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5章 封街還是封城？

　　南屏城外就是大片的農田，絕大部分普通農戶種植的都是糧食，但富戶或是勢力比較龐大的家族都會專門有地種植鬼癮花，求立人並不覺得這東西是魔鬼灑向人間的毒藥，本地人有不少都接觸過鬼癮膠，而這東西也成為壹些家族勢力用來控制農工的東西。
　　莊雍本想讓沈冷等壹等他，等他和手下眾將以及文官們商議壹下，可是轉念壹想等等有什麽意義？越遲事情越多，所以也沒攔著，午飯之後沈冷就直接去了大營，調了壹萬戰兵，分做十隊，只半日的時間，南屏城內外到處都可見煙氣熏天。
　　沒多久，莊雍的府裏就聚集了很多人。
　　“沈將軍似乎有些過分了。”
　　南屏城主理民政的文官叫嚴豁，原本是戶部四品官員，調任求立為官後直接被提拔為正三品，如今是南屏府府治，相對於大寧那邊的府治來說他的權利要大不少，算是扶搖直上，可這種苦差事京城為官的那些人能不來的自然不會來，他來是因為在戶部人緣不算好。
　　這個人能力沒什麽問題，可情商實在有些低，在戶部為官近三十年，那麽多同僚也沒幾個和他有交往。
　　或許是因為這兩年來在南屏城掌權讓他態度上更是有些飄，當地的求立人必然會對他阿諛奉承唯唯諾諾，當地諸多大家族也是把他當土皇帝壹般供著，今天下午沈冷這壹把火燒起來，不少求立大戶都坐不住了，沒多久南屏府就圍了不少人，嚴豁急急忙忙趕到大將軍府，才知道是沈冷親自帶兵在焚燒鬼癮花田。
　　莊雍聽到他壹句沈將軍似乎有些過分了，側頭看了看他。
　　嚴豁如果情商稍微高壹點，也不會看不出來莊雍臉色稍稍有些不快。
　　“沈將軍此舉無疑是在挑釁國法。”
　　嚴豁起身，在屋子裏壹邊走壹邊說道：“不妥之處有三，壹，就算他是戰兵將軍，也不能隨意帶兵闖入別人私宅私田更何況還是毀了人家東西，二，此事未經與地方官府溝通，戰兵直接出面的話那麽我這些做地方官的還怎麽辦？三……沈將軍剛來對求立這邊應該也不了解，他不知道鬼癮花田會帶來多少收益，去年壹年，從求立往國庫上交的稅銀有三成源自鬼癮花。”
　　他停頓了壹下，轉身看向莊雍：“這三點都可拋開不論，畢竟同朝為官，只是如果再這麽燒下去的話怕是要激起民變，沈冷將軍不知道，難道大將軍也不知道？求立富戶，種植鬼癮花者十有九之，這些富戶，大者有長工上千，小者也有長短工百十人，如果這些人壹同作亂……”
　　莊雍擺了擺手示意嚴豁不用繼續說下去了。
　　嚴豁話到嘴邊沒有說完有幾分不爽，強行又把結束語說完：“陛下應該也不願意看到因為壹兩個人的嚴重錯誤就導致整個求立都亂起來，動蕩涉及百萬人，那可是死罪。”
　　莊雍微微皺眉：“沈冷是幾個人？”
　　嚴豁回答：“沈冷將軍？沈將軍自然是壹個人。”
　　莊雍問：“那嚴大人說的壹兩個人指的是誰？”
　　嚴豁楞了壹下，然後連忙回答：“口誤口誤。”
　　莊雍道：“不管是口誤，還是嚴大人心中所想，這事我先說壹下吧。”
　　莊雍站起來，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
　　莊雍道：“沈冷帶兵在焚燒鬼癮花田，妳們都知道我在城外也有壹片田，也種了，第壹個燒的就是我的，沈冷身邊只有他自己親兵六百，今日有壹萬戰兵出營，這壹萬戰兵沈冷調不動，沒有我的軍令求立之內誰也調不動，鬼癮花能給朝廷帶來多少稅收我清楚，應該算是損失，所以不介意諸位大人上奏朝廷如實將此地情況匯報，只勞煩諸位大人記住壹點。”
　　他掃了眾人壹眼：“奏折要參奏的人排在第壹的不能是沈冷，得是我，他級別不夠。”
　　眾人面面相覷。
