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3章 可欺嗎？

　　數百黑騎在大街上隊列整齊的經過，除了馬蹄聲和甲片震動碰撞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可偏偏如此卻帶給人壹種巨大的壓力。
　　黑武已經許久沒有在長安城裏出動過這麽多人，所以壹時之間黑騎所經之處的百姓們幾乎沸騰了。
　　距離過年已經沒幾天，壹只手數不過來再加半只手就差不多，老百姓們還不知道臘月二十三北疆比武大捷，但他們見證了臘月二十四長安城裏黑騎炸街。
　　壹個老爺子拄著拐杖站在門口看著黑騎經過，等隊伍浩蕩過去後他忍不住微微搖頭嘆息了壹聲：“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也不知道誰家這麽倒黴，二十四這天讓黑騎上門掃房子，那可真是得掃的幹幹凈凈，沒有比黑騎更會掃房子的了。”
　　這話壹說完，旁邊扶著他的小夥子噗嗤壹聲就笑了：“我的爺，這話可別亂說，人家都說黑騎上門就跟莊稼地裏鬧了蝗災壹樣，寸草不生……妳想想人家裏，指不定多難過，爺妳還在這說風涼話。”
　　“那我說什麽？”
　　老爺子壹撇嘴：“黑騎上門，那是報應，有什麽值得可憐的，大寧立國數百年，妳可曾聽說過黑騎上門掃房子有掃錯了的？”
　　小夥子笑著搖頭：“唉……爺妳這壹說，這黑騎上門的業務，咱家這輩子不辦才好呢。”
　　老爺子看著自己大孫子嘆道：“妳倒是想讓黑騎上門，咱家實力不允許，別怪我，怪妳爹，咱倆隔著輩兒呢，是他沒給妳爭取來壹個可以讓黑騎上門掃房子的身份地位。”
　　小夥子哈哈大笑：“爺，回頭妳去迎春樓裏說書得了，壹準火爆。”
　　老爺子：“這整個長安城裏，就迎春樓這壹家茶樓的評書大鼓還有故事講得好，也就他家裏取名字不正經，這名字怎麽聽都是小淮河那邊的。”
　　小夥子擠眉弄眼：“爺，妳年輕時候是不是經常去小淮河？”
　　老爺子哼了壹聲：“年輕時候幹嘛？妳爺我現在也是老當益壯，只要我想去……”
　　啪！
　　老太太從門裏出來，壹手拄著拐棍壹手拿著掃帚，掃帚就拍老爺子腦袋上了，老爺子嚇得壹縮脖子：“別別別，留些顏面，吹牛皮而已……”
　　黑騎順著大街往前走，小半個時辰之後到了盛家大宅外邊，盛家本來已經搬出長安，可是長安城裏依然有宅院，而且盛家的人最近就在長安。
　　門口的家丁看到黑騎過來嚇了壹跳，兩個人對視了壹眼，壹個跑進門去稟告，壹個留在門外嚇得腿都在抖。
　　那是黑騎上門，誰不知道黑騎上門刮地三尺。
　　黑騎隊伍前後分開，盛家大宅的前後門全都堵了，兩邊的大街也都封了，韓喚枝的黑色馬車在盛家大宅門外停下來，車門打開，壹身錦衣的韓喚枝邁步下車，看了看盛家大門口上的門匾，指了指：“從這開始。”
　　黑騎下馬，上去幾個人就把門匾給摘了。
　　家丁壯著膽子想攔，手都伸出去又縮回來，盛家的管家急匆匆從裏邊跑出來，看到門外都是黑騎也嚇了壹大跳，連忙點頭哈腰的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哪位大人主事？是不是來錯地方了，這可是燕國公的府邸。”
　　方白鏡笑了笑道：“那就沒錯了。”
　　韓喚枝邁步往院子裏走，那位管家還沒有見過韓喚枝，當然聽說過，但早就知道韓喚枝去了草原誰能想到眼前這位就是，他連忙攔了壹下：“這位大人，縱然要進門，也得出示個公文什麽的吧？”
　　韓喚枝看了他壹眼：“妳沒見過我？”
　　那人連忙道：“沒見過大人。”
　　“沒有公文。”
　　韓喚枝邁步向前：“我叫韓喚枝，廷尉府拿人，韓喚枝的名字就是公文，不用記住我這張臉，在我帶黑騎出門的時候大部分人只見我壹次就夠了，沒有第二次。”
　　東暖閣。
　　皇帝看著太子李長燁批閱奏折，李長燁知道今天壹定是有大事，因為他的父皇臉上表情似乎是有些開心，皇帝之前給方白鏡下旨的時候看起來很憤怒，可那是給方白鏡看的，給廷尉府的人看的，那是壹種態度。
　　事實上皇帝並不生氣，盛家的人自己跳出來，這有些來的太輕易，壹下子就把要做卻無從做起的事打開了壹扇門，這扇門壹打開，後邊的路就好走多了。
　　“長燁。”
　　皇帝看向二皇子，停頓了壹下後問道：“如果朕要對功勛舊臣動手，會不會顯得薄涼？”
　　李長燁連忙說道：“君主治臣之道，信人於恩，懾人於威，臣子做的對了當有獎賞，臣子做的錯了當有責罰，小功有小賞，大功有大賞，小過有小罰，大過有大罰，治於有度，不脫規矩，行於典法，不離公義，度之內的事，不是薄涼。”
