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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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小人願意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楊玄帶著數百騎,悄然繞道,直至坤州。
  壹行人都穿著北遼的衣裳……說是北遼的衣裳,實際上到了此時,大唐和北遼很難從衣裳上來區分對方,除非是牧民。
  北遼立國後,開國皇帝覺得自己的麾下都是壹群野人,見到陳國使者,不禁自慚形穢,於是下令學習中原的壹切。
  衣食住行,詩詞歌賦……甚至連官制都學。
  若非還保持著遊牧民族的兇狠,這個北遼實則和大唐沒有什麽區別。
  數百騎扮作是部族,後面跟著大車,拉著帳篷和家什,還有壹群牛羊。
  進了坤州後,兩個夥計中的壹個就去尋耶律書報信。
  楊玄等人在壹個部族中安家。
  所謂部族,實則就數十人口,是耶律書的壹個據點。
  “北遼的豪商,讓我想到了北疆的豪強。”楊玄目光平靜,但赫連燕卻感受到了殺意。
  “郎君,豪強自古就有。”赫連燕覺得郎君有些魔怔了。
  “我知曉,何謂豪強?有權有勢,有田地有人口,這便是豪強。
  陳國滅,大唐立。當初高祖皇帝說要壓制豪強。可時過境遷,豪強卻越來越多。
  大唐開國功臣,全數變成了豪強,這也是壹種諷刺吧!”
  赫連燕點頭,“舊的去了,新的來。”
  “可不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楊玄笑了笑,看著老賊他們,“興許,有壹日他們也會變成豪強。”
  “就不能變嗎?”赫連燕突然多愁善感起來。
  “只要人還有欲望,就不可能變。”楊玄說道:“可人壹旦沒了欲望,就會滅絕。所以,只要人類存在,這個群體就少不了。”
  這話,深刻的讓赫連燕深深的看了楊玄壹眼,“郎君去做宰相都夠了。”
  林飛豹笑了笑。
  張栩也笑了笑。
  宰相,那是給我家郎君辦事的人。
  烏達送上馬紮,“主人坐。”
  楊老板坐下,“周圍盯著些。”
  “郎君放心。”老賊說道:“咱們的人就在周圍。”
  姜鶴兒不知去了哪裏,回來後臉兒慘白,“郎君,那邊有壹堆頭骨。”
  “問問。”
  充當向導的夥計來了,“那是前年,有豪商得罪了我家主人,壹家子被拉到了這裏,全數殺了。主人本想學了副使築京觀,誰知曉沒人懂這個,幾次都跌落了,最後就胡亂扔在那裏。”
  想學築京觀?
  烏達冷笑,“那是大軍征伐,耀武的手段,壹個商人,也配?”
  老賊問道:“那豪商如何得罪了妳的主人?”
  夥計說道:“他想舉報。”
  舉報什麽,自然不必問。
  這手段……
  狠!
  王老二回來了,帶來了耶律書。
  耶律書紅光滿面的拱手,“沒想到副使竟然親至,小人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吶!”
  “糧食可準備好了?”
  楊玄問道。
  “都準備好了。”耶律書問道:“錢呢?”
  楊玄指指大車。
  耶律書過去檢查。
  壹車壹車的檢查,每個箱子都要求打開,甚至親自翻找,把底下的銀錠翻起來查驗。
  就差上嘴咬壹口了。
  “這人謹慎。”姜鶴兒說道:“要小心。”
  “謹慎的人不會只帶著十余騎就來見我,否則我拿下了他,利用他來勒索糧食,妳以為如何?”楊玄笑了笑。
  姜鶴兒,“郎君為何要多帶這麽多錢財來?難道還想買別的東西?”
  楊玄搖頭,“人心本貪,商人的本質是想掏空客人的最後壹個銅板。見到多出來不少錢,妳說說耶律書會想什麽?”
  “可他的糧食就那麽多啊!”姜鶴兒說道。
  “困難沒有辦法多,許多事,其實解決起來很簡單。”楊玄微笑。
  檢查完畢,楊玄帶來的錢財除去采買約定的糧食之外,還剩下許多。耶律書笑的很是歡喜,“副使,那些糧食都在城中,老夫這便去令人運出來。”
  “好,壹手交錢,壹手交貨!”
  楊玄頷首,對韓紀說道:“下面,老韓來交涉。”
  他懶洋洋的起身,姜鶴兒說道:“烏達,令人燒水,郎君要沐浴。”
  烏達應了,“是。”
  這排場,大了去!
