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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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我沒來晚吧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赫連榮想過楊玄的各種手段。
  堅韌!
  這是大遼對唐軍的印象。
  哪怕是絕境中,唐軍也會迸發出令人震驚的意誌力。
  在不少戰例中,絕境中的唐軍戰至最後壹人並不少見。
  當這個大唐從帝王到百姓都把武勇當做是榮耀時,很難打垮他們。
  但這壹戰乃是赫連榮精心準備了許久的果實,他不容許誰來打攪自己進食。
  用仆從軍沖擊陳州軍陣列,最後用潭州軍給他們最後壹下。
  夠不夠?
  原先看來是夠了。
  陳州軍不足兩萬,和潭州軍人數相當。
  可潭州軍是以逸待勞,陳州軍卻是長途跋涉,而且才將經過了壹場廝殺。
  沒可能會輸!
  當弩槍在空中飛舞時,使者忍不住罵道:“該死的!誰把床駑弄到了大車上?!”
  “是楊狗!”
  蕭曼延面色不大好看。
  弩槍造成的殺傷並不大,甚至不及這次沖陣路上被自己人踩死的傷亡。
  但,震懾人心!
  赫連榮幽幽的道:“雁北有四張床駑,可這裏,楊狗少說有數十張弩車……十倍之力。”
  他體會到了嚴彪的絕望。
  “無礙!”
  蕭曼延說道:“看!”
  嘭!
  潭州軍撞上了陳州軍的陣列。
  眾人都聽到了壹聲巨響。
  接著,延綿不絕的聲音傳來。
  慘嚎,戰馬長嘶,兵器折斷,無數血箭飆射集合成的聲音……
  肢體伴隨著血箭在空中飛舞。
  人體從馬背上飛出去,看著就像是壹個個在空中飛舞著的稻草人。
  無數長槍在奮勇刺殺。
  無數長刀在奮力劈砍。
  使者看呆了,“這是……這是煉獄嗎?”
  “不,是沙場!”赫連榮淡淡的道。
  他可以驕傲壹下了……面對陳州軍的弩槍打擊,他的麾下經受住了考驗。
  甫壹接觸,他的麾下就打開了兩個口子。
  “殺!”
  前方的小隊被摧毀了。
  何隊頂了上去。
  壹個潭州騎兵拎著大刀在劈砍。
  趙永看到壹個同袍迎上去,卻被壹刀斬斷……就從肩膀那裏。
  內臟滾落壹地,慘嚎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同袍就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趙永只覺得眼前發紅。
  他不知道是同袍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視線,還是怒火。
  但他知道壹件事。
  “殺!”
  長槍奮力捅刺。
  敵軍用大刀蕩開,隨後壹刀。
  “小心!”
  何先喊道。
  趙永冷靜的低頭,避開了這壹刀。
  接著上前壹步。
  長槍閃電般的刺入了敵軍的小腹,隨後熟練的壹擰,收槍。
  何隊的兄弟們幾乎為之壹怔。
  何先罵道:“草特麽!草特麽!這小子!了得!了得啊!哈哈哈哈!兄弟們!”
  何隊的兄弟們高喊,“在!”
  何先高呼,“讓我們,前進!”
  這裏被敵軍打穿後,形成了壹個凹陷處,何隊的任務就是推平這個凹陷處,為此,不惜壹切!
  旅帥就在不遠處,也在廝殺,見狀不禁喊道:“看看何隊的兄弟!兄弟們!”
  “在!”
  “推上去!”
  壹個個將士端著長槍,壹步步把敵軍推出陣列。
  “幹得好!”
  楊玄看到了那個缺口從產生到推平的過程,堪稱是神速。
  這便是我的麾下啊!
  他不禁遙想了壹下……當自己統領著無數這樣忠勇的麾下時,想做些什麽?
  討逆!
  去征伐!
  把那些覬覦大唐的異族打出屎來!
  熱血在胸中湧動!
  隨即消散。
  我是統帥啊!
  別人都能熱血,唯有我不能!
  統帥必須時刻保持冷靜。
  失去了熱血湧動功能的楊老板悻悻的道:“敵軍士氣不錯。”
  韓紀說道:“是啊!這才是潭州軍。”
  索雲已經看到了,他對藍堅說道:“若是咱們在,可能擋得住?”
  藍堅搖頭,“兄長,我終於知曉為何咱們只能做狗了。”
  “為何?”
  “咱們都罵使君是狗,可如今看來,這分明就是壹頭虎。而咱們就是壹群羊。壹群羊沖著老虎咆哮,這不是尋死嗎?能做狗,真的很幸運了。”
  他看了索雲壹眼,“兄長,妳覺著不對?”
  “不。”索雲搖頭,“我在想,咱們做的還不夠。”
  “還不夠?哪不夠?”
  “還不夠虔誠!”
  前方,潭州軍再度打開了壹個缺口。
  陳州軍發動反撲,雙方在缺口那裏反復沖殺,屍骸堆積的甚至讓潭州軍只能下馬,步行發動進攻。
  “慘烈!”韓紀說道:“若是有畫師在,怕是連畫筆都拿不穩。”
  楊玄的手穩定如山嶽!