　　“哈哈哈哈。”
　　皇帝哈哈大笑：“好壹句度之內的事不是薄涼，朕喜歡這句話，度之內的事，也不算慣縱。”
　　他看了二皇子壹眼：“所以盛家的事朕來辦，不管是薄涼還是不薄涼，朕做惡人，有些人立了功就要獎賞，妳來獎賞，妳做好人。”
　　李長燁忽然間反應過來：“是親師父……是水師大將軍沈冷？”
　　皇帝道：“前陣子委屈了他，渤海那邊的戰事他出兵及時，水師的反應速度讓朕滿意，他有那個魄力，換作別人沒準就要等著朕的旨意才敢出兵，所以當賞。”
　　李長燁試探著說道：“可是，沈冷還去了北疆呢。”
　　皇帝道：“朕費盡心思給他們那麽大的臺階下來，難道這還不夠？”
　　李長燁隨即笑起來：“兒臣這就去想想該怎麽獎賞。”
　　片刻之後他看向皇帝，小心翼翼的問：“軍職恢復正二品，不為過吧？”
　　皇帝點了點頭：“不為過。”
　　李長燁更加小心翼翼的問：“那國公……”
　　“國公也恢復了吧。”
　　皇帝道：“妳看看再給壹些什麽實惠的，朕扣他的俸祿扣的狠了些，原因有兩點，壹是讓禦史臺的人閉嘴，朕罰的勤壹些扣的狠壹些，禦史臺的人想參奏都覺得無趣，二嘛……”
　　皇帝嘴角壹揚：“好玩。”
　　盛家大宅。
　　燕國公從屋子裏邁步出來面沈似水，看著韓喚枝冷冷地說道：“我聽府裏的人說，韓大人好大威風，進府搜查沒有公文沒有旨意？”
　　韓喚枝點了點頭：“確實沒有明旨，國公想要的話回頭我拿到了給妳補。”
　　燕國公皺眉：“那妳居然敢擅闖國公府搜查！”
　　“不是搜查。”
　　韓喚枝認真的解釋道：“是抄家。”
　　燕國公氣的肩膀都在微微發顫：“如果是有陛下的明旨，我甘願領罪，可是妳沒有旨意，陛下也沒有給我定罪，妳為何抄家？”
　　他心裏自然明白怎麽回事，只是沒有想到廷尉府的人會來的這麽快，而且是韓喚枝直接露面來了，他安排去抓葉流雲妻兒的都是他府裏的死士，按理說不應該有人會說出來什麽，這些死士都深受他盛家恩德，每個人都信得過，怎麽會這麽快就招供了？
　　剛剛得到失手消息那會兒他就想走，可是又有壹些僥幸心理，他的人他信得過，那些死士從小培養，其中經歷過無數次的折磨，保證每個人都能承受住極為嚴厲的刑罰而不招供，這人才抓到廷尉府的人就到了，顯然有些不對勁。
　　所以在剛才聽說廷尉府的人到了，燕國公的第壹反應就是被抓的人裏邊有鬼，有人故意立刻就招供了。
　　他現在也沒辦法，只能是硬撐著，希望能有機會進宮見到皇帝，他想著到皇帝面前去哭訴，希望皇帝念在他家祖上為大寧立國而立下的赫赫戰功赦免壹次，他只要死不認賬，說是人栽贓陷害，皇帝應該也不會真的對他下殺手才對。
　　李家的人要臉要體面，幾百年來都不曾對他們這些功勛舊臣的後代有過什麽嚴苛的舉動，李承唐就敢背負這個罵名？
　　可他忘了，自己這樣想，都是李家慣得。
　　“其實……陛下有沒有旨意，國公心裏沒數？”
　　韓喚枝道：“還是體面些的好，免有爭端。”
　　燕國公怒道：“我若是阻攔呢？妳還敢動手殺了我？”
　　“不敢殺國公。”
　　韓喚枝回頭看了方白鏡壹眼：“去掉他的國公錦衣，人帶回廷尉府。”
　　方白鏡應了壹聲就要上前，燕國公大聲喊道：“妳敢動手！”
　　他回頭朝著府裏的人喊：“取我戰刀來，就取祖上為大寧立國征戰時候用的那把，我看誰敢亂動，誰動我就用祖上的戰刀砍了他！”
　　人在這種情況下，似乎很容易變得瘋狂。
　　韓喚枝像是想到了似的，微微搖頭：“別讓那把戰刀蒙羞，妳們已經對不起那把戰刀了，還想讓戰刀對不起妳們祖上？”
　　燕國公表情猛的壹變。
　　“我要見陛下！”
　　他大聲喊，聲嘶力竭。
　　韓喚枝語氣平淡地說道：“我會轉達妳的請求。”
　　“韓喚枝！妳憑什麽攔著我不讓我進宮見陛下！”
　　“因為我是韓喚枝。”
　　韓喚枝繞過燕國公進了大廳，在大廳裏坐下來，從腰帶上摘下來自己的都廷尉鐵牌遞給方白鏡：“國公府裏的人全都拿下帶回去，所有物品查驗封存，有人反抗可格殺勿論，我們廷尉府直接殺人的上限是多大品階來著？”
　　方白鏡垂首：“先斬後奏，至正三品。”
　　韓喚枝嗯了壹聲：“那殺人之前問清楚，別越過了規矩。”
　　方白鏡接過來鐵牌肅立行禮：“是！”
　　韓喚枝側頭看向氣的發抖也可能是嚇得發抖的燕國公：“多壹句嘴……國公，妳覺得陛下可欺嗎？”
　　燕國公聽到這句話後突然腿就壹軟，壹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