　　嚴豁就算是情商再低也聽出來莊雍這話裏對沈冷的回護之意，所以只是嗯了壹聲沒有多說什麽，心裏卻想著既然妳要求把妳放在第壹位，那就把妳放在第壹位，妳們這些當兵的穿壹條褲子，哪裏像是為官之人更像是壹群混江湖的，不以大局為重，只以私情論事。
　　莊雍道：“今日這事就議到此處吧，我本來也不是與妳們商議什麽，而是知會壹聲，沈冷是我帶出來的兵，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他自己也不敢不認，他帶的兵是我調動的，他做的事是我點頭的，所以諸位大人也無需罵他，罵了可能也沒用。”
　　親兵拉開屋門，滿屋子的文官武將看了看，都起身離開。
　　嚴豁出了門後又停下來，回頭看了莊雍壹眼：“大將軍，奏折送往長安最快也要三五個月，往來快則半年長則近壹年，若是在此之間發生民變暴動，大將軍如何處置？”
　　莊雍道：“有兩種答案，壹種五個字壹種三個字，嚴大人要聽哪種？”
　　嚴豁想了想：“五個字的。”
　　莊雍：“那是我的事。”
　　嚴豁臉色壹變，耐著性子又問：“三個字的呢？”
　　莊雍：“妳管不著。”
　　他素有儒將之名，人都說莊雍溫文爾雅，可這兩句話說出來似乎顯得有些跌了身份，和他飽讀詩書的才學不符，然而這才是他想說的話。
　　嚴豁冷笑：“大將軍怕是有些糊塗了，這是四個字，不是三個字。”
　　多傻的人才會在這幾個字上找沒趣？
　　莊雍道：“管不著是三個字，妳這個字，是我送妳的。”
　　嚴豁哼了壹聲，拂袖而去。
　　莊雍等人走了之後忍不住嘆了壹聲：“在長安的時候就聽說過此人有些傻，原來是真的傻。”
　　莊夫人從內堂出來，遞給莊雍壹杯茶：“這樣壹來，在求立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會被妳這壹句話而惹惱，用不了多久參奏妳的奏折就會好像雪片壹樣飛到長安，陛下或許都會被嚇壹跳。”
　　“只能如此了。”
　　莊雍道：“他才多大？”
　　莊夫人壹怔，點頭：“是啊，他才多大。”
　　他指的自然是沈冷，誰也沒有料到沈冷會因為這件事突然決絕起來，原本還好好的要帶兵去聖徒城，從東窯島回來之後就鐵了心哪兒也不去，只想把鬼癮花都燒了，這件事莊雍知道攔不住，可壹旦反應到了朝廷，陛下不能不有個態度，沈冷還年輕，這件事他來扛。
　　半個時辰之後，南屏城府衙。
　　嚴豁坐在主位上壹臉的憤懣：“妳們的事我說了不算，也管不了，這求立之地最大的可是人家大將軍莊雍，莊雍說了，這事和沈冷沒關系是他下的令，級別上來說，沈冷如今不如我高，可既然莊雍把事情接過去我又能如何？妳們自己去想辦法吧，我也累了，要歇著了。”
　　為首的那個求立人名為高康城，祖上是楚人，求立立國之後他祖上很快就辭官不做做起了生意，靠著自己的關系和經營，很快就讓家族在求立站穩，數百年後，高家在求立已經是有名的大家族，也有不少人在求立朝廷裏為官，求立國滅之後，高家人是第壹批表態擁護大寧的家族之壹，所以也沒有受到多大牽連。
　　高康城連忙上前俯身說道：“大人，如果妳不為我們做主我還能求誰？家中的海運生意，壹大部分進項都是將鬼癮膠銷往西域各地，如果就此斷了，家族也算完了……”
　　說是海運，實則這些求立的生意人要麽把鬼癮膠賣給求立自己人，要麽賣到大寧南疆三道諸地，往西域那邊的反而少壹些。
　　“那是妳們自己的事。”
　　嚴豁打了個哈欠：“我說過了，我乏了，妳們自己回去想辦法吧，妳們堵著我，我能如何？難不成我還能讓人去把沈冷抓了？”
　　高康城連忙說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他往後看了壹眼，後邊的人立刻遞上來壹個木盒：“這是壹點小小心意。”
