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1章 畫了個叉的

　　這是安息人第壹次感受到火器的可怕，之前大寧戰兵對付樓然人用的和今天對付安息人用的火器規模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這是能壓制安息人進攻的唯壹辦法，安息人的拋石車威力強大射程極遠，魔山關城墻上不可能安裝拋石車以阻擊安息人的拋石車，安裝在城墻後邊的拋石車射程就會比敵人的拋石車稍稍近壹些，既然不能阻止安息人的拋石車攻擊城墻，那就讓安息人的步兵沒辦法靠近。
　　“別心疼東西，壹次讓安息人感覺到可怕。”
　　沈冷在城墻上來回走動，他必須讓將士們知道他在，如果此時此刻安息人的拋石車正在狂轟濫炸城墻上卻看不到壹個領軍之將，士兵們會怎麽想？
　　若想讓士兵們作戰不畏懼，首先將軍當不畏懼。
　　沈冷剛剛從軍的時候說過，從軍當讓將軍笑，為將應使鬼狼哭。
　　而將軍壹人之力如何讓鬼狼哭？靠的還是士兵們的奮勇。
　　他壹遍壹遍的在城墻上走過，從壹頭走到另外壹頭，他必須讓自己的聲音在每壹個士兵的耳朵裏都能聽到，敵人的第壹波攻勢會很兇，而士氣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卻又至關重要。
　　壹桿壹桿綁著小號火藥包的木槍激射出去，搖擺著飛出去的樣子像是遊龍，此時此刻寧軍的火器使用其實也只是這麽簡單而已，粗糙的沒有多大技術含量，看起來場面很激烈，威力很驚人，但實際上火藥包炸開的數量也就是壹半左右，而且沒辦法精準控制目標。
　　然而場面夠就夠了，安息人從不曾如此恐懼過。
　　壹個壹個的火藥包在城外空地上炸開，小號的火藥包威力足以讓四周四五人受傷或是死去，而拋石車拋射出去的磨盤那麽大的火藥包威力足以掃蕩數丈方圓。
　　沈冷走到壹架床子弩邊上喊了壹聲我來試試，他調整了床子弩的角度，瞄準城墻外傳出的壹側懸崖，他早就看過那邊，有壹塊巨大的巖石極有可能被打下來，可是這樣的夜裏完全憑感覺去打不僅僅是考驗他的記憶力還有運氣。
　　嗖的壹聲，壹支重弩飛出去，不久之後峭壁上亮起來壹串火星，可是石頭並沒有落下來，沈冷再次裝填重弩，如此六七次，終於打在那塊巨石下邊插了進去，原本之前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射過好幾次，所以那塊巖石本就搖搖欲墜，此時又壹支重弩打在合適的地方，巨大的巖石從峭壁上滾落下來。
　　城外忽然間就傳來壹陣陣無比恐懼的哀嚎聲，很沈重的悶響之後，不知道有多少安息人被砸死。
　　遠處傳來壹陣陣號角聲，安息人開始如潮水壹樣退了下去。
　　沈冷靠在城墻上長長吐出壹口氣，今夜安息人應該不會上來了，他們不知道大寧這邊有多少火藥包，他們的拋石車就算是威力驚人可在軍陣後邊峽谷中擺不下幾架，峽谷狹窄，能架設的數量有限。
　　後半夜在安靜之中度過，風中夾著的血腥味卻壹直都沒有散去，當太陽升起，沈冷站在城墻上往外看，外面地上安息人的屍體不少，可遠沒有預計的那麽多，只是夜晚之中火器爆開帶給人的震懾確實更為巨大。
　　那邊峭壁坍塌下來壹塊，能依稀看到巨石下邊有安息人的屍體，在那四周倒著的屍體更多，是被散碎的石頭落下砸死的，這塊掉下來的巨石是昨夜裏壓碎安息人勇氣的最後壹擊。
　　沈冷舉著千裏眼往更遠的地方看，峽谷中敵人的拋石車壹共只有五架，安息人就在拋石車附近休息，沒有營地帳篷，人在峽谷之中凍了壹夜，如此寒冷的天氣還是峽谷陰寒之中可想而知他們這壹夜有多難熬，別說夜晚，就算是白天他們也未必能堅持得住，因為他們來的時候根本就沒帶冬衣。
　　安息距離這裏太遠，他們春天出兵，走到西域的時候已經到了夏末，整個秋天他們也沒能取得什麽進展，如今隆冬已至，他們身上的戰服淡薄，對於他們來說比戰爭更可怕的是寒冷。
　　“安息人要退兵了。”
　　沈冷忽然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壹句，站在他身邊的陳冉壹楞：“安息人要退兵了？他們不是剛剛才進攻嗎。”
　　“假象。”
　　沈冷的眉頭微微皺著：“他們也沒有想到戰爭會拖這麽久，他們比我們更清楚補給不足沒有冬衣余糧是什麽後果，這次進攻多半是個假象，安息人將會退到吐蕃王庭熬過這個冬天，如果我是伽洛克略的話，就壹定會在與我們決戰之前找到退路，就算不退回安息本國也要找個地方等到春暖，吐蕃王庭是最好的選擇，他們之前假意幫助多迪奧的目的也是為了搶占吐蕃王庭。”
