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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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壹十四章 天意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2

  “曹穎接了太平縣縣令之職,楊玄洗清冤屈,長安那邊必然會給予補償。升遷是必然的。”韓立愜意的在喝茶。
  “陳州沒有職位了,上佐有壹個盧強足矣。再往下便是參軍。”心腹笑道:“此人也算是參軍的對頭,走了也是好事。”
  韓立的眼中多了艷羨之色,“有貴妃撐腰,此次他怕是能進六部。六部啊!”
  對於北疆官員來說,進六部為官幾乎就是每個人的終極目標。
  “寧為長安壹小吏,不為北疆壹刺史。”韓立撓撓頭,有些遺憾。當初他若是能把楊玄給搞下去,按照上面的許諾,他此刻應該在回長安的路上了。
  進六部,這便是把楊玄搞下去的報酬。可現在韓立依舊原地踏步,而楊玄卻飛升去了長安。
  就像是壹個破舊的小村裏,村裏人每日就指望著幾塊薄田糊口。衣衫襤褸,饑寒交迫。可突然有人說在城裏尋到了差事,帶著壹家子瀟灑走了。
  剩下的村民心中的那種羨慕嫉妒和空虛,至少得半年才能消散……隨後會把此事掛在嘴邊。在村口的大樹下,在各家的門外,在自家的院子裏:哎!那楊老二壹家子說是在城裏混的不錯呀!
  於是這種羨慕嫉妒和空虛,就會漸漸演變成壹種憧憬和幻想。這些村民會憧憬著自家也有那麽壹天。聰明的人會從此腳踏實地的去努力,或是咬牙讓自家孩子去讀書什麽的。
  聰明過頭的便會整日做白日夢,夢醒來,寒霜早已摸上了窗臺。
  “天亮才見馬牙霜啊!”心腹安慰道。
  “哎!來了個司馬!”值房外有人喊了壹嗓子。
  韓立壹怔,“司馬?怎地有人來陳州養老?”
  別駕(長史)和司馬就像是宮中的冷宮,誰倒黴了,誰被邊緣化了,職位高的,直接丟某州為別駕或是司馬。這就相當於級別不變,但已經涼了。
  心腹幸災樂禍的道:“定然是長安的某位倒黴蛋,少說六品以上,這壹下被打落塵埃,也不知會如何頹廢,下官去看看。”
  韓立拿起文書,關於誰來陳州養老的事兒在腦海中漸漸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擡頭,就見心腹站在值房外,面色慘淡。
  “誰?”韓立問道。
  “楊玄。”
  州廨的人都說新任司馬是個倒黴蛋,當得知是楊玄時,頓時氣氛就熱烈了起來。
  “老頭子這般寵愛他,這司馬怕是就成了貨真價實的上佐。”
  “使君在上,盧別駕資歷深厚,自然是其次。楊玄這位司馬便是陳州其三。”
  “這官升的有些猛啊!”
  陳州官吏愕然發現自己的頭上多了壹個婆婆。
  這個婆婆笑起來臉頰還殘留著壹個酒窩,和家裏的小子差不多的年齡,卻成了自己的上官。
  “擺酒宴。”
  劉使君迸發出了令人驚訝的喜悅,當即令人擺了酒宴。
  半酣時,劉擎問道:“為何不去桃縣?”
  “桃縣太大,下官怕走錯路。”楊玄語帶雙關的回答道。
  劉擎頷首,“妳能這般想,老夫便放心了。”
  年輕人好高騖遠,壹心想往枝頭攀爬。可枝頭上有油,不是那等被宦途毒打得遍體油滑的老家夥,妳也上不去。就算是勉強上去,也會滑落下來,跌個遍體鱗傷。
  楊玄不是沒想過去桃縣,但此刻的他去了桃縣能如何?
  桃縣那邊大佬多,勢力也多。他就這麽突兀的跑過去占壹個坑,多少人會盯著他,多少人會給他使絆子?
  江存中和張度都給他來過信,讓他想辦法去桃縣任職,如此三兄弟聯手,當可橫掃桃縣雲雲。
  可楊玄壹去,這二位怕是不得安寧了。
  不給別人惹麻煩,這是楊玄從小養成的習慣。
  盧強問道:“子泰也該有人服侍了,使君。”
  到了司馬這個級別,州裏就該給楊玄配置人手了。
  劉擎冷笑,眾人不解。
  使君開始高高興興的,怎地就變臉了?
  老頭子對我果然是了解頗深啊!
  楊玄笑道:“此事倒是不著急。”
  劉擎淡淡的道:“他在太平有自己的人手,用慣了,自然舍不得。”
  這話看似些許不滿,可韓立卻聽出了別的味道:楊玄這位司馬可不是空頭司馬,太平那邊的官吏都唯他馬首是瞻。
  壹位得了刺史看重的上佐,陳州六縣,他的手中還有壹縣,這話語權和實力,壹下就碾壓無數。
  狗曰的!
