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帝軍

知白

歷史軍事

寧國立國數百年來壹直尊崇道教,龍虎山上的歷代真人,多半還是寧國國師。
道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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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3章 不容易

長寧帝軍 by 知白

2023-3-23 12:02

  茶爺站在門口,沈冷陪著大家喝了壹杯酒後過來輕輕問了壹句:“怎麽了?”
  茶爺看向高處:“我以為師父也會來。”
  “韓喚枝說他明天來。”
  “啊?”
  茶爺壹怔,緊跟著擔憂起來:“明天家裏會來很多朝廷的人,師父若來,會不會……”
  “楚先生說明天晚上會來,就壹定會來,韓喚枝說明天沒有事,就自然沒有事。”
  沈冷握了握茶爺的手:“去吃飯,不然壹會兒都被他們吃光了。”
  茶爺笑著搖頭:“妳們先吃,我壹會兒再吃。”
  沈冷沈默了壹會兒,認真起來:“可是,妳不應該是這樣的茶爺。”
  他看著茶爺的眼睛:“我知道在咱們成親的時候,那些來幫忙的大嫂會教妳很多東西,那是她們習慣了的東西,其中就包括女人要以男人為主之類的話,比如男人吃飯的時候女人不能上桌,要等到男人吃完了之後女人才能吃,就仿佛女人吃殘羹剩飯是天經地義壹樣。”
  他緩緩道:“我管不了別人家,我管得了自己家,坐下吃飯。”
  茶爺笑起來,和沈冷並肩坐下來。
  “就等妳了。”
  眾人也笑。
  桌子上的飯菜居然壹口沒動,沈冷敬了大夥酒,然而菜卻沒有人吃壹口,哪怕沈冷做出來的菜真的那麽那麽誘人,別說是看著,就算是閉上眼睛聞著味道,就想立刻來上壹碗白米飯或是兩個大饅頭,狼吞虎咽吃下去那種才爽。
  便如此,沒人動筷。
  “我……”
  茶爺張了張嘴,壹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只有那種淡淡的卻暖人心窩的感動。
  “什麽都不用說,我們也不是外人。”
  “就是,今日不稱將軍只稱兄弟,兄弟之間哪裏需要那麽客氣的,再說了,真客氣起來,是他伺候著才對。”
  “這裏若沒有妳座位,自然也沒有他座位。”
  白牙有些委屈的看著茶爺:“嫂子,呃……弟妹,我能吃了嗎?好饞。”
  茶爺撲哧壹聲笑了:“吃啊,快吃。”
  沈冷給茶爺倒了壹杯酒,茶爺扭捏了壹下:“少倒些,我喝不多的。”
  沈冷:“謔謔……妳是喝不多,不是喝不多。”
  茶爺嘆道:“對不起諸位,家教不嚴。”
  沈冷哈哈大笑:“喝妳的酒,壹會兒別按著我稱兄道弟,畢竟我們關系不壹樣了。”
  沈先生長嘆:“對不起諸位,家教不嚴……”
  沈冷做的菜和別人做的菜有些不壹樣,迎新樓裏的廚房大師傅手藝極好,做什麽都滋味十足,而且品相上優,然而和沈冷做的菜區別在於,大家看到迎新樓的菜或是看到其他酒樓的菜,第壹反應往往是這麽好的菜當然要喝兩杯。
  而沈冷做的菜,給人的第壹反應就是這麽好的菜,當然要吃兩大碗飯,不,三大碗!
  有的菜是用來喝酒的,菜讓酒滋味更足。
  沈冷的菜是用來下飯的,讓酒無滋味。
  不到壹炷香的時間之後,喝酒的只剩下葉流雲與沈先生,其他人全都在那狼吞虎咽,還要使勁兒板著,總不能讓那兩位德高望重的喝兩口酒之後發現沒有菜吃了,那就真的是家教不嚴。
  白牙是第壹次與沈冷坐下來吃飯,本打算多喝兩杯酒,其他人也如此,畢竟喝酒才是男人們該在酒桌上做的事,北方漢子多粗糲,喝起酒來豪邁直接,能壹口喝壹杯就不會抿壹下,然而他們今日忽然發現,吃飯就是吃飯,喝什麽酒!
  沈冷見大家都沒有喝下去的興致,回廚房將壹鍋燉了好壹會兒的排骨白菜端出來,其實這才是他準備的下飯菜,這冬日裏壹鍋燉菜端上來,冒著的熱氣之中都透著壹股子讓人控制不住手指的香味。
  “我的天,還是這個實在。”
  白牙伸手夾了壹塊排骨,是茶爺買菜時候選的肋排而非腔骨,當然也不都是肋排,沈冷說,只有肋排而無腔骨,燉的再好,也少了壹些應有的滋味,茶爺不懂為什麽骨頭和骨頭燉起來味道還會不壹樣,都是排骨,有什麽區別?
  可是她卻知道,冷子燉出來的排骨就是好吃,不講道理的好吃。
  鹹香不膩,壹小根肋排放進嘴裏稍稍往外壹拉,排骨上的肉就全都留在嘴裏,根本無需用什麽力氣,牙齒和肉接觸的那壹瞬間,就好像掉進了溫柔鄉。
  “爽。”
  白牙低頭連著扒拉了兩口白米飯,肉香與米香在嘴裏交融壹處,那感覺最真實最踏實,明明不是什麽山珍海味,明明不是什麽珍饈佳肴,只是最尋常的燉排骨而已,哪家哪戶都曾做過且不止壹次,北方人吃飯也更粗獷些,所以燉菜往往會顯得油膩,然而白牙吃了壹口之後就覺得根本停不下來,哪裏有什麽油膩感,只想著壹直吃下去才好。