  耶律書自然不缺這等排場,但和楊玄壹比總覺得差了些什麽。
  直至進了坤州治所利江城。
  “使君出行。”
  壹隊人馬過來,耶律書避在壹邊,看著那排場,突然醒悟。
  他的排場就是排場,刺史的排場更像是在彰顯威嚴。
  而楊玄的排場,看著卻格外自然。
  仿佛這人生下來就該如此尊貴。
  怎地,有些沐猴而冠的尷尬啊!
  耶律書心中艷羨,沖著刺史桑元星拱手,“見過使君。”
  他是坤州首屈壹指的豪商,桑元星也得給些面子,還禮,“這是回來了?”
  “是。”
  耶律書笑了笑,給了桑元星身後的別駕丁堰壹個眼神。
  隨後他的車隊出城。
  “是什麽?”守城的軍士喝問。
  耶律書微笑,“是土。”
  軍士過來,打開壹個口袋。
  裏面全是糧食,他罵道:“全是土,臭烘烘的!”
  “是啊!臭不可聞。”耶律書笑的矜持。
  車隊出城,壹直到了楊玄的駐地。
  “連同車馬壹起帶走。”韓紀說道。
  耶律書變色,“可沒這個說法。”
  他以為楊玄是要黑吃黑。
  “咱們買下來,高於市價壹成。”韓紀鄙夷的看了他壹眼,“妳覺著,我家郎君會看得起妳這些車馬?”
  老賊說道:“原先三大部的地盤都是我北疆的牧場,每年出多少牛馬!”
  高於市價壹成啊!
  那麽多車馬!
  娘的,又多賺了壹大筆!
  楊玄出來了,身邊兩個女扮男裝的西貝貨,瞞不過老蛇皮。
  耶律書就是個老蛇皮,他知曉,其中壹人必然便是那位赫連燕。
  “吵什麽?”
  楊玄不滿的問道。
  韓紀恭謹的道:“老夫說買了他的車馬,他不大滿意。”
  “滿……”
  耶律書剛開口,就被楊玄粗暴的打斷了,“不滿意?再加壹成!”
  哦!
  耶律書面色潮紅,“副使,大氣啊!”
  楊玄說道:“我既然執掌了北疆,就得管著北疆軍民吃喝拉撒。錢,我不缺,糧食,有多少,我要多少。”
  這姿態,壹股子霸氣,令耶律書的臉越發的紅了,“副使放心,後續,小人還能弄到糧食。”
  楊玄頷首,緩緩踱步,耶律書跟在後面。
  “坤州,太荒涼。”楊玄用那種不屑的語氣說道:“和北疆比起來,這裏便是個鄉下地方。不過,鄉下地方有個好處,那便是田地多。田地多,出產就多。妳,可願做我的糧商?”
  他差點脫口而出皇商,不禁想到了前陣子看的那個電視劇。
  還能長期做……耶律書微微彎腰,“小人願意。”
  “看。”楊玄對韓紀等人笑道:“我時常說,真愛不分國家,不分族類。”
  韓紀由衷的笑道:“是啊!咱們是壹家人!”
  能做北疆的糧商,以後就能以高出市價的價錢販賣糧食。如此,就能提高收購價,打壓同行,妙啊!
  妙不可言吶!
  耶律書毫不猶豫的跪下,“小人,願為副使效力。”
  “壹家人,不說兩家話,起來!”楊玄虛扶了他壹把,笑的和藹,“此次我是來作客,走走看看。北疆事多,下壹次我就沒法來了。有事,說話!”
  耶律書想到了先前那些多出來的錢財,心想難道他還準備去別處收購糧食?
  “若是副使不嫌棄這裏簡陋,還請再等等。”
  楊玄訝然,“這是何意?”
  耶律書說道:“小人,興許還能弄到壹批糧食。”
  姜鶴兒壹臉見鬼的模樣,赫連燕問道:“鶴兒這是身體不適?晚上,咱們還是壹起睡吧!”
  姜鶴兒第壹次沒嬌嗔,而是低聲道:“郎君把耶律書算計的……令人懼怕。”
  耶律書壹臉貪婪的模樣,“副使放心,最多三日,小人就能找到糧食。”
  楊玄嘆息,“北疆事多,罷了,看妳誠懇,我就當來坤州休假,去吧!”
  耶律書上馬,鞭子揮舞的啪啪響,轉瞬就消失在遠方。
  就像是去洞房的新郎,急不可耐!
  韓紀嘆息,“郎君對商人的心思,抓的太準了。”
  楊玄說道:“不只是商人,是人就貪。”
  姜鶴兒問道:“那他去哪尋糧食?”
  三日內,沒地兒尋。
  楊玄轉身回帳篷:“官家的糧庫。”
  姜鶴兒脊背壹寒,“燕兒抱著我。”
  赫連燕攔著她的腰肢,覺得手感極好,“怎地?”