  多少人眼睛都紅了,各種羨慕嫉妒恨。
  但使君會安排什麽職事給這位司馬?
  劉擎沒說這個,“妳剛到,州裏給妳準備的宅子妳大概也不喜。有錢就自己去折騰,老夫不管。”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位司馬還沒安置下來,今夜都不知去何處睡。
  老賊已經去尋地方了。
  最後在城北,距離州廨五六百米的地方看中了壹個宅子。
  “買下!”
  數騎進了州廨。
  “吏部關於太平的任命下來了。”劉擎看了文書,把楊玄叫來,“吏部先來陳州,還邀請妳跟著去太平宣讀任命。老夫不解,吏部對妳為何如此和氣?”
  盧強笑道:“子泰跟著去,這便是告訴太平軍民,吏部贊同子泰此後關註太平縣。這個面子可不小。”
  劉擎淡淡道:“在老夫看來,這更像是衣錦還鄉。吏部這個面子給的太大了些。”
  楊玄不由的想到了那個老人。
  動手能毒打鄭琦,禦前敢於據理力爭。
  大唐哪怕背負的包袱越來越重,卻依然沒有沒壓垮,正是因為無數個羅才在奮力的馱著這個大唐在蹣跚前行。
  ……
  太平縣縣廨。
  淳於間有些茫然。
  當初在臨安碰了壹鼻子灰後,他又回來了。此次歸來後,他很是兢兢業業,但曹穎卻把著大半事務不放手。
  縣裏的官吏看向他的眼神不對,就像是看死人。
  他幾乎不敢走出縣廨,否則那些百姓會用各種法子來弄他。
  於是隨從就成了傳聲筒,可隨從壹出門,不小心就會被套麻袋毒打,幾次之後,都絕望了。
  他整日窩在縣廨中,就像是壹頭困獸。
  “長安可來信了?”
  事情發生後,淳於間瘋狂的給長安寫信,把自己的棄城而逃說成是被楊玄的人各種擠壓陷害。
  可捷報壹送上去,他的解釋就顯得格外的蒼白無力。
  妳說太平軍嘩變,可轉過頭太平軍就殺敵數百。妳說別人擠兌妳,可太平如今依舊井井有條。
  淳於間看了堂下的曹穎壹眼。
  甄斯文進來了,眼皮子都不擡壹下,徑直走到曹穎身前,“縣丞,回春丹開始產出了,那邊問能否再多給些人手。”
  曹穎同樣不看淳於間,“那邊要緊,從別處擠出些人手……要可靠的,送過去。”
  “叩叩叩!”
  淳於間輕叩案幾,冷笑道:“有事為何不稟告我?”
  甄斯文毫不客氣的道:“小人不願與棄城而逃的縣令共事。”
  “大膽!”淳於間大怒,朱禪知曉他壹直想尋機鬧騰壹番,打破目前的僵局,就冷笑道:“甄斯文對明府無禮,來人!”
  甄斯文站在那裏,昂首道:“到了長安小人依舊是這句話:小人不願與棄城而逃的縣令共事!”
  斯文果然壹身都是膽啊!
  眾人不禁暗贊,唯有錢吉眼神閃爍。
  淳於間壹來,他就像是找到了母親的孩子,把積郁的火氣都迸發了出來,和淳於間聯手,想壓制曹穎。
  可現在局勢逆轉,他坐蠟了。
  他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淳於間能留在太平,如此曹穎沒辦法弄他。
  曹穎緩緩起身,面向淳於間。
  縣丞要和縣令對上了。
  氣氛有些緊張。
  淳於間嘴角帶著微笑,淡淡道:“我乃縣令。”
  曹穎微笑,“棄城而逃的縣令,開口便是亂命!”
  這是揭開了淳於間的傷疤,順帶又往傷口裏捅了壹刀。
  太特麽犀利了!
  官吏們目露異彩。
  淳於間這段時日壹直在壓著心中的絕望之情,但焦慮壹直在摧毀他的情緒,此刻所有的負面都迸發了出來。
  “來人!”
  淳於間尖叫道。
  他的隨從進了大堂。
  淳於間喊道:“拿下甄斯文!”
  甄斯文的腳軟了壹下,隱蔽的哆嗦了壹下,然後在心中默念壹瞬,堅毅的道:“小人依舊是那個說法,走到哪也是那個說法!”
  他轉身,昂著頭,準備出去。
  可曹穎卻上前壹步,輕聲道:“這是太平!”
  淳於間冷笑,“我是縣令!”
