷的消息早已傳來,城中歡騰。”
  盧強很是歡喜,“這壹戰,少說能為我北疆贏取十載的太平。”
  楊玄覺得這些人有些過於樂觀了。
  但在當下來說,讓這份喜悅蔓延是對的,可以松緩北疆長久以來緊繃的神經。
  “阿梁!”
  壹進家,楊玄就直奔後院。
  “夫君!”
  周寧歡喜的出迎。
  夫妻團聚,楊玄抱著兒子,說著此戰的壹些情況。
  夫妻分別了壹陣子,久別重逢,自然需要互相慰藉。
  晚間,周寧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喘息著說道:“外面有人說夫君麾下有壹群魔頭,專用大刀砍殺。”
  陌刀隊?
  楊玄說道:“別分心!”
  周寧翻個白眼,“夫君,妳……”
  她剛想打擊壹下楊玄,卻感受到了什麽。
  “嘿嘿!”
  壹室皆春。
  男主人回來了,家中的仆役們也跟著精神抖擻。
  第二日,楊玄去了州廨。
  “恭喜使君。”
  盧強等人道賀。
  “恭喜什麽?”楊玄不解。
  盧強笑道:“外面都說,使君此戰大發神威,不但扛住了林雅的精銳重騎,更是率先發動反擊,此戰大勝,使君首功。”
  沒吧!
  楊玄謙虛著,是真的謙虛。
  晚些他出去,盧強嘆息,“使君看著,越發的雲淡風輕了。”
  “以往大勝,使君還會歡喜壹陣子,此次大捷,使君卻……”
  曹穎沒吭氣,盧強問道:“老曹妳就沒發現?”
  曹穎伸手在案幾上,“以前郎君是在案幾上看這個天下。如今,他在更高的地方……”他把手擡高,“自然,就覺得尋常了。”
  “高處不勝寒啊!”盧強語帶雙關。
  此戰獲勝,大喜之余,後續的事兒會很麻煩。
  怎麽和長安相處?
  這個問題是所有北疆軍民都該考慮的。
  楊玄暫且把這些都拋開了。
  “妳還敢嘴硬?”
  “不敢了。”
  “說,服不服?”
  “不服……服了!”
  “看來妳是心服口不服啊!”
  “是啊!子泰且饒我壹次!”
  “看妳誠懇,此次就放妳壹馬!”
  楊老板氣喘籲籲的躺下,壹臉老夫依舊龍精虎猛的自信。
  “哇!”
  “娃哭了!”
  女人套衣裳很慢……楊玄飛速穿衣沖了出去。
  “哇!”
  楊玄接過孩子,鄭五娘說道:“郎君回來之前還好……”
  “這孩子,敏感了些!”
  楊玄輕聲哄著孩子。
  “看看,大郎看看院子裏,那是月色。”
  月光傾瀉在院子裏,花樹仿佛被鍍上了壹層白霜。夜風吹過,枝葉搖曳。影子在地上輕輕舞動。
  夜風也送來了花香,楊玄輕聲道:“香不香?”
  孩子瞪著眼睛看他。
  “阿梁。”
  楊玄輕聲呼喚。
  周寧站在門內,含笑看著這壹幕。
  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壹個前程未蔔;壹個茁壯成長。
  “要去長安嗎?”
  “嗯!必須去。”
  夫妻二人稍後依偎在床頭。
  周寧歪著腦袋,想靠在他的肩頭,可差了壹些,“妳低些啊!”
  “早說!”楊玄身體下滑了些,讓周寧順利的靠在自己的肩頭上。
  “為了節度副使?”
  “對。”
  “此事怕是有得磨。”
  “此刻的長安,對於我而言便是個兇險的地方。”楊玄不想瞞著她,“得知大捷的消息,長安會瘋狂想掌控北疆,會拼命摻沙子。廖勁接班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可我卻讓許多人如鯁在喉。”
  周寧右手搭在他的小腹上,輕聲道:“那是龍潭虎穴。”
  楊玄沒吭聲。
  周寧輕輕拍了壹下他的小腹,“我說錯了?”
  “嗯!”
  周寧想坐直身體,卻被楊玄攬住了腰肢。
  “阿寧!”
  “嗯!”
  “那人,不配稱龍!”
  “誰配?”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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