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2章 相遇則殺

　　當壹個人期盼什麽事情不要來和快點來的時候夜的長度似乎就會變得大不相同，沈冷覺得自己睡了好壹會兒，醒來的時候外邊的天空依然黑著，他舒展了壹下身體起床，習慣的進行早練，這麽多年來都不曾斷過無論風雨無論冬夏。
　　半個時辰之後天空才亮起來，沈冷帶著陳冉他們出城回了牙城船港，洗澡更衣穿上甲胄，將其中壹個求立人斥候押上戰船，艦隊離開船港朝著牙城往南百裏的望鄉礁而去。
　　十幾艘大船也是浩浩蕩蕩破海前行，陳冉站在沈冷身邊深吸壹口氣自言自語：“剛到的時候我聽當地人說不要仔細去聞海風裏的味道，因為那裏面都是血腥氣。”
　　沈冷壹言不發，只是握緊了腰畔的黑線刀。
　　對於漁民來說，其實出海三十裏便已經處處危機，他們再熟悉水性也制服不了大海，他們的船最大的不過十幾米，扛不住風浪扛不住未知，然而為了能夠打到更多魚，很多人都會冒險往更深處走，這便是向大海索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貪婪，而大海總是會選擇貪婪的人把他吞噬。
　　望鄉礁是壹塊完整的巨大礁石，露出海面的部分差不多有百米長六七十米寬，最高處能有三十幾米，所以漁民們第壹次看到望鄉礁的時候都很驚訝說好大壹塊石頭，百米的壹整塊石頭對他們來說是理解的極限，可是石頭不是漂在水面上的，水下還有多大誰能說的清楚。
　　大船不能靠近望鄉礁，四周有不少看不到的礁石會把大船永遠留在這，沈冷他們放下去小船，爬到望鄉礁的最高處往牙城方向回望，發現確實能依稀看到那邊的模樣。
　　“會來麽？”
　　陳冉嘴裏嘀嘀咕咕翻來覆去壹直是這句話，看得出來哪怕這早就已經不是他第壹次征戰廝殺卻真的很緊張，大寧海疆的人都說求立人是海中惡魔，披著人皮的惡魔。
　　雖然求立國如何而來很多人都知道，可是不妨礙人們對於可怕的東西賦予更多可怕的東西。
　　漁民們覺得求立人可怕，於是便賦予了他們很多身份，比如說當初求立人的皇帝與大海中的妖魔簽訂了協議，他們得到了大海的控制權但每年要交給妖魔五百童男童女做食物。
　　比如說求立人的皇帝本來就不是人而是被海妖附體，所以求立人才能造出來最快最堅固的船，那是因為他們的船上有妖法。
　　陳冉帶著幾個士兵爬到了望鄉礁的最高處，站在那用千裏眼往四周瞭望。
　　大部分人對深海都有壹種不可抵擋的恐懼，尤其是看的時間越久這種恐懼就會越深，漁民在大海上駕船談笑風生不是克服了這種恐懼而是適應了恐懼，可是從北方來的士兵們還需要更久的時間才行。
　　“來了！”
　　站在礁石高處的陳冉忽然放下千裏眼朝著沈冷喊了壹聲，嗓音有些沙啞。
　　“回船。”
　　沈冷只說了兩個字。
　　眾人回到萬鈞，沈冷舉起千裏眼往遠處看，壹片桅桿逐漸清晰起來，沒多久就能看清楚那壹艘壹艘求立人造型特殊的海船。
　　從規模上來推算大概有二十艘左右，顯然不是求立人的水師的全部。
　　沈冷轉身往牙城船港那邊看，透過千裏眼看到了船港那邊桅桿更多。
　　求立人去了船港。
　　這壹刻沈冷並沒有感到意外，因為他想到了求立人會這樣做，從審問那些求立人斥候就能推斷出來阮青鋒在水師之中擁有覺得的權力，也擁有絕對的威望，這些求立士兵對他是壹種不可逆改的崇拜與敬畏，所以沈冷確定壹個不尊重自己士兵的將軍不會擁有這樣的崇拜與敬畏。
