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4章 抹去

　　壹人眼中只壹人是夫妻，夫妻之間最重的莫過於在乎。
　　壹人眼中天下人是君王，君王與百姓之間莫過於在乎。
　　沈冷在乎茶爺，在乎沈先生，在乎孟長安，在乎很多人，在乎他的兄弟在乎每壹個士兵，所以他成了將軍，誰也不能說他如今這成就這地位和在乎這兩個字沒關系。
　　陛下在乎江山，所以他是陛下。
　　早朝上該走的過場壹樣沒落，沈冷和孟長安挨的罵壹句沒少，兩個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妳們罵妳們的，若滿朝文武辱我罵我誹謗我如何處之？
　　在心裏罵回去。
　　記住，在心裏罵。
　　這個流程走了壹遍之後就要議別的朝事，今日又不是專場。
　　戶部那邊上奏，說是請陛下體恤民情，陛下問何地民情，戶部官員說是求立之地，那邊收的太重了些，求立百姓怕是難以翻身。
　　皇帝搖頭說，求立之地，三代受盡其苦可贖罪，三代之後，方為寧人。
　　戶部官員又問，那渤海之地如何處置？
　　皇帝沈思片刻回答：“求立之民侵擾大寧邊疆，屠戮沿海百姓，贖罪三代可為寧人，渤海之民教化不開又養其為患，三代受罰，三代之後若還有渤海人在，是朕仁慈。”
　　這話，狠了些。
　　因為這話狠了些，所以戶部官員不敢再說。
　　接下來要議的則是諸軍大比，來自各地各軍的良才都已經匯聚長安，諸軍大比的日期也已經三次提請陛下核準，陛下只是沒有批復，現在看來，陛下怕是在等沈冷和孟長安閆開松三人歸來。
　　“沈冷孟長安妳們兩個閉門思過十日，寫壹份請罪奏折上來。”
　　皇帝並沒有立刻回答關於諸軍大比的事，看了看沈冷和孟長安：“沈冷曾是諸軍大比第壹，孟長安卻因故未能參與，再感受壹下也好，往屆的諸軍大比都是淡臺主持，今年妳們兩個去給淡臺做幫手。”
　　他起身離開龍椅：“就定在十日之後吧。”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等沈冷。
　　朝臣們心知肚明，卻也不好說什麽。
　　東暖閣。
　　所有人都已經回到各自衙門裏做事，唯獨沈冷被皇帝叫到東暖閣裏問話。
　　“朕問妳，渤海之民如何處置？”
　　皇帝看了沈冷壹眼：“妳剛剛從渤海回來，妳認為在渤海設置道府可有意義？”
　　“設置道府？”
　　沈冷深思片刻：“西域三國尚未設置道府，南疆三國亦未設置道府，渤海那邊倒是不急，陛下可讓大將軍裴亭山分派兵力駐守，設渤海軍護府，以軍管制，好過民治。”
　　皇帝嗯了壹聲：“閆開松如何？”
　　沈冷回答：“可為。”
　　皇帝點了點頭：“那就讓閆開松回渤海去吧，朕壹會兒著人擬旨，渤海軍護府將軍，正三品，領兵五萬，可在渤海招募民勇，以渤海人治渤海人。”
　　沈冷道：“是不是加壹句，請大將軍裴亭山酌情安排？”
　　皇帝看了沈冷壹眼：“也好。”
　　他指了指旁邊的茶壺：“給朕倒壹杯茶來。”
　　沈冷過去給皇帝倒了杯茶，皇帝接過來的時候看到了沈冷手背上手腕上的傷痕，縱然有他賜給沈冷的玄鐵黑甲，可戰場廝殺又怎麽可能會安然無恙，渤海人狠厲，打起來就像是瘋狗壹樣，那玄鐵黑甲如此堅固，沈冷尚且傷了這麽多處，可想而知那壹戰壹戰的有多兇險。
　　“朕虧了妳，以後會補給妳。”
　　沈冷垂首：“陛下沒有虧了臣，陛下待臣已經極好。”
　　皇帝沈默，看著沈冷手腕手背上的傷痕：“妳已經是三品將軍，以後沖鋒陷陣已經沒必須身先士卒，領軍之將，以勇冠三軍是中品，以勇帶軍，以謀破軍，方為上品。”
　　他拉開書桌的抽屜，從裏邊取了壹件東西遞給沈冷：“上次妳說過想買下來壹個小山頭，建壹座莊園，讓沈小松在莊園裏養老，朕說妳是有封地的，妳自己卻還從沒有去封地看過吧？朕讓葉流雲派人去那邊，把妳封地之外十五裏的小秋山買了下來，朕不能在明面上給妳，也不能輕易闊妳的封地，所以……”
　　沈冷看著那木盒，木盒裏應該是地契。
　　壹座山的地契，想著陛下真是任性。
　　“臣，謝陛下隆恩。”
　　“朕罰了妳五年俸祿，以妳的俸祿縱然買不下來也差不了許多，就當是朕替妳把錢花了。”
　　皇帝又問：“朕讓賴成去教那兩個小家夥讀書寫字，也讓老院長偶爾過去指點，妳可有什麽意見？”
　　沈冷連忙垂首道：“臣憑陛下吩咐。”
　　皇帝嗯了壹聲：“朕罰妳閉門思過，但朕以前也說過讓妳多指點二皇子武藝，所以朕想了想，從明日開始，朕著人每日把二皇子送到妳家裏，妳來指點，嚴苛些也好，他被懿妃護的太好了，性子偏軟了些。”
　　沈冷道：“臣遵旨。”
　　皇帝看了沈冷壹眼：“二皇子朕就交給妳了……妳們，妳們多親近。”
　　沈冷覺得皇帝有話沒說完，可又不好意思問是什麽話。
　　“回去吧。”
　　皇帝道：“妳的水師有王根棟帶著，他已經是正四品了吧？妳多日不在軍中他也操勞，朕回頭想想怎麽封賞，妳若是想到了，就寫奏折上來……算了，妳還是進宮來與朕說，朕不想看妳的奏折。”
