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踏實

　　七繞八繞之後大野堅回到了天機票號的總號鋪子，確定沒有人跟上他之後他松了口氣，從後院跳進來，擺了擺手示意在這戒備的人退回去，他壹個人回到房間裏，腦子裏壹直都在想著剛剛遇到的那個青衫刀客。
　　人，沒有印象，模樣在腦海裏找不出來壹丁點回憶，應是沒有交集才對，人都沒有印象，可偏偏好像對這個人的武藝有些印象，兩個人也沒有直接交手，他只是看到了那個青衫刀客的動作，所以光憑這壹點回憶起來何時見過何時交過手，有些難。
　　能稱得上對手的人應該不會忘記，稱不上對手的人今天又不會被那壹刀所震撼，所以這就是壹個悖論。
　　實在想不到什麽，大野堅搖了搖頭逼著自己不要去想，那個人的身手動作都很快，很幹脆，很果決，看起來絕對是個殺人無算的高手，經過了無數次廝殺歷練，和尋常江湖客不壹樣，可既然沒有印象再想也沒有意義，還不如仔細思考壹下關於明天的事。
　　按照現在已經知道的消息，大寧皇帝李承唐會在明天早朝後就動身離開長安，路線是早就已經確定的，這壹點無需去擔心什麽，他擔心的始終是黑武人，蓋昊他信不過。
　　那個人，眼裏的野望太重了。
　　那天和蓋昊初次見面大野堅諷刺他的話，其實正是大野堅想說的話，也不算是什麽故意激怒，蓋昊這樣壹個特殊身份的人想在黑武帝國立足，野望又大，所以這樣的人便會少幾分底線。
　　“寧帝麽？”
　　大野堅坐在那看著窗外沈思了片刻，長長吐出壹口氣。
　　“妳們真的以為，妳們能殺寧帝嗎？”
　　他看著窗外的夜色，忍不住勾起壹抹輕蔑的笑意。
　　“如果寧帝那麽好殺的話，黑武會被打的失地三千裏？”
　　大野堅起身走出房間，院子裏都是他的人，不管是安息人還是樓然人，此時此刻都是他的死士，這些人將會成為他命運轉折點上的墊腳石。
　　看著這些人，大野堅心裏有了那麽壹絲絲不忍，這些人可能都會死，而且是在為他們心中所謂的忠誠赴死，大野堅這樣的人都覺得自己利用這些人會不會有壹天遭受天譴？
　　怪就怪，他們都是小人物，歷史是不會記住小人物的，就算後世的人在讀到這壹段歷史的時候，對於這些人的描述大概也只是壹句話而已……某年某月某日長安城中，有賊人作亂。
　　賊人這兩個字，就把壹切都蓋過去了。
　　與此同時，綢緞鋪子裏，蓋昊看著面前的地圖皺眉沈思，這張底圖是大寧長安城的地形圖，是黑武密諜這麽多年來靠著壹步壹步走測量出來的，靠著壹點點拼湊匯聚起來的，可是就算黑武人得到了長安城的地圖又能怎麽樣呢，他們需要先打過北疆。
　　北疆有長城，這長城名為大寧邊軍。
　　“明天壹早。”
　　蓋昊沈吟了壹會兒後開始發號施令：“壹隊人布置在這，不要急著動手，把寧帝的前隊放過去，妳們都在人群裏埋伏好，見到信號之後再動手，誰若是臨陣脫逃或是提前動手，我壹定會殺了誰，誰毀了我的計劃，我保證讓誰死都不能進輪回。”
　　壹群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答話。
　　蓋昊掃了眾人壹眼後繼續說道：“第二隊人埋伏在，這是雁塔書院外邊的那條街，前邊壹旦動手，寧帝的車駕壹定會停下來，而此時為了保護寧帝，最近的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雁塔書院，他們壹定會護送寧帝進書院暫避，我已經提前安排人躲進雁塔，只等寧帝進來，我安排的人是百發百中的神箭手，若他壹箭不能射死寧帝的話也沒關系，因為我還有後招。”
　　蓋昊繼續說道：“我把妳們壹共分成了五隊人，但實際上有六隊，還有壹隊人馬我不說誰也不知道，現在我也可以告訴妳們了……還有壹隊人就在書院內，四海閣裏有我黑武帝國安排進來的人，他們壹直在等著這個機會，皇帝如果沒有死的話也會大亂，壹部分人會沖向雁塔抓咱們的神箭手，但此時，寧帝壹定在湖邊位置，四海閣中我們的人會提前潛入湖中，只要寧帝在那，湖邊不會有人設防，誰也不會料到湖水裏有人，他們暴起殺之，寧帝必死無疑。”
　　他緩了壹口氣後繼續說道：“就算寧帝命大還是沒死，那麽也沒有關系，我還安排了最後的殺招。”
　　他看向楊有為：“我讓妳找來的東西找到了嗎？”
　　“找來了，不過數量不多。”
　　“有就好。”
　　蓋昊在地圖上指了指：“書院裏的地形我已經熟記於心，如果在湖邊寧帝沒死，他們唯壹的路就是繼續往書院裏邊走，在那邊會有壹座石橋，石橋就是最後的殺招所在，楊有為，妳的東西交給我的人，我的人會在今夜送進四海閣，他們會把東西安置好。”