　　阮青鋒壹定會來，他不容許自己的威望被寧人打擊，所以他不僅僅要派兵去望鄉礁搶回自己的斥候將沈冷的先鋒軍殺的片甲不留，他還要殺進牙城內，妳不是抓了我幾十個斥候嗎？那我就抓妳更多的人，妳不是要壹天殺我壹個斥候嗎，那我就殺妳更多的人。
　　“準備！”
　　沈冷高聲喊了壹句，戰船起錨，與對面那二十艘左右的求立人水師遙遙相對。
　　嗚！
　　求立人的水師那邊響起了號角聲，戰船開始加速朝著大寧水師這邊沖過來，或許是被人類的殺氣所感染，海浪在這壹刻也變得更加洶湧澎湃。
　　嗖！
　　壹支重弩從遠處激射過來戳在甲板上，打的木屑紛飛，求立人的重弩極具威脅。
　　“小心！”
　　沈冷喊了壹聲，手下人隨即壓低了身子，這第壹支重弩是試探，對距離和角度的試探。
　　片刻之後求立人的重弩集中朝著萬鈞發起了攻擊，萬鈞是沈冷的旗艦，只要將旗艦打沈求立人就算贏了壹大半。
　　可是改造過之後的萬鈞更堅固，重弩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將其擊沈。
　　兩邊的戰船高速接近，然而誰也不會在這麽早就選擇對撞過去同歸於盡，船交叉而過，兩邊的士兵沖過去開始用弓弩對射，在兩船交匯而過的那壹瞬間，雙方加起來至少幾百支箭傾瀉出去，這還只是敵我各壹艘船的數量而已。
　　在海浪上船不可能平穩，若士兵們站不穩那箭自然就射不準，而毫無疑問的是求立人站的更穩在海船上的射術也更準，草原上的狼厥人可以站在馬背上射箭，他們的腳掌好像固定在上面壹樣，膝蓋隨著馬的奔馳而彎曲直立，以保證他們的上半身不會有太大的起伏，求立人在大海上也壹樣，他們的雙腿比寧人水師士兵更適應顛簸，腳掌猶如黏在了甲板上，他們的膝蓋似乎與海浪的起伏完美契合，所以他們的上半身更穩定。
　　噗的壹聲，壹個大寧士兵的脖子被射穿，箭簇從頸後刺了出來，血水壹下子就迸發出去，他的死似乎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戰場上最尋常的事，若非要說什麽意義，他是大寧水師正式和求立人海戰之中死亡的第壹人，可這並不是什麽鼓舞人心的事。
　　站在他身邊的同袍看到朋友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倒了下去眼睛瞬間就紅了，嘶吼著連續射了兩箭反擊，可是那兩支箭全都偏了出去。
　　對面的求立人壹邊射箭壹邊還會鬼哭狼嚎壹般的吶喊，他們不斷的挑釁不斷的譏諷，這讓他們看起來在氣勢上也更強盛。
　　兩邊的船隊擦肩而過互換了位置，這壹輪交手顯然沈冷的人吃了些虧，哪怕沈冷的手下已經是整個大寧水師之中訓練最嚴苛的壹旗，也是戰鬥力最強悍的壹旗，可是在大海上比起對面的求立人還是差了不少。
　　戰爭最殘酷相對來說也最公正，所以求立人真的有他們猖狂的資本。
　　“去死吧寧狗！”
　　“滾回妳們的陸地上吧。”
　　“信不信下壹箭我就能射死妳們的主將！”
　　船擦肩而過的時候，沈冷的人也聽到了求立人的叫囂。
