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9章 那個十分的人

　　遼北道是大寧道治面積最大的道，大概相當於九個東蜀道那麽大，將近兩個京畿道，遼北道也是整個大寧最大的糧產區，大寧糧食產量的五分之壹出自這裏。
　　遼北道的非但麥好，米也好，甚至比南方的水田稻米還要好壹些，而正因為遼北道太大了，地域又特殊，歷來都是敵國密諜潛藏之處。
　　曾經的遼北道，北接黑武，東連渤海，大寧和黑武的征戰最激烈的壹條邊境線就是遼北道的北境線，息烽口大營，瀚海城，都在遼北道。
　　而北疆重甲鐵騎大營，則在遼北道和軍屏道之間。
　　大勝黑武之後，大寧的疆域向北推進了數千裏，這就讓曾經直面黑武的遼北道變成了大後方。
　　可是黑武人的密諜組織在遼北道經營了不是幾年，也不是十幾年幾十年，而是有至少兩百年的歷史，可以推算到黑武青衙建立之初。
　　兩個超級帝國之間的鬥爭也從來都不僅僅是戰場上的交鋒，在各個方面都在交鋒。
　　比如那些依附於兩個大國的小國，他們要面臨著兩個大國的壓力，在大寧弱勢的時候，大寧的禮部的官員使者連拉帶拽恩威並施，從黑武那邊拉過來的小國足有十幾個。
　　商業上，黑武帝國為什麽死死的把控著渤海？就是因為只要把控渤海國就能鉗制大寧北方的海運生意，而且還能把黑武，渤海，桑國，這三個反寧的國家連成壹線。
　　寧軍東征滅掉渤海，就是為了打破黑武帝國對於北疆海域的封鎖，壹刀把三國聯盟斬開。
　　西域那邊，黑武帝國壹直都是強壓政策，哪個小國和大寧親善他們就打壓哪個，長期以來，西域諸國和大寧都是敵對態勢，就是因為他們選擇了站在黑武那邊，他們不是傻，誰能想到後來大寧能壹舉擊敗看起來更強大的黑武。
　　正面戰場上的交鋒是人們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兇險壹點兒也不少。
　　廷尉府的統計，從大寧立國開始到現在這數百年間，被黑武密諜刺殺的大寧官員至少有千余人，都集中在北方諸道和長安，因為渤海人和寧人基本上沒有外貌上的區別，所以黑武大規模的訓練渤海人潛入大寧伺機破壞。
　　黑武人訓練密諜的衙門和大寧廷尉府之間的對抗已有數百年，黑武青衙每年往大寧之內輸送的密諜數量都不少，青衙也曾經在很長壹段時間內的實力都大大的超過廷尉府，因為青衙的背後就是劍門。
　　隨著大寧北征大勝之後，青衙不得不壓縮對寧國的滲透規模，也和大批的密諜失去了聯系，可是青衙始終沒有放棄。
　　龕羅黑庭等人被殺之後，青衙的實力大打折扣，行事也變得越發低調起來，然而懂得低調的敵人比壹味高調的敵人更可怕。
　　青衙還在呢，廷尉府就不能放松。
　　星城，青衙。
　　壹身錦袍的高大中年男人帶著上百名精悍甲士走到青衙大門外，青衙的所有官員都在大門口迎接，看到這個中年男人後，他們不得不低下頭。
　　時過境遷，劍門已滅，心奉月死了，青衙失去了最大的依仗靠山，現在的青衙已經不是那個甚至敢派人暗中監視汗皇的青衙了。
　　“我叫千鳥飛崖。”
　　中年男人走到青衙官員面前，掃了掃那些人後大聲說道：“從今日起，我就是妳們新的青衙指揮使，我是壹個不願意多說廢話的人，每個人的時間都應該用來做更多有用的事而不是啰裏啰嗦。”
　　“第壹，把十年來青衙安排潛入寧國的密諜名單給我送過來，十年以上的不要。”
　　“第二，所有青衙中關於劍門的重要卷宗都給我送過來。”
　　“第三……”
　　千鳥飛崖大步走向已經屬於他的那間大大的書房。
　　“所有劍門弟子出身的青衙官員……”
　　這句話說了壹半的時候，很多青衙官員的臉色就都已經變了，誰都知道劍門對青衙的影響有多大，說是直接隸屬於汗皇陛下不向任何衙門負責，然而青衙歷來都是劍門的人把持。
　　前陣子劍門屠殺了整個星城中的貴族，然後劍門被元輔機的軍隊屠殺，這兩件事之後，青衙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屠刀會在什麽時候朝著自己的脖子剁下來。
　　“所有劍門弟子出身的青衙官員……自己把和劍門有關的身份憑證之類的壹切東西都毀了，我給妳們兩個選擇，第壹，堅持自己是劍門弟子然後出門領死，第二不管誰問妳們都不承認自己是劍門的人。”
　　千鳥飛崖腳步壹停，回頭掃了掃那些臉上變色的官員，壹字壹句地說道：“願意的話，從今天開始，以後不管是誰派來的人調查妳們，哪怕是攝政王派來的人，問妳們是不是劍門的人，妳們壹律回答……妳們是千鳥飛崖的人。”
　　“是！”
　　整個青衙裏響起壹聲整齊的呼喊，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激動起來。
　　“去辦事！”
　　千鳥飛崖壹擺手。
　　“是！”
　　青衙官員們全都散開。
　　書房中，千鳥飛崖在青衙指揮使的那張墨玉座椅上坐下來，試了試，皺眉：“這東西很貴嗎？”
　　手下壹名官員連忙回答：“是龕羅黑庭大人當年特意讓人打造的，據說價值萬金，是用壹整塊龍山黑玉雕刻出來的。”