  “老韓,怕了?”
  “老夫自然不怕。”
  “這不算慘烈!”
  “還不算嗎?”
  “當然不算,妳想想,殺人盈野這個詞。”
  “殺人盈野……舉目四顧,皆是屍骸。”
  “對。妳的感慨沒錯,但在這等時候卻錯了。”楊玄說道。
  “郎君是說,這等感慨會動搖軍心?”
  “嗯!文人的感慨,許多時候是不合時宜的。沙場,需要的不是詩賦,而是咆哮,嘶吼!”
  “所以郎君從不在戰陣之上作詩。”
  “也能作,不過,此刻我滿腦子都是殺戮,妳覺著作出來的詩賦,能聽?”
  “不知怎地,老夫今日有些熱血沸騰,若是能聽到金戈鐵馬之音,想來會終生銘記。”
  “可惜,我不能成全妳!”
  沙場,終究不是文人騷客的發騷地。
  這裏,是鐵與血的煉獄!
  戰爭,是國家與民族意誌的碰撞!
  韓紀漸漸平靜了下來,“老夫想起了史書中的壹位帝王,禦駕親征時,身邊帶著壹群禦用文人,壹路吟詩作賦,其樂融融。
  大戰起,帝王在中軍與這群人吟詩作賦,好不快活,大有視敵軍為糞土的從容。
  可將士們看著這樣的帝王,軍心士氣齊齊消散,最終大敗……
  帝王被俘,那群禦用文人淪為奴隸,後來變成了敵國帝王的贊美者。據說,每日要作詩十首來贊美敵國帝王,方能有飯吃。”
  前方,唐軍頑強的把突入的敵軍擊退,戰線再度平衡。
  箭矢在空中飛舞,弩槍不時來壹波齊射,令敵軍膽戰心驚。
  後續的弩陣,也不時給敵軍壹下。
  “讓重騎上吧!”
  使者說道。
  “再等等。”
  赫連榮搖頭,“妳看楊狗的中軍,依舊不亂。這說明,他依舊信心十足。”
  使者說道:“怕不是外強中幹。”
  這人,功利心太強了……赫連榮說道:“老夫從不覺著楊狗外強中幹,相反,老夫還在擔心他手中可還握有反擊的手段。”
  蕭曼延也告誡道:“任何小覷楊狗的人,最終都沒好結果。三大部便是如此。
  當年能與潭州討價還價的三大部,如今何在?都倒在了楊狗的馬蹄之下。
  那些可汗,要麽被楊狗弄死,要麽,都跪在他的身前,舔著他的靴子,口稱主人……都成了他的狗!”
  使者笑道:“此戰太過慘烈,讓我有些急切了。”
  雙方反復沖殺,戰線上,血流成河。
  “赫連榮手中還有什麽?”
  南賀在看著對面。
  這壹場大戰到目前為之,他覺得陳州軍不會輸。
  後續,雙方比拼的是韌性。任何壹方意誌力稍微差壹些,那麽,天平就會朝著對面傾斜。
  “敵軍突破了。”
  有人高呼。
  南賀不動如山!
  壹個校尉帶著預備隊沖了上去。
  用軀體,用血肉,把突入的敵軍趕了出去。
  校尉的屍骸被擡了回來。
  南賀看著,低頭。
  再擡頭,眼中的傷感消散。
  那些預備隊的將士們,在輕輕捶打著胸甲。
  些許哀傷的氣息,漸漸被戰意覆蓋。
  “沙場,便是赴死之地,沒有這個覺悟,最好別從軍。”楊玄同樣輕輕拍了壹下甲衣。
  韓紀苦笑,“這也是為將者必須要視死傷為無物的緣故嗎?”
  “不,是壓制!”
  “壓制?”
  “傷感有,但必須壓制住。否則,在傷感的情緒下,妳做出的每個決斷都有可能出錯!”
  “原來,為將者的鐵石心腸,是壓制出來的!”
  周新看了姐夫壹眼,低聲對祖父說道:“阿翁,姐夫,不易!”
  “是啊!”周勤感慨道:“他從壹個鄉野少年,壹路成為領軍大將,中間經過了多少磨難,才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是不易!可,也是幸運!德昌,妳可明白這個意思?”
  周新點頭,“要想有所成,就得經受磨礪。那等安坐家中,按部就班等著承襲父祖遺澤的人,壹輩子都不會有出息!”
  “不是壹輩子沒出息,而是,這壹生,虛度了!”
  周勤的眼中多了壹抹傷感。
  他便是虛度了半生。
  當年,武皇在的時候,他和武皇密議,準備在壹家五姓內部來壹場變革。
  但很遺憾,事情泄露了。
  楊松成等人逼迫周氏給個交代。
  能有什麽交代呢?
  自盡是不可能自盡的!
