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5章 鬥李家的還是李家人

　　兩個月後，長安。
　　在過年之前陛下回到了長安城，長安城裏過年的氣氛已經很濃，說起來這壹年壹年的時間過的飛快，馬上就要迎來大寧天成三十二年了。
　　東暖閣。
　　皇帝看了看堆積如山的奏折人不為微微嘆息了壹聲，看向縮在東暖閣椅子上的那兩個人有些無奈：“妳們兩個的樣子現在看起來可真像。”
　　壹個是老院長，壹個是莊雍。
　　壹個是真的老了，壹個是身子骨虛弱。
　　兩個人蜷縮在沙發上守著火爐的樣子，確實有幾分相似，所以兩個人對視了壹眼後也都笑起來。
　　“陛下快批閱奏折吧，再堆就要堆到東暖閣外邊去了。”
　　老院長道：“別的倒也不怕，就是堆的太多了關不上門，臣會有點冷。”
　　皇帝瞥了他壹眼：“先生真是會說話啊，朕現在怎麽覺得妳不是來陪朕的，而是貪圖朕東暖閣裏的火爐比妳家裏的好，比妳家裏爐火旺，先生絲毫也不心疼朕辛苦不辛苦，之說別開了們凍著妳……朕回頭把這東暖閣讓妳，朕去別的地方辦公事。”
　　老院長道：“倒也，不是不行。”
　　這話也就老院長敢說。
　　皇帝又瞥了他壹眼：“若不是妳家裏沒什麽錢財，妳又那麽老了，朕覺得抄家都沒有什麽油水撈，就定先生個謀逆之罪。”
　　老院長大笑道：“陛下可以可著勁兒的賞賜老臣，等老臣肥了再來抄家。”
　　皇帝：“妳以為朕傻的？何必多此壹舉……再說，朕賞賜送了先生壹對碧玉壺，先生轉手就送給孟長安和沈冷壹人壹個，上上次送給先生壹些西域玩意，先生難道不也是送給了孟長安的妻子和茶兒？”
　　皇帝哼了壹聲：“朕送先生的東西，先生倒是做了人情。”
　　老院長嘆道：“送孟長安……畢竟是老臣的得意門生，送沈冷那份兒主要是他不要臉硬要，還有茶兒公主，總是在老臣那哭窮，說陛下扣他們家俸祿扣的太狠了，看到陛下的賞賜就悲從中來……”
　　皇帝噗嗤壹聲笑了：“唉……要不然朕回頭想個什麽法子，再把妳送給沈冷的東西罰沒回來，朕應該有壹種失而復得的驚喜。”
　　正說著，代放舟從外邊快步進來，雙手捧著壹份奏折：“陛下，這是北疆送來的戰報，原本往太山那邊送，走到半路知道陛下回長安又加急送過來的。”
　　皇帝嗯了壹聲：“應是捷報。”
　　他笑著把戰報打開，看了幾眼後臉色就變了。
　　老院長和莊雍看到陛下的臉色變了同時站起來，皇帝的視線慢慢的離開戰報，沈默片刻之後把戰報遞給老院長：“李逍善……戰沒。”
　　老院長去接戰報的手在半空之中顫了壹下，臉色也瞬間變得發白。
　　他低頭看著那戰報：“這事……先壓壹壓吧。”
　　然後俯身：“陛下節哀。”
　　皇帝轉身背對著老院長，肩膀似乎微微顫了壹下。
　　“那是……朕的親侄兒。”
　　好壹會兒之後，皇帝道：“代放舟，問問誰知道信王在什麽地方，朕……請他回長安。”
　　代放舟在門口應了壹聲：“奴婢這就派人去查問。”
　　皇帝再次沈默下來，又是好壹會兒後才說道：“信王已經許久都沒有消息了，信王妃上次在京郊農場遇到伏擊受了重傷，身子骨壹日不如壹日，信王就帶著她四處去求醫問藥，朕特意囑咐過讓沈家的人去看，沈家的人看過之後也說沒什麽好法子，只能是盡量把信王妃的身子補壹補，拖壹陣是壹陣。”
　　皇帝閉上眼睛：“朕不知道該怎麽對他們夫妻二人說。”
　　莊雍還不知道那時候在京郊農場裏發生的事，下意識的看了壹眼老院長，老院長便解釋道：“信王和陸王在京郊農場遇到伏擊，陸王……遇刺身亡，信王受了重傷，傷還沒好就開始帶著信王妃四處求醫，陛下曾多次派太醫院的人的會診，得出的結論也只是希望能信王把信王妃送到南方溫暖之地，或可靠氣候讓王妃的內傷逐漸好轉。”
　　莊雍心裏緊了壹下。
　　兩位親王同時遇襲，陸王還死了。
　　“只怕不太好找到信王的下落。”
　　老院長道：“若是真的去了南方，地方太大了，就算沿途有線索可查，但找到人絕非易事，說不定要找上壹年，兩年……”
　　他試探著問了壹句：“信王世子李逍善戰沒的消息，是不是先不要公布全國？”
　　皇帝沈默片刻，搖頭：“朕的侄兒是為了大寧而戰沒的，朕難道還不讓天下人知道？”
　　老院長張了張嘴，沒再說什麽。
　　那是壹百年來唯壹壹個戰死在北疆的皇族子弟，大寧的百姓們應該知道，也必須知道。
　　與此同時，京畿道。
　　官道邊上有壹家特別簡陋的茶室，只有三間茅棚，除了賣給路人壹些粗茶之外，掌櫃的兩口子也能做壹些簡單的飯食，買的不歸，量大實惠，所以生意還不錯。
　　今天京畿道還是有風雪，所以官道上不見行人，這路邊的茶室就顯得有些孤零零，往前往後十幾二十裏都再沒有壹個做生意的，到了冬天就更顯得蕭條。