  葉流雲看著手下人那壹個個的吃相,搖頭:“對不起,家教不嚴……”
  眾人吃的酣暢淋漓,沈冷又端出來壹瓷盆的青菜豆腐條湯,青菜是當下最便宜的蔬菜,和白菜壹樣是冬季百姓們常吃的菜品,幾文錢便能買來壹大捆,豆腐切成長條,看著竟有壹種晶瑩剔透之感。
  吃完了香到無法解釋的排骨白菜,再喝上壹碗清淡的豆腐湯,那種感覺,唇齒留香。
  “動……動不了了。”
  黑眼不爭氣的往後仰了仰,坐著是在有些難受,吃的太撐了些。
  “出息。”
  葉流雲白了他壹眼,和沈先生喝完最後壹口酒,端起白米飯就著壹塊入口即化的排骨肉吃起來,然後眼睛都亮了,不由自主的,往嘴裏送飯的速度就加快了幾分。
  黑眼抿著嘴笑,哪裏敢笑出聲。
  茶爺頓時覺得驕傲起來,拍了拍沈冷肩膀:“我小弟武藝十分,廚藝十壹分。”
  沈冷:“大哥謬贊了。”
  與此同時,在距離長安城很遠很遠的江南道,信王世子李逍然出了別院登上馬車,算計了時辰,走到江邊恰好將要日出,往東去的船也要開了。
  雖然江南道的冬天並不算有多冷,馬車裏還是放了壹個暖爐,坐在他身邊是個模樣清秀的少女,他也記不住這少女叫什麽名字,只是想著此去東疆數千裏,身邊沒有個女子陪著總會顯得寂寞,所以隨便讓人去選了壹個來。
  少女雙手捧著壹個果碟,碟子裏放著幾塊精致點心,已是深夜,李逍然肚子確實有些餓了,捏了壹塊點心放進嘴裏,微微皺眉,點心自然不錯,稍顯甜膩,吃著玩小口品也就罷了,當做飯吃也就吃不下去多少。
  作為世子,錦衣玉食,在吃上講究了多少年,李逍然是可以稍稍餓些也不能粗糙的精致人。
  或許,只是餓的還不夠。
  坐在李逍然對面的,是剛剛離開長安城的荀直。
  “荀先生吃不吃?”
  李逍然指了指那點心。
  荀直搖頭,覺得自己好歹算個文人,所以在心裏也懶得多罵幾句李逍然這種人,出門先尋個女人帶上,馬車裏裝了美酒裝了美食,這些點心就有幾十種,且是放不住的東西,怕是半路上多數都要扔了,這是要做大事的人?
  從別院出發的時候,光裝車就裝了半個時辰,點心要壹樣壹樣的放上去,不能壓了擠了,食盒要分開擺放,酒也壹樣……這酒要配什麽菜品什麽點心,那酒要如何如何,真是精致的讓人惡心。
  荀直也是第壹次,在壹個人身上將精致與惡心兩個詞用在壹起。
  荀直在別院等著出發的時候便心裏焦躁,然而沒奈何,現在他手裏能用的人不多,能打的牌不多,總不能讓皇後親自拋頭露面,該他做的還是他做。
  有些時候荀直都覺得自己走錯了路,可偏偏這樣,還想著走下去。
  無他,只青史留名四個字。
  若是他入仕,再大不過沐昭桐,有什麽意思?
  若是他掀翻了這帝王之業另立新君,將來史書上必然要大寫特寫,他還能自己寫,朝中掌權者,文官至極處便是沐昭桐現在的樣子,不,是過去的樣子,又如何?皇帝李承唐登基之後,沐昭桐可還能翻出來什麽水花?估摸著將來大寧的史冊上對於沐昭桐的評價,最多不過三言兩語。
  史冊啊,我讓妳怎麽寫妳便怎麽寫,那才是真正的青史留名。
  他看不起沐昭桐,但是看得起皇帝,所以他才會覺得很艱難,然而這條路若是不艱難,他走起來也就覺得很無趣。
  沒有人比荀直更清楚,這本就不是壹場公平的較量,皇後再怎麽驕傲著也抹不去驕傲上烙印著的卑微,皇帝壹言可決生死,也可平天下,還平不了壹個後族?
  皇帝只是不想背罵名,不然聖旨壹道,後族雞犬升天,大不了就是個暴君的名聲而已,還能怎樣?
  沐昭桐那壹票人,能罵死皇帝嗎?
  自然不能,連禦史臺的人都不能。
  荀直連沐昭桐都看不起,更何況是壹個李逍然,壹個紈絝子罷了……可再怎麽看不起,他還是得和李逍然坐在壹起,把為數不多且還不好的牌打的漂亮起來,那才是真的漂亮。
  古人說,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在荀直看來那是小道,大道……謀天。
  “先生有幾分把握?”
  李逍然看向荀直,似乎是看出來荀直眼神裏有幾分不悅,於是擺了擺手示意那少女把點心拿遠些。
  “什麽把握?”
  荀直反問了壹句,完全走神了。
  “此去東疆見裴亭山,先生有幾分把握?”
  “那看世子。”
  荀直心中沒好氣,回答的也就沒幾分好氣。
  “世子若能說動裴亭山,把握自然有,因為那是東疆的裴亭山,是裴亭山的東疆。”
  李逍然笑起來:“陛下都要整死他了,他還能忠心耿耿?”
  荀直搖頭:“不容易。”
  這三個字,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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