　　沈冷沒有理會這些，舉起千裏眼往船港那邊看了看，那個叫阮青鋒的人應該已經帶著勝利的笑容攻進船港了吧，而他也應該堅信自己的手下會把沈冷的船隊全部打沈。
　　兩邊的戰船開始調轉過來，第壹次只是試探而已，求立人在看到了大寧水師士兵的戰鬥力之後便更加的自信起來。
　　“真正的廝殺就要來了。”
　　沈冷伸手要過來壹張硬弓：“求立人已經發現了妳們在海上射術不如他們，下壹次就不會再高速穿過去，而是會把船放慢了和妳們對射，若是他們占據了上風就會尋找靠近的機會，然後登船搶奪我們的戰船，這些我都教過妳們，妳們知道如何應戰嗎？！”
　　“知道！”
　　陳冉帶頭高呼了壹聲。
　　“給各船發信號，就按照我們教妳們的打！”
　　隨著沈冷壹聲令下，桅桿瞭望臺上的傳令兵開始吹響號角，另外壹個則舞動手裏的旗子。
　　大寧的戰船也調轉過來再壹次沖向敵人，海船迎風破浪。
　　這壹次雙方都刻意降低了船速，船上兩側都是士兵們不斷的用羽箭攻擊對方，兩艘求立人的海船壹左壹右將沈冷的旗艦萬鈞夾住，從兩側攻擊，沈冷的士兵們則分開兩側還擊，羽箭在半空之中往來如織。
　　“殺！”
　　陳冉壹邊放箭壹邊怒火，之前的緊張和恐懼在交戰的那壹刻就被殺意所取代。
　　噗，壹支羽箭刺進了陳冉的肩膀，陳冉向後退了幾步側頭看了看，腦子裏恍惚了壹下，那箭幾乎將他的肩膀射穿，再往下低壹點便是致命處。
　　他將手裏的弓箭放在壹邊，左手握著箭桿右手將短刀抽出來壹刀斬斷，箭簇還留在肩膀裏，卻讓他更為猙獰，將短刀收起來拿起弓箭繼續反擊。
　　求立人那邊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們的弓箭手已經將萬鈞上的寧人士兵壓制的幾乎不敢擡頭，所以壹開始他們心裏那難免會有的擔憂和緊張壹掃而空，他們又怎麽可能不擔憂不緊張？這壹次他們面對的是號稱天下無敵的大寧軍隊，可不是南越人那孱弱的水軍。
　　“靠過去！”
　　壹個求立人水師將軍確定已經把寧人打怕了開始下令戰船靠近，在他們的戰船兩側都安裝了弩車，這時候求立人開始在弩車上裝填綁著堅韌繩索的特殊弩箭，隨著砰砰砰的壹陣響聲，這些巨弩朝著萬鈞飛了過來，勾在萬鈞上後求立人開始瘋狂的拉拽，不斷的縮近與萬鈞的距離。
　　他們的戰術已經極為成熟，士兵們做這些事也是輕車熟路根本不需要去過多指揮，兩艘求立人的船逐漸靠近過來，他們的弓箭手依然在不停的壓制，而後邊那些獰笑著的士兵則將刀子抽了出來隨時準備攻上萬鈞。
　　“妳們都沒吃飯嗎？”
　　陳冉壹邊射箭壹邊怒斥：“給我殺回去啊！”
　　士兵們不是沒有還擊，可是射出去的箭確實不夠精準，對求立人的壓制就更為不夠了。
　　終於，左側的那艘求立人海船先靠了過來，萬鈞上的士兵已經可以清楚的聽到求立人的猖狂笑聲，也能清楚的看到他們臉上猙獰表情。
　　“殺上去！”
　　求立人將軍伸手往前壹指，壹排求立人士兵冒著箭羽將足有三四米長的撓鉤伸過來勾住了萬鈞，兩艘船最後的壹點距離終於消失，砰地壹聲，船與船並在壹起。
　　“殺！”
　　求立人將軍壹聲令下，那些在大海上靈活如猴子壹樣的求立士兵嘴裏叼著刀子開始往萬鈞上爬，從遠處看，好像密密麻麻的螞蟻正在爬上餐桌。
　　海風裏，果然都是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