　　千鳥飛崖的手在墨玉座椅的扶手上拍了拍，起身：“把這椅子，包括以前指揮使的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送到星城商行裏拍賣，所得的銀錢存進青衙銀庫，用以給陣亡之人發放撫恤。”
　　他吩咐了壹聲：“給我搬壹把木椅來，加壹個軟墊。”
　　手下人連忙動了起來，六七個壯漢才把那墨玉座椅搬出去，屋子裏所有貴重值錢的東西也都清空，整個房間看起來更寬敞了些。
　　千鳥飛崖在木椅上坐下來，滿足的點了點頭：“這才舒服，那個冷冰冰的椅子像是棺材壹樣。”
　　壹名青衙官員抱著厚厚的壹摞卷宗進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首座大人，這是十年來所有潛入寧國的密諜名單和出身資料，都在這了，大人若是想要更久壹些的，屬下壹會兒再送過來。”
　　“十年以上的人都沒用了，事實上，五年以上沒有動過的人都算是沒用了。”
　　千鳥飛崖道：“在寧國安安穩穩的生活了十年以上而沒有執行過任何壹次任務的人，妳們覺得他們還會全心全意的服從青衙的調遣嗎？他們已經是飛出了籠子的鳥，換做是妳們也不會願意回到籠子裏。”
　　屋子裏的人誰敢隨便搭話，可實際上他們都知道千鳥飛崖說的沒錯，青衙成立以來，最瘋狂的時候，有壹年往寧國派送過去四百多人，然而這些人九成到了寧國後就失去了聯絡。
　　“把五年內派遣過去的人梳理出來，密諜考核成績在七分以上的人單獨給我梳理出來。”
　　千鳥飛崖打開壹份卷宗，壹邊看壹邊吩咐道：“另外，在星城內訓練的密諜，考核成績七分以上的全都給我找來，我要見他們。”
　　青衙關於密諜的考核很嚴苛，按照他們的考核制度將密諜能力從壹分到十分進行打分，絕大部分密諜的綜合能力都在三分以下，而達到三分的人就能派遣到寧國。
　　可是派遣到寧國的密諜又太特殊，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都是孩子，在七八歲十來歲的時候派過去，送到寧國遼北道的六處密諜訓練之地秘密訓練。
　　所以遼北道的黑武密諜訓練體系和黑武帝國之內的青衙訓練體系又是兩碼事，遼北道的那個主持六處密諜訓練基地的青衙官員，級別相當於青衙的副指揮使。
　　青衙指揮使被稱為首座，只有壹人，副指揮使壹共有三個，其中壹個就在寧國，十年前派去寧國後就壹直都沒有回來，事實上如元培聖那個級別的密諜和那位副指揮使相比，根本不值壹提。
　　青衙考核成績能達到五分，就會被委以重任，到了七分以上的算是千裏挑壹。
　　“我聽說……”
　　千鳥飛崖看向手下人：“寧國遼北道密諜指揮使夜凱是三十年來，青衙密諜訓練出來的唯壹壹個十分。”
　　“是。”
　　手下人連忙回答道：“只有他壹人，所以才會在二十壹歲就被任命為副指揮使，如果不是戰場上我們輸給了寧人，和夜凱大人失去了聯絡……”
　　後邊的話他沒有敢說出來，說了半句就已經開始後悔，如果不是失去了聯絡的話，夜凱會被調回黑武，成為青衙首座。
　　“十年了。”
　　千鳥飛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沈默片刻後說道：“所有七分以上的人到了之後讓他們來見我，我要挑選壹批人去寧國遼北道，不惜代價把夜凱找回來，我需要他回來幫我，他不能再做那個斷了線的風箏……”
　　與此同時，長安城。
　　廷尉府刑房，韓喚枝坐在那看著元培聖，元培聖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好壹會兒之後他嘆了口氣說道：“長安城裏所有黑武密諜我都已經交代了，韓大人妳還想知道什麽？”
　　“妳在青衙的級別是什麽？”
　　元培聖回答：“以前是百夫長級別，仆月來了之後，給我提升為銀袍千夫長。”
　　“妳只是個百夫長。”
　　韓喚枝問：“我想知道，誰是妳們的首領，在遼北道壹定有個人比妳級別高的多，整個密諜組織全都在他之下，這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具體是誰，到底是壹個人，還是壹個代號，甚至有可能還是壹群人。”
　　元培聖搖頭：“韓大人妳不用那麽看著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夜凱，但是身份是什麽，長什麽樣子，多大年紀，如今在哪兒，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對他唯壹的了解，就是這個人是青衙三十年中唯壹的壹個十分。”
　　韓喚枝點了點頭。
　　這也是為什麽他向皇帝請示讓沈冷或是孟長安去的原因之壹，遼北道的那個潛藏最深的家夥，壹定很強。
　　他把自己斷開了，寧人找不到他，黑武人自己也找不到他。
　　“夜凱……”
　　韓喚枝自言自語了壹句。
　　他問元培聖：“妳為什麽說他有可能是壹群人？”
　　“他曾經幾乎同時出現在六處基地。”
　　元培聖道：“所以，可能壹群人是他，他是壹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