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等後天

　　八部巷外的酒樓已經存在了壹百多年，如果這樣壹個重要的地方廷尉府沒有關註，廷尉府沒有控制，那就足以說明廷尉府無能。
　　酒樓的東家是個稍微有些胖中年男人，吩咐完讓手下人盯著那兩個可疑的番邦之後回到酒樓裏，沈默了壹會兒後忽然想起來之前廷尉府傳過來的消息，於是心裏緊了壹下。
　　“要來了麽？”
　　他招手把壹名小夥計叫過來：“馬上去廷尉府，告訴都廷尉大人，可疑的人出現了，剛剛忙起來有些恍惚竟是忘了都廷尉大人的交代。”
　　小夥計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回了壹句：“知道了，百辦大人。”
　　胖男人叫余淮，不管怎麽看這個人都不應該和廷尉府扯上關系，壹眼看到他，就能判斷出來這是個典型的商人，有人說商人的眼神好認，但是要讓他說出來怎麽好認也就不好說詳細。
　　余淮越想越覺得那兩個人可疑，自己派去的人身手本事都壹般，萬壹要是耽誤了大事不好，他身上掛著個廷尉府百辦的官職，可實際上從來都沒有真正參辦過什麽案子，他這個百辦是從他父親那繼承來的，是廷尉府為了獎勵他們家這麽多年來為廷尉府提供了大量的情報消息，這種百辦沒有什麽實權，可百辦就是百辦，級別在那。
　　他擔心誤了事，所以交代了壹下櫃臺後邊的掌櫃看好店，然後急匆匆從前門出來朝著其中壹個番邦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順著大街壹直走，走了大概壹刻之後就看到自己派的夥計在墻角站著，他過去拍了壹下：“怎麽了？”
　　小夥計嚇了壹跳，然後偷偷指了指對面茶樓：“人在裏邊。”
　　“幾個人？”
　　“就壹個。”
　　“妳確定進去了，就壹個人？”
　　“確定，壹直盯著呢。”
　　余淮吸了口氣，想著怎麽也得確認壹下，於是吩咐了壹聲：“妳去找廷尉府的人過來，我在這看著，速度快壹些，這個人肯定有問題。”
　　小夥計應了壹聲，連忙轉身跑了。
　　余淮整理了壹下自己的衣服，溜溜達達進了那家茶樓，他必須確認壹下是不是剛剛那兩個可疑的人，結果壹進茶樓就看到大野堅坐在那聽評書，翹著腿，似乎聽的津津有味，茶樓大廳裏有不少人，大野堅坐在最後邊靠近門口的位置，但不對著門，所以余淮在外邊沒看見，他壹進門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很近了。
　　余淮轉身就要走，大野堅卻忽然回頭：“咦？這不是剛剛我吃飯的那家酒樓東家嗎？”
　　他起身：“妳也來聽書？”
　　余淮連忙笑了笑：“原來在這啊，我這不是追妳們呢嗎，剛剛結賬的時候妳們多給了銀子，我壹直追出來想退給妳。”
　　大野堅笑道：“東家做生意真是讓人敬佩，反正也到這了，我請妳喝杯茶？”
　　余淮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還得急著回去店裏。”
　　大野堅：“唔，其實我剛才也算了算，應該是多給了妳壹百五十錢，妳退給我的話，剛好夠我在這喝茶聽書。”
　　余淮連忙把錢袋子摘下來：“我沒帶那麽多制錢，咱們已經算朋友，我退給妳塊碎銀子，大概能頂得上兩百錢，妳且收著。”
　　大野堅拉了余淮壹把：“坐下說，幹嘛站著，我還有事請教妳呢。”
　　他招手喊夥計：“給我朋友加個杯子。”
　　茶樓夥計連忙過來，給余淮加了個茶杯，大野堅端起茶壺給余淮倒了杯茶：“說實話，也就是在大寧才能有妳這樣的商人，多給了銀子還會追這麽遠退回來。”
　　余淮笑了笑道：“這都是應該的，做生意就得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他著急離開，所以問了壹句：“妳說有事要問我，什麽事？我店裏事情多，妳問完了我還得趕回去。”
　　大野堅擡起手很熱情的摟著余淮的肩膀，貼在余淮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東家，錢是妳收的嗎？我怎麽記得是掌櫃，還有就是……賬不是我結的，我又怎麽會知道結算了多少錢，妳多收了多少錢？妳連想都沒想就退給我銀子，所以……寧國的商人都這麽蠢的？”
　　余淮臉色壹變，剛要說話，大野堅壹只手捂著他的嘴壹只手握匕首戳進余淮心口，匕首在余淮心臟裏來來回回的扭了幾下，沒多久余淮就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大野堅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在余淮後背上拍了拍：“妳不該追過來的，妳會記住我的樣子。”