　　沈冷尷尬的笑了笑，弓著身子往外退。
　　皇帝沈默了壹會兒，忽然笑著說道：“妳回來的時候給那兩個小家夥帶了禮物，也給茶兒帶了禮物，給珍妃也帶了，朕看過，算是用心，朕也喜歡妳給朕帶回來的禮物……妳回長安已經年後，可破渤海是在去年九月，妳破平光城當日，是朕的生日。”
　　沈冷笑起來。
　　他知道。
　　出了未央宮之後在半路上買了菜，已經許久沒有親手做菜給茶爺吃，現在可以在家裏好好休息壹段時間，自然要每日都自己燒菜才行。
　　東宮。
　　太子看了壹眼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高玉樓會不會是被廷尉府的人拿了？”
　　“奴婢還在查。”
　　曹安青垂首道：“人出了京畿道進遼北道之後不久就失蹤了，要麽是高玉樓有人暗中接應，要麽是被廷尉府的抓了，若是真的在廷尉府，奴婢覺得殿下應該早做準備。”
　　“準備？”
　　太子的手指敲打著桌子，很輕，也有節奏。
　　“我倒是想準備，可人若是真的落在廷尉府手裏，我還能有什麽準備？”
　　“棄了人字科地字科。”
　　曹安青道：“人字科地字科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奴婢不相信胡吾和徐雪路能在韓喚枝手下撐這麽久，人字科和地字科已經成了隱患。”
　　“胡吾是知道天字科壹些事的。”
　　太子看向曹安青：“如何應對？”
　　“天字科無論如何不能丟，胡吾知道的並不多，也多是他自己猜測而已，徐雪路知道的更少。”
　　“誰去做？”
　　“讓天字科的人自己去做。”
　　曹安青道：“他練功二十幾年，武藝是好的，可沒養出來殺氣，這次甩開壹些本就不利的東西，讓他去善後，也好好養養他的殺氣，人字科地字科對殿下的幫助也沒有多大，割掉了，反而是好事。”
　　“妳去安排吧。”
　　太子擺了擺手：“我還要去內閣。”
　　曹安青點頭：“奴婢這就是去安排。”
　　“對了。”
　　太子又想到壹件事：“父皇讓沈冷去教二弟長賢武藝，還讓人每日把長賢送到他家裏去，這是什麽意思？”
　　“陛下怕是要立懿貴妃為後了。”
　　曹安青垂首道：“之前說陛下再三和珍妃商議想立珍妃為後，可珍妃只是不肯，考慮著珍妃無後，後宮裏能夠上位的也只有懿妃壹人，主要是因為有二皇子在。”
　　太子的臉色壹變：“她做皇後？憑什麽！”
　　曹安青連忙道：“殿下息怒，還需謹記，陛下如何安排，殿下就接受安排，不要有氣惱更不能表現出氣惱。”
　　太子長長的吐出壹口氣：“罷了……長賢還小倒也不用去計較那麽多，想想以往懿妃對我也還不錯，若父皇真的如此安排我就忍了，總好過珍妃為後。”
　　他閉上眼睛：“妳去安排吧，我休息壹會兒，壹會兒還要去內閣，裝的這般辛苦，也不知道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本是壹句牢騷，可曹安青的心裏也忍不住顫了壹下。
　　裝？
　　殿下啊，若妳真的以為這樣是在裝模作樣給陛下看可就錯了，縱然以後陛下不在了，殿下妳繼承大統，也要壹直這樣下去才行，而不是裝。
　　可他哪裏敢說。
　　未央宮，奉寧觀。
　　小張真人抱著壹摞書從欽天監那邊回來，看了壹眼那幾位奉寧觀的道人正在院子裏喝茶聊天，這般冷的天氣，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在院子裏喝茶。
　　道觀裏的那位主事看到小張真人進來，連忙笑呵呵的站起來打招呼，其他人也都起身。
　　那個看起來最憨厚的年輕道人從柴房裏出來，抱著壹捆柴往外走，壹如既往的，看到小張真人後笑了笑，露出嘴裏整齊潔白的牙齒，小胖道人壹直都是被欺負的那個，燒水他來燒，盛飯他來盛，誰教他最小，可即便是小，應該也已經二十六七歲了才對。
　　人啊胖乎乎的總是顯得年紀小壹些，尤其是胖的還有幾分可愛。
　　“出去啊。”
　　小張真人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小胖道人靦腆的笑了笑，他壹看到小張真人就會這樣笑，每次都會讓小張真人錯覺自己的女兒身是不是被這個家夥看破了？
　　“出去壹趟很快就會來，我幫妳燒了熱水放在妳門口了，妳愛喝的茶我昨日出門也幫妳買了些，壹塊放在那。”
　　小胖道人把那捆柴扛在肩膀上：“我知道妳怕亂糟糟的，剩下的柴我放回去。”
　　小張真人稍顯緊張的點了點頭，快步回了自己屋子。
　　後院是她自己的。
　　臺階上放著壹個大鐵壺，裏邊是燒開的水，旁邊還有壹個茶葉罐，還有三顆糖。
　　小張真人的臉又紅了紅，想著那個小胖道人是不是真的看出來自己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