　　“吐蕃內亂，如果安息人趁機強占吐蕃王庭，以王庭的物資足夠支撐他們過好壹陣子，可是他們不敢隨便走，安息人帶著那麽多拋石車，輜重隊伍走的太慢了，所以他們必須做出強攻的假象，讓我們嚴防緊守，他們趁機退兵。”
　　陳冉問：“那我們怎麽辦？追出去？”
　　“不追。”
　　沈冷搖了搖頭：“我們出魔山關就會面對比我們多十倍的敵人，安息人可以隨時改變戰術而我們不能，他們可以撤走也可以打，我們卻只能守著。”
　　陳冉嘆了口氣：“就這麽放他們走了，有些不爽啊。”
　　“我也不爽。”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城墻上的士兵們正在清理，戰死的將士們被擡了下去，士兵們用木棍撬動著大石頭推下城墻，可清掃不掉城墻上的血跡斑斑，大石頭下邊的屍體血肉模糊，有的已經完全看不出來那曾是壹個人。
　　“換預備隊上來，我教他們幾句話。”
　　不多時，城墻上重新換上來的千余人已經集結起來，沈冷用安息人的話教他們說了幾遍，然後朝著城墻外整齊的呼喊起來。
　　“安息人，妳們打仗像是女人壹樣只會叫。”
　　“妳們的拋石車只能扔棉花包嗎？！”
　　“外邊那麽冷，進來烤烤火啊。”
　　“跪下！”
　　“磕完頭再走！”
　　整個上午，城墻上的大寧戰兵都在喊，喊累了就換壹批人，陳冉坐在那看著外邊安息人的隊伍，笑著問沈冷：“能管用嗎？”
　　沈冷正在壹塊很大的白布上寫著什麽，把衣服綁在木棍上蘸著墨汁寫，寫的是安息文字，陳冉佩服的五體投地，看著沈冷在那揮墩布潑墨：“咱們的寧字妳寫的那麽差，這安息人的字倒是寫的有模有樣，寫的是什麽？”
　　沈冷寫完了之後讓人掛在城墻外邊，然後舒展了壹下身體：“讓妳也多學學別國語言文字妳總是犯懶，妳想想，如果妳精通各國語言，跟任何壹個國家的人對罵妳都不吃虧，那多好。”
　　對面的安息人隊伍裏，棄聶嘁正在布置退兵的事，他打算把拋石車留下來做假象，然後讓壹批樓然人換上他們安息人的戰服迷惑寧人，可就在這時候有人說寧人掛白旗投降了，他壹驚壹怔，心說這怎麽可能，舉起千裏眼往魔山關那邊看，壹大塊白布掛在城墻上像是壹張巨幕，那上邊歪歪斜斜的寫著壹行字，他認了半天才認出來那居然是他們安息人的文字。
　　“讓……”
　　他皺眉：“媽的寫的是個什麽東西，完全認不出來。”
　　他身邊的壹個安息國將軍也舉著千裏眼看：“讓安息皇帝……好像是這幾個字。”
　　“後邊呢？”
　　“撅起？”
　　“再後邊呢？”
　　“看不出來啊，像是屁股。”
　　“我看出來了，那字太特麽的醜了，寫的是讓安息皇帝撅起屁股叫爸爸。”
　　“寧人！”
　　棄聶嘁的眼睛壹瞬間就瞪圓了。
　　城墻上，陳冉聽沈冷說完後忍不住楞了壹下：“為什麽要讓他撅著屁股叫爸爸？”
　　沈冷：“不要在意這個。”
　　陳冉：“這個才必須在意好麽……我以後得離妳遠點。”
　　沈冷：“……”
　　沒多久外邊就傳來安息人的怒罵聲，雖然隔著比較遠，可是那罵聲足以顯示出安息人的憤怒，在他們眼中皇帝伽洛克略如神壹樣不可侵犯，沈冷這壹句話掛在那讓他們感覺遭受了奇恥大辱。
　　“看來都認出來了。”
　　沈冷暗自松了口氣，心說安息人也了不起，能認出來不容易。
　　“來換壹塊，該更新了。”
　　沈冷讓人把那塊巨大的白布扯下來換上去壹塊重新掛好，原來不止是只有剛剛那壹塊白布，新掛上去的這塊白布上他也寫了壹行字，比剛剛那面的字數要多壹些，這下對面安息人安靜了，沈冷也不著急坐下來喝了口水，陳冉見對面突然就安靜下來有些不理解，挨著沈冷坐下來用肩膀撞了撞他：“這面寫的不是罵人的話吧，他們怎麽不罵了？”
　　沈冷：“沒事，讓他們認壹會兒……”
　　陳冉壹開始沒理解，醒悟過來後壹捂臉：“我之前是不是誇早了？”
　　城外的安息人確實還在努力的辨認著他們的文字，那應該是他們的文字，他們壹個個的墊著腳尖往這邊看，手裏有千裏眼的更加使勁的盯著，可是那字確實太特麽醜了。
　　“狗？”
　　“好像還有母親。”
　　“狗與母親養大了妳們？”
　　“是這個意思吧。”
　　“寫了那麽長，前邊那壹部分是什麽字？”
　　“認不出來，是什麽？”
　　那麽多安息人連罵都忍了，先想弄清楚寧人到底寫了些什麽。
　　陳冉實在好奇：“妳到底寫的是嗎？”
　　“壹群狗娘養的。”
　　“不可能，我看妳寫了那麽長壹大串，就這幾個字？”
　　沈冷理所當然的回答到：“前邊寫錯了啊，畫了個叉的。”
　　陳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