　　他還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余淮蓋上，誰也沒有想到他的長衫裏邊還是壹件長衫，出了茶樓之後他壹路往前走，故意轉了幾個圈才回到他租住的客棧，進門取了東西結算房費，出門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用匕首把臉兩側的絡腮胡刮了，然後把下巴上的胡子割短了壹半，轉身就進了距離剛剛那家客棧只隔了兩家鋪子的另外壹家客棧。
　　“廷尉府的人？”
　　他坐在窗邊自言自語了壹句，然後嘆了口氣：“可怕的廷尉府。”
　　半個時辰後，廷尉府。
　　小夥計臉色慘白的看著地上躺著的東家，東家心口上的血跡還沒有幹呢，顯然嚇壞了也悲傷壞了，人都處於壹種隨時都會崩潰的地步。
　　方白鏡蹲在屍體旁邊看了看，皺眉：“不是經常殺人的人，沒有這麽準這麽狠的刀法。”
　　他回頭問小夥計：“現在讓妳描述出來那個人的模樣，妳可以嗎？”
　　“可以！”
　　小夥計紅著眼睛點頭：“我壹直盯著他，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認出來。”
　　“叫畫師來。”
　　方白鏡用白布把屍體蓋好：“派個人去酒樓，通知壹下他的家人。”
　　畫師不多時就到了，按照小夥計說的反復修改反復畫，可實際上，墨筆畫工確實難以極為真實的畫出壹個人的容貌，像就是了，將近壹個時辰這幅畫像才畫好，小夥計指著畫像道：“有八九分像。”
　　方白鏡沈默片刻，回頭吩咐了壹句：“再畫壹張，壹張送去長安府，讓長安府按照畫像全城搜人。”
　　他手下人楞了壹下：“大人，交給長安府？這案子咱們廷尉府不接手？”
　　“接。”
　　方白鏡道：“可得讓那些人知道現在案子在長安府。”
　　與此同時。
　　距離廷尉府大概隔了壹條街上，壹家賣綢緞的鋪子外邊，蓋昊往四周看了看，然後邁步進門，掌櫃的壹看他進來，連忙迎接過去，把人直接帶進了裏屋。
　　“大野堅這個白癡。”
　　蓋昊坐下來之後說道：“他居然直接殺人……避免被追蹤有壹萬種手段，他選了最愚蠢的那種。”
　　鋪子的掌櫃垂首說道：“大人，要不要幹脆除掉大野堅算了，這個人也許會誤了大事，我們這三年來在長安城艱難組建起來的力量，有可能被他牽連。”
　　“咱們在長安有多少人？”
　　“不少，畢竟從渤海那邊找人容易。”
　　掌櫃的也是渤海人，可是說話的時候仿佛忘了他也是渤海人。
　　“渤海那邊窮人太多，願意為了錢而不要命的人更多，把他們帶出渤海找個地方訓練壹陣子，讓他們能吃飽，能吃上肉，他們什麽都肯幹，最近三年來，咱們在長安這邊的策略改了，不再是以往那種布局，以往咱們黑武的密諜都以商人身份來掩飾，不過從戰敗之後，廷尉府對於商人的排查越來越嚴，至少三分之二的密諜暴露被殺。”
　　掌櫃的緩了口氣：“後來，遼殺狼大將軍派人輾轉聯絡到我，讓我重新把長安城裏的密諜聯系上，我根據長安城的現狀重新安排了人手，大人妳應該還不知道，前陣子長安城裏發生了兩件大事，第壹是大將軍沈冷受罰，第二是長安城最大的江湖勢力流雲會被朝廷取消。”
　　“流雲會沒了，所以長安城裏各路暗道勢力重新擡頭，趁著這個機會，我安排咱們的密諜組建了壹個幫會，取名為浩海幫，畢竟都是從渤海來的人，靠著他們不怕死，打架就拼命，所以已經爭搶下來壹些地盤，以幫會來掩飾密諜身份，比用商人身份更好，就連廷尉府的人也不會想到，我們黑武的密諜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在長安城裏組建幫會。”
　　蓋昊點了點頭：“這壹次的事妳辦的極好，等我回到黑武之後想辦法把妳調回去，留在我身邊做事……還有就是，妳剛剛說什麽來著，除掉大野堅？”
　　蓋昊仔細想了想：“如果我們想辦法暴露了大野堅，讓他被廷尉府的人抓了去，當然直接死了最好，那樣的話我們做事更隱秘了對不對？”
　　掌櫃的臉面點頭：“對！”
　　“他死了，廷尉府的人就會放松警惕。”
　　蓋昊起身，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的踱步。
　　“也不行，時機不到。”
　　蓋昊停下來：“就算是以他的死來保證我們要做的事順利做完也不是現在，等寧國的皇帝死了之後再說，把殺寧帝的事推倒他身上。”
　　他看向掌櫃的：“幫會的人，可以動用的有多少？”
　　“幾百人是有的，壹半是我們的密諜，壹半是寧人，不得意的江湖客，他們根本不知道在為我們做事，還以為真的是在搶地盤混江湖，這些人死了也不用心疼。”
　　蓋昊皺眉沈思：“計劃還得重新改壹下，得把大野堅的人拉入局。”
　　他看向外邊：“盯著廷尉府的壹舉壹動，另外，讓幫會的人去惹惹事，別用我們的人，用妳說的那些不得意的寧人江湖客，用他們分散廷尉府和其他衙門的註意，把我需要的東西準備好，我後天會用到。”
　　“是！”
　　掌櫃的應了壹聲：“只等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