　　好在這茶室倒也不是沒生意，桌子上的銅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桌子上擺著的都是肉食，畢竟這寒冬臘月的天氣想找些新鮮蔬菜來比找肉要難多了。
　　掌櫃的兩口子拿了十兩銀子回家去了，這茶室裏只有相對而坐的兩個人，茶室外邊則有壹些江湖客看守，遠在幾裏外都有人。
　　同存會的東主伸筷子從銅鍋裏撈出來壹些肉，放進蘸碟裏來回蘸了蘸，他似乎很滿意這些羊肉的味道，畢竟是剛剛殺的，很新鮮，味道就很正。
　　“怎麽樣？”
　　他問。
　　坐在他對面的李長澤笑了笑：“妳又不是不知道，還能怎麽樣？我的戲他的戲加起來可算精彩，就看誰的戲有破綻，可是看來看去，他沒有我也沒有，所以就很完美，兩個人都覺得很成功。”
　　東主噗嗤壹聲笑了：“兩只狐貍互相騙，都以為成功了。”
　　“我是真的成功了，他不是。”
　　李長澤喝了壹口酒，看了外邊壹眼：“我托那兩個廷尉府的人去買東西，他們最快壹個時辰就能回來，所以半個時辰之內我就得回去，妳有什麽事盡快說。”
　　“沒什麽大事。”
　　東主道：“只是想問問竇懷楠的情況。”
　　李長澤道：“我那位父親以為這樣的小手段就能瞞得住我……說到小手段，他比我母親差得遠了，他先是借著打壓沈冷的由頭打壓了竇懷楠，竇懷楠也配合，在未央宮裏罵了皇帝，呵呵……所以皇帝把他貶職也就順理成章，然後再把他扔回京畿道，有些假聰明的人就會去想，陛下這怕是要借別人的手除掉竇懷楠了。”
　　“可是我父親又把我從西北召回仍在京畿道了，那些假聰明的人又會去想，大概是父親要看看各方什麽反應，其實他只是想讓我接觸竇懷楠，兩個都失意的人，壹個是原來的國之儲君，壹個是本有希望成為內閣首輔的重臣，多完美？”
　　“父親希望我接觸竇懷楠，希望竇懷楠能取得我的信任，我就隨了他的心意。”
　　李長澤把杯子裏的酒喝完，看了看鍋裏的沸湯：“妳怎麽這麽愛吃這玩意？”
　　東主聳了聳肩膀：“冬天正是吃這個的時節，況且我愛吃肉怎麽了，總比吃草的人強壹些。”
　　李長澤笑起來：“愛吃肉的人可別太貪了。”
　　東主眼睛微微壹瞇：“妳的意思是？”
　　李長澤連忙搖頭：“我沒有什麽意思，四叔……我的意思就是妳也不再年輕了，吃肉太多不好，平日裏得葷素搭配著吃。”
　　東主笑道：“妳是怕我死在妳前邊，還是怕我死在妳後邊？”
　　“我們為什麽要死呢？”
　　李長澤道：“我們是有同樣目標的人。”
　　東主道：“我們的目標可不壹樣。”
　　他往後靠了靠：“妳想做皇帝，而我不想。”
　　李長澤道：“所以我壹直都很好奇，妳謀這些是為什麽？難道單純的是為我？四叔妳也是有兒子的，逍善還在北疆呢，據說已經是三品將軍了，大有可為，前途無量。”
　　東主道：“若是妳信我呢，那以後就還接著合作，若是妳不信我呢，妳可以自己接著去謀。”
　　他伸筷子繼續夾肉吃，依然吃的津津有味，他似乎真的是愛極了這涮鍋的味道。
　　“肉妳吃。”
　　李長澤道：“四叔妳也知道，我現在除了靠妳已經沒人可以靠了，我知道三叔當年和同存會的事，但三叔他所謀之事太小，他兒子被架在火上烤，他真的那麽不在乎自己兒子？當年沐昭桐把逍然接到長安，到城門口就被堵了回來，在那之前，四叔怕也是心潮澎湃吧。”
　　他笑了笑說道：“四叔暗中串聯各大家族重新張羅起來同存會，是為了幫他兒子，結果他隱藏的太深了，他兒子不信他，他自己又把自己玩死了。”
　　啪！
　　李長澤的臉上挨了壹個耳光，很響。
　　東主收回手，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擦了擦手：“妳應該心有敬畏，那是妳四叔，哪怕妳還是皇子還是太子，也該心有敬畏，他已經去了，妳說話放尊重些。”
　　李長澤楞在那，沈默片刻後垂首：“侄兒記得了。”
　　“很好。”
　　東主起身：“竇懷楠得利用好，我們都不能讓陛下的判斷出現失誤，他能，因為陛下相信他，所以妳利用好了竇懷楠事情會變得簡單起來。”
　　“妳該回去了。”
　　他指了指門外：“記得回去路上自己買壹壺酒，不然的話妳身上的酒味沒法解釋。”
　　李長澤也起身，俯身拜了拜：“好，四叔，再會。”
　　“妳得長進些了。”
　　李長澤轉身之後，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
　　“妳要是再那麽膚淺，那麽刻薄，那麽不知輕重，我就真的去扶自己的兒子而不是妳，妳問我為什麽……我的兄弟慘死在農場，我的妻子身負重傷，我的兒子被人奪走了妻子成為笑柄，我的女兒沒死但瘋了……”
　　李長澤的肩膀顫抖了壹下，緩了壹口氣後收到：“侄兒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