  周勤隱退,還稚嫩的周遵接掌周氏。
  當初許多人都不看好周遵,但周氏這些年穩紮穩打,雖說擴張不多,基業卻越發的穩固了。
  經過磨礪的周遵,讓周勤再無後顧之憂,這才能帶著孫兒出行。
  漸漸的,雙方的戰線犬牙交錯。
  在有的地段,唐軍反撲沖進了敵軍中。在有的地段,敵軍突入,哪怕是死傷慘重,依舊不肯後退。
  預備隊就像是螻蟻,被雙方將領不斷投入進去,填補那個血肉磨坊的每壹寸空隙。
  “使君!”
  蕭曼延說道:“差不多了。”
  赫連榮笑道:“楊玄大概以為老夫技止此耳,他想比的是韌性,老夫深信大遼勇士的韌性天下無雙。可他卻小覷了大遼的底蘊。重騎!”
  後方,壹千軍士披甲。
  人披甲,戰馬也是如此。
  而且戰馬的眼前竟然有罩子,此刻翻上去,視線無阻。當需要時,就能翻下來,戰馬只能看到眼前的壹段距離。
  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會沖過去。
  壹個重騎就有兩個軍士來伺候。
  沈重的甲衣披上,上馬時,顯得格外艱難。
  必須有人推壹把。
  赫連榮微笑:“這個驚喜希望楊狗能喜歡!”
  對面,瞭望哨喊道:“發現重騎!壹千!”
  “重騎……”南賀壹怔,“潭州並無重騎!”
  瞬息他就明白了。
  上次被擊敗後,壹直沒發現寧興調兵遣將,為潭州補充兵員。
  原來不是沒補充。
  寧興悄然送來了壹千重騎,就是想給陳州軍壹個驚喜。
  意不意外!
  驚不驚喜?
  “好壹個赫連榮!”
  韓紀不禁贊道。
  楊老板壹臉猙獰,“草特麽的!這狗東西,還有這等手段!?弩車推上去!弩陣!老子不過了,有多少,放多少!”
  重騎緩緩而行。
  弩車被推到了前方。
  前方的遼軍閃開了多條通道。
  通道這頭是弩車,另壹頭,是重騎。
  重騎開始加速了。
  面甲後面的雙眸漸漸發紅。
  殺機勃發!
  另壹側,弩槍裝好。
  揮手。
  鐵錘奮力捶下。
  重騎越來越快。
  “呯!”
  弩槍飛了出去,順著通道,壹頭紮進了重騎的身上。
  戰馬長嘶,被帶走的重騎撞到了身後的同袍。兩匹馬重重的倒在地上,因為披甲的緣故,戰馬只能嘶鳴著,眼睜睜的看著馬蹄踩踏在自己身上。
  頃刻間,落地的人馬都成了肉泥。
  “放箭!”
  弩陣發威了。
  密集的箭雨無視了甲衣,帶走壹片片敵軍。
  “快了!”
  剩下的重騎壹頭就撞進了陳州軍陣列中。
  但,損失不少。
  而且,因為遭遇了弩槍的打擊,速度被延緩了。
  即便如此,這壹次沖擊依舊讓陳州軍付出了代價。
  第壹線的將士用血肉之軀擋住了敵軍重騎,隨後,就是絞殺。
  “殺!”
  趙永不知自己的長槍能否刺入敵軍的甲衣中,但他依舊毫不猶豫的,按照操練時的手法,奮力壹刺!
  長槍遇到了阻力,但隨即就沖了進去。
  敵軍慘嚎著落馬。
  原來,重騎也怕槍?
  趙永喊道:“長槍能殺死他們!”
  使者張開嘴,震驚的道:“楊狗的麾下,竟然連重騎都無法撼動嗎?果然是勁旅!”
  從輕蔑到震驚!
  也不過是壹場廝殺!
  他看了赫連榮壹眼。
  意外的冷靜。
  赫連榮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吧?”
  已經繞道回來的葉松點頭,“就是這個時辰。”
  嗚嗚嗚!
  號角聲隱隱傳來。
  赫連榮說道:“讓他們上!”
  休息了半晌的仆從軍上了。
  而對面,索雲欣然帶著麾下,和對方來壹場菜鳥互啄。
  雙方的人馬,幾乎都用上了。
  “要不,主將單挑?”老賊緩和了壹下緊張的氣氛。
  王老二說道,“我看好郎君!”
  楊玄搖搖頭,“此戰,才將開始!”
  眾人不解。
  對面,赫連榮淡淡的道:“此戰,才將開始!”
  同樣是不解!
  唯有葉松壹臉淡然。
  那壹夜,他越過陳州軍大營,不是去打探。
  而是去傳達赫連榮的命令。
  此刻,那人該來了。
  “使君,號角聲!”金澤指著遠方。
  赫連榮點頭,“吹號。”
  嗚嗚嗚!
  數十號角奮力吹響。
  蒼涼的號角聲中,從潭州軍的角度看去,右側出現了壹片黑點。
  嗚嗚嗚!
  號角聲在應和。
  壹面大旗在迎風飄揚。
  大旗下,辛無忌摸摸臉上的刀疤,微笑,“我沒來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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