  “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郎君把壹個豪商誘惑成了壹個叛賊,看著他順著郎君挖的坑,壹步步走下去,有些怕。”
  “可是覺得郎君陌生?”
  “是啊!”
  “那要不,以後就疏遠些?”
  “不!要靠攏些!”
  “為何?”
  “我很好奇,郎君能把我變成什麽樣。”
  ……
  耶律書回到城中,尋到了別駕丁堰。
  “老夫要糧食。”
  丁堰冷笑,“那是官家的糧食,妳想死嗎?”
  耶律書在懷裏掏了壹下,啪的壹聲,壹錠金子拍在案幾上。他擡頭看著丁堰,“老夫要糧食!”
  丁堰冷笑,“狗賊!”
  耶律書再掏,啪!
  第二錠金子!
  丁堰罵道:“奸賊!”
  耶律書看著他,伸手在懷裏繼續掏。
  啪!
  第三錠金子!
  “老夫,要糧食!有,還是沒有?!”
  丁堰罵道:“蠢貨!”
  耶律書再掏,啪啪!
  兩錠金子!
  他把五錠金子壹字排開,“老夫,要糧食!有,沒有?”
  丁堰深吸壹口氣,仿佛在陶醉著什麽,“壹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耶律書的眼底深處多了壹抹不屑,“下次,還有!”
  丁堰哈哈壹笑,“老夫剛收了個小妾,回頭妳帶回去,過半月再還回來。”
  既然沒法壹起扛過槍,那麽,便做個同道中人,也是壹種拉攏。
  “好!”
  官倉的糧食被壹車車的拉出來,混入了商隊的大車中,壹車車的拉出去。
  連續拉了三趟。
  耶律書站在糧倉外面,問道:“後續如何湮滅證據?”
  丁堰笑了笑,“老夫行事從不解釋,只管,錢!”
  耶律書頷首,“有數,錢。”
  錢,才是他們之間的橋梁。
  最後壹支車隊出城。
  當夜。
  “起火啦!”
  糧倉起火了。
  桑元星惱火的爬起來,等趕到時,就見丁堰帶著人正在救火。
  “辛苦了!”
  丁堰滿臉都是煙塵,雙目通紅,“這可是坤州的存糧啊!回頭查出是誰縱火,老夫要活剝了他!”
  當火勢撲滅後,丁堰氣喘籲籲的問道:“人呢?”
  壹個軍士指指邊上被鐵鉤子拖出來的幾個黑東西,“就在那!”
  卷縮著的屍骸小了許多,嘴巴張開,仿佛在無聲的述說著什麽。
  ……
  車隊趕到了營地,依舊是壹手交錢,壹手交貨。
  “都是官糧!”赫連燕看了看。
  楊玄頷首,“這是個值得長期合作的夥伴。”
  耶律書說道:“此事兇險,事後還得想法子遮掩,否則被桑元星查出來,小人壹家子只能亡命天涯。”
  楊玄微笑,“此等事,簡單。”
  耶律書大喜,“還請副使賜教。”
  楊玄指指天上的太陽,“這太陽,紅彤彤的,美不美?”
  太陽天天見,不美啊……耶律書唯心的道:“美。”
  “太陽如火,美不勝收,可惜火頭小了些。”楊玄指指他,“糧倉壹把火,多喜慶?”
  耶律書身體壹震。
  噠噠噠!
  壹騎遠來,在營地外被攔截,檢查後被放過來,是耶律書的夥計。
  “郎君,城中糧倉起火……”
  副使把丁堰的手段都算計的壹清二楚的,這要是開戰,坤州必敗啊……耶律書心悅誠服的跪下,“小人願為副使走狗。”
  楊玄呵呵壹笑,“不是誰都能做我的走狗。”
  韓紀撫須說道:“跟著郎君,有肉吃!”
  可憑什麽給妳吃肉?
  耶律書說道:“小人願為副使打探消息。”
  上鉤了!
  姜鶴兒腿長,趴在赫連燕的肩頭看著這壹幕,低聲道:“看,郎君又挖了個坑,我敢打賭,耶律書馬上就會跳進去。”
  楊玄看似滿意的拍拍他的肩膀,“這等好日子,得有個動靜來慶賀。”
  耶律書說道:“小人帶了酒肉。”
  楊玄搖頭,“看妳可憐,窮的讓人心生憐憫……”
  坤州最大的豪商竟然被楊玄說成是乞丐,可耶律書卻呼吸急促,“副使吩咐,小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楊玄笑了笑,“聽聞坤州錢庫風景不錯,我想去看看,妳,可願帶路?”
  噗通!
  就像是什麽東西掉落坑底。
  “小人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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