　　他停頓了壹下後大聲說道：“我會與妳們同在，我就在書院裏，殺寧帝之後，我會在書院後門附近接應妳們，書院後門我提前安排了馬車，但妳們都不要上車，馬車會狂奔而出，追兵會追擊馬車，妳們趁機進入書院後門不遠處的那個鋪子，鋪子裏是我們的人。”
　　他說完之後問了壹句：“都清楚了嗎？”
　　“清楚！”
　　眾人趕緊應了壹聲。
　　蓋昊道：“有壹隊人我會派到八部巷那邊象征性的做做樣子，讓大野堅的人去動手，剛好幫我們分擔壹下壓力。”
　　楊有為道：“所有力量都用來刺殺寧帝，那伽洛克略怎麽辦？”
　　蓋昊笑道：“如果寧帝死了，妳猜國師大人會不會在乎有沒有把伽洛克略救出去？”
　　楊有為點了點頭：“明白了。”
　　蓋昊道：“而且，我給大野堅撤走的路線，剛好是書院後邊那條路，壹旦寧軍追兵過來，能恰到好處的讓他們替我們攔壹下，大家都是盟友，幫我們死壹死也算是人盡其用。”
　　八部巷。
　　方白鹿坐在床邊，伽洛克略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其實也沒有睡著，這樣被人綁在壹起，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能睡著。
　　“有些期待嗎？”
　　方白鹿忽然問了壹句。
　　伽洛克略輕輕哼了壹聲：“妳如果壹夜不睡的話，總是會影響壹些體力和精力，應付明天會出現的局面，體力精力有壹點點問題就可能導致妳們寧人全盤皆輸。”
　　“妳小看我了，也小看寧人了。”
　　方白鹿笑了笑：“要不要我們打個賭，明天如果妳不會被人救走，那麽妳攢銀子回請我吃壹頓火鍋，畢竟妳壹個月也有壹些例錢，如果妳被人救走了……大概我也已經戰死，所以也就沒得可賭。”
　　伽洛克略也笑，沒回答，也沒說什麽。
　　過了壹會兒後方白鹿忽然問了壹句：“妳覺得大寧怎麽樣？”
　　伽洛克略睜開眼睛，沒有看方白鹿，盯著屋頂仔細想了壹會兒後說道：“若朕能回去，可用十年追上寧國，若朕不能回去，可用二十年追上寧國，若比現在，安息不如寧國，遠遠不如。”
　　方白鹿眼神微微壹凜。
　　伽洛克略閉上眼睛：“睡了，我勸妳最好也睡壹會兒，妳還年輕，睡壹會兒可能保證妳活著，活著就不怕輸。”
　　方白鹿道：“妳確定我會輸？”
　　伽洛克略不置可否，呼吸越來越勻稱，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故意為之。
　　未央宮外。
　　已經深夜，可是大將軍淡臺袁術卻還沒有睡，甚至沒有回營，他帶著壹隊人在宮門外停下來，借著火把的光看了看路線圖。
　　“再走壹遍，看看有沒有什麽疏漏的地方。”
　　其中壹名戰將道：“大將軍，已經走過三遍了。”
　　“這次不走該走的路，去的時候從路線左側走，回來的時候從右側走，把相鄰的兩條街都看看。”
　　“是！”
　　壹群甲士應了壹聲，隨著淡臺袁術再次向前。
　　大將軍坐在馬背上眉頭皺的很深，廷尉府方白鏡派人送來消息請他分派禁軍幫忙，他自己不放心帶著人已經在城中走了三趟，所有可能會出現問題的地方廷尉府都安排了人，還有巡城兵馬司的人，看起來萬無壹失，可淡臺袁術從不相信這世界上有萬無壹失的事，只能是盡所能的去防範。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淡臺袁術遇到了方白鏡，兩個人對視壹眼，然後同時笑了笑，方白鏡過來俯身施禮，淡臺袁術跳下馬道：“就知道妳也不會睡的著。”
　　方白鏡笑道：“大將軍好像就能睡得著似的。”
　　淡臺袁術輕輕嘆了口氣：“年紀越大越沈不住氣了。”
　　方白鏡道：“這和年紀無關，我也沈不住氣啊。”
　　淡臺袁術嘆道：“妳也是個不會聊天的。”
　　方白鏡想了想，還真是。
　　整個長安城裏，好像只有壹個人真的能沈得住氣，那就是皇帝陛下，他比往日都還要早些的睡了，睡的還很沈，珍妃還過來看了壹眼，皇帝躺在床上睡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麽開心事，嘴角還微微帶著些笑意。
　　皇帝睡得著，睡的踏實，所以珍妃心裏也踏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