　　嚴豁壹瞪眼：“妳們什麽意思？”
　　高康城道：“大人不要誤會，這不是什麽金銀財寶，大人高潔，我們自然也不會辱沒了大人的名聲，這只是壹個小小的園子，以後大人若是不願意回長安的話，在南屏城也有個落腳處，莊園在城東最好的地方，有山水園林，還有壹塊田，知道大人喜歡田園之樂，這園子是我們幾個親自盯著建造起來的，還算用心。”
　　嚴豁眼神閃爍了壹下，伸手打開盒子看了看，盒子裏邊是壹張地契，地契下邊則是壹排黑色的長方形狀的東西，他啪的壹聲將盒子蓋上：“妳們這……唉，妳們也是有心了，知道我為官清廉不貪金銀之物，說起來我倒是真的喜歡求立這邊，將來沒準不走了。”
　　他示意了壹下，手下人連忙將盒子抱起來送進裏屋。
　　嚴豁道：“我剛才也說過了，鬼癮花田的事我沒法去管，讓妳們自己想辦法，妳們也是蠢非要我提醒才行，辦法難嗎？妳們有時間堵在我這解決不了問題，為什麽不去見大將軍？大將軍才是這最大的那個人啊……懂嗎？”
　　高康城立刻反應過來：“懂了，懂了！多謝大人指點。”
　　他連忙轉身：“咱們走吧，不要妨礙大人休息了。”
　　嚴豁打了個哈欠進了裏屋，迫不及待的打開那個小箱子，取出地契看都沒有多看壹眼就隨手扔在壹邊，下邊那壹塊壹塊的黑色的膏膠讓他眼睛發亮，初到這地方不久他有壹次說過公務太多身心俱疲，高康城獻上此物，說是可以緩解疲勞，讓人精神百倍。
　　大將軍府外，不多時便聚集起來壹群求立人，到快天黑的時候已經有數千人之眾，他們將大將軍府圍的水泄不通，壹群人在那高呼請大將軍為他們做主，高康城等人自然不會自己跑進去惹事，他們就坐在大街另外壹側的茶樓二樓看著。
　　“再找些人來。”
　　高康城笑道：“堵在這，讓莊雍看看咱們的態度，他總不能壹口氣把咱們南屏城各大家族全都滅了。”
　　“就是，他沒那個膽子。”
　　“我就讓人回去把各鋪子裏的人也都找來。”
　　正說著，就看到圍著莊雍府的人分開了壹條路，壹隊戰兵從遠處歸來，這些人圍著歸圍著，戰兵要過來他們真不敢攔住不放。
　　高康城看到那巨大黑獒上的將軍連忙低頭不敢再看：“是沈冷回來了。”
　　本以為沈冷要進大將軍府，可是黑獒居然在門口停下來，沈冷從狗背上壹躍而下，往四周看了看，最終視線落在茶樓這邊，他走進茶樓，人自發的往後退，到了二樓之後沈冷看了看高康城他們，整個二樓只有那壹桌人。
　　沈冷過去，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往下指了指：“這是在求大將軍幫妳們解決問題啊？”
　　那幾個人誰敢說什麽，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聲勢夠不夠？”
　　沈冷又問。
　　還是沒人敢回答。
　　“我看差了些。”
　　沈冷起身走到窗口：“我再幫妳們加壹些，給大將軍施壓，咱們就看他怎麽辦。”
　　他壹擺手：“讓人把大街封了，就……先封個五天吧。”
　　他回頭看了看高康城：“五天夠不夠？”
　　高康城咽了口吐沫，哪裏敢說話。
　　沈冷道：“應該差不多，就先來五天的，畢竟五天沒準就能餓死人，不夠就十天，十天不夠就壹個月，把大將軍的府門給我堵五天，誰也不能走，大家要同舟共濟，肩並肩手拉手，團結在壹起，要讓大將軍知道我們人多力量大，我代表軍方表個態，五天之內我們的人絕對不會撤走，我覺得妳們也壹定可以。”
　　他朝著樓下王闊海喊了壹聲：“封街五天，壹個都不許走。”
　　他又回頭看了看高康城：“要不然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