  曹穎搖頭,“妳去城中問問,誰會以為妳是縣令?妳的話出不了縣廨,不,出不了這個大堂。”
  淳於間羞惱之下,劈手就把硯臺扔下去。
  曹穎伸手,輕松的握住了硯臺。
  淳於間大怒。
  事後家中來過壹封信,很平淡,只是讓他等待。從此後,長安仿佛多了個結界,把他隔絕在外。
  他壹直在哄騙自己,家中定然能擺平此事。可他清楚的知曉,棄城而逃最好的結果是貶官,弄不好會被流放。
  結果雖說讓人絕望,但等待才是酷刑。
  他的神經繃得太緊了,此刻仿佛聽到了腦子裏嘣的壹聲,某個東西斷裂了。
  “來人!”
  “拿下曹穎!”
  撕破臉了!
  眾人心中壹凜。
  “見過明府!”
  外面突然傳來了聲音。
  “見過明府!”
  “明府回來啦!”
  喊聲越來越大。
  喊聲傳到了縣廨大門外。
  所有人緩緩回身。
  楊玄背身站在大門外,沖著外面拱手,說道:“回頭再與大家說話。”
  他輕松的就像是和鄰居拉家常。
  隨即轉身。
  “很熱鬧啊!”楊玄笑瞇瞇的道。
  所有人都齊齊行禮。
  “見過明府!”
  楊玄頷首,“都辛苦了。”
  人群自動閃開了壹條道,目光追隨著楊玄進了大堂。
  曹穎回身。
  “郎君。”
  “見過明府!”
  大堂內的官吏們齊齊行禮。
  甄斯文擡頭,就像是壹個被外人欺負的孩子見到了家長,不禁淚流滿面。
  “斯文。”
  楊玄拍拍甄斯文的肩膀。
  “明府。”甄斯文哽咽著,“小人就想著明府何時能回來。”
  “辛苦了。”
  楊玄對曹穎微微頷首,目光壹擡,看向淳於間。
  楊玄回來了,那麽結果應該也來了。
  此刻淳於間反而沒了畏懼,壹種解脫的輕松讓他不禁面露微笑。
  “楊郎君!”
  他還是縣令,楊玄卻不知具體職務。
  楊玄指指自己,“叫楊司馬。”
  司馬?
  這不是閑職嗎?
  陳州司馬……劉擎看重楊玄,必然會重用。如此,這個司馬便是顯職。
  楊玄高升了,而且是他的上官。
  淳於間面色慘白,“見過楊司馬。”
  楊玄點頭,“聽聞妳在太平四處為禍。”
  “這是汙蔑!”
  啪!
  楊玄壹巴掌就把淳於間打懵了。
  “老子嘔心瀝血才把太平從絕境中拉出來,妳特娘的竟敢禍害?”
  壹頓劈頭蓋臉的毒打後,楊玄解氣了,回身看著目瞪口呆的官吏們笑了笑。
  甄斯文下意識的道:“明府毆打楊司馬,可楊司馬修為高深,明府自取其辱。”
  有前途啊!
  隨即任命下達。
  “曹穎為太平縣縣令。”
  曹穎行禮,心中百感交集。
  太平是基業,但太平太小,不足以作為討逆的大本營。
  若說太平是個池塘,郎君走向陳州,這便是從池塘走向了壹條河。
  河流可以平緩,也能湍急。
  而他在太平的任務便是為郎君看守這份基業,並不斷擴張這份基業。
  我們的大業啊!
  終於看到了壹線曙光。
  “淳於間。”
  “在。”
  “隨我等回長安。”
  長安吏部來人,這表明事兒不輕。
  朱禪卻輕聲道:“到了長安就有辦法,郎君安心。”
  壹家四姓何等威勢,這等事兒在旁人看來是十惡不赦,但對於他們而言只是小事罷了。
  鼻青臉腫的淳於間渾身輕松,微笑道:“我有數。”
  他跟著吏部的官員出了縣廨,剛想回首再看壹眼。
  “狗賊出來了!”
  歡迎楊玄的百姓依舊沒散,見到淳於間出來,不知誰先開的頭,雜物雨點般的飛來。
  “哎喲!”吏部的官員被誤傷,趕緊抱頭躲在壹邊。
  淳於間卻沒這麽好的運氣,頃刻間就被雜物淹沒了。
  “淳於間昏厥了。”
  現場就剩下壹個雜物堆,吏部的官員面面相覷,低聲道:“此人果然激起了民憤。”
  “沒錯!”
  “哎!看看死了沒。”
  有人去撥開雜物,伸手試探了壹下淳於間的鼻息。
  “還有氣,不過氣息微弱。”
  “醫者,尋醫者來。”
  太平名醫陳花鼓飛也似的來了,看了壹眼,就篤定的道:“額頭挨了幾磚頭,腦子裏出血了。就算是能好也是傻子。”
  吏部官員懵了。
  “這……這算誰的責任?”
  壹個看著穩沈的小吏淡淡道:“此人民憤極大,百姓聽聞此人被帶走,依舊怒不可遏,於是自發出手。此事與人無幹,乃是天意。”
  “是啊!天意!”
  壹個官員看著那些兀自不肯退的百姓,腦子裏突然蹦出壹個奇怪的觀點。
  “難道百姓便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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