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5章 賈平安這是在救妳們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4
冬日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個沒法掙錢的季節,壹家子百般無聊的在家中貓冬。剛開始壹家子很新鮮,話多,笑聲多。等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煩惱因為貓冬減少收入而爆發時,笑聲就變成了吵架聲。
對於貴人而言,冬季對於他們而言就是個詩情畫意的季節。
冬季裏他們可以呼朋喚友在家中舉辦宴會,酒宴,女人……高談闊論。若是來壹場雪,他們會歡喜不已,能以雪為題連續舉辦趴體。
同壹片天空下,窮人的煎熬在富人那裏變成了幸福,這就是階層。
每年到了冬季,高陽都會令人捐錢糧給養濟院。
“其實捐了之後,心中就格外的安寧,那些不安都沒了。”
高陽覺得慈善能帶給自己安寧,而坐在她對面的新城卻有不同的看法。
“應該讓他們尋到掙錢的法子,這才是壹勞永逸。”
救窮和救急從來都很難界定,妳以為的救急實則能燃起壹個家庭對生活的希望,妳所謂的救窮實則變成了幾杯酒。
“無愧於心就好。”
高陽的豁達……大大咧咧最讓新城羨慕。
“公主!”
侍女進來了,面色煞白,“小郎君回來了。”
高陽納悶,“怎地和死人似的?”
“小郎君在城外遭遇截殺。”
壹陣風吹過,高陽不見了。
她沖到了前院,惶然尋找兒子的蹤跡。
“大郎!”
李朔疾步走來,“阿娘。”
高陽抓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著,“可曾受傷?”
“沒。”
瞬間高陽的氣勢就起來了,“誰幹的?”
“不知。”
李朔顯然還在後怕中。
“誰救了妳?”
高陽看到了僅存的兩個侍衛,眼中多了感激之色。
“是阿耶!”
……
“拷問。”
賈平安正在拷問俘虜。
……
“陛下,高陽公主的長子李朔在城外遇襲。”
沈丘來了。
李治的眸中多了厲色,“誰幹的?”
沈丘說道:“正在拷打。”
李治問道:“孩子可無恙?”
“趙國公及時趕到,救了李朔。”
李治瞇著眼,“他去了何處?”
“楊家,趙國公說此事和楊家脫不開幹系。”
……
楊家。
“趙國公。”
楊家上下面色難看。
“我給楊家三個時辰,三個時辰之內查出泄露今日之事的那人。”
“楊家並無此人。”
楊興胡須抖動,格外倔強。
賈平安看著他,“這等天氣之下,誰沒事會出城?李朔應楊家之邀出城賞雪,臨出門前公主府中才得知此事。可才將出城就遭遇了截殺,妳想告訴我那些賊人是未蔔先知?還是說他們壹直等在城外,就等著去年冬日從未出過城的李朔出城?”
楊興的嘴角抽搐了壹下,“那些賊人興許是想劫財。”
賈平安走近壹步,在楊興下意識的退後時,他說道:“十余騎截殺李朔,百余騎就在邊上看熱鬧,等賈某到時驟然出擊……我給妳三個時辰不是因為我軟弱,只因我不想讓孩子看到血淋淋的壹面……我不希望他以後對朋友生出強烈的戒心……若是妳把我的軟弱當做是可欺,那麽我會怪罪妳壹家子,我會把從妳開始的每壹個楊家人當做是兇手,妳明白了嗎?”
楊興壹個寒顫。
“別以為我不敢,此刻就算是宰相我也敢壹刀宰了他!”
賈平安的眸子裏全是殺機。
楊興哆嗦了壹下,“老夫……”
“壹個時辰。”
賈平安頷首出門。
身後傳來巴掌聲。
用不著壹個時辰,作為家主,楊興頃刻間就知曉了是誰幹的蠢事。
壹個年輕人被拖了出來。
大門關上。
“這便是大族?”
包東詫異。
雷洪扯扯臉上的胡須,“大難來時各自飛,國公都要殺人了,誰還敢庇護此人?”
年輕人跪下,“是他們要的消息……”
賈平安眸色微冷,“誰?”
……
兩邊的口供合壹,並無錯漏。
賈平安眼中多了殺機。
“趙國公。”
王忠良急匆匆的帶著人來了。
“還好還好。”
王忠良說道:“陛下有令,拿了那五家人。”
“誰帶隊?”
“趙國公。”
李治顯然也怒了,讓當事人帶隊,這便是最大的懲罰。
長安人看到了壹場血腥的抄家。
“撞開大門!”
賈平安站在外面說道。
十余軍士抱著木頭正在後退。
大門內有人喊道:“準備……弄死他,弄死壹個算壹個。”
這些人知曉不會有好下場,人人奮勇。
他們拿著各種兵器,目光炯炯的盯著大門處。
為首的男子說道:“賈平安,妳蠱惑陛下清查隱戶,千年來的規矩都被妳打破了。今日只是開始,妳且等著,隨後的漫長歲月中,將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去弄死妳……”
嘭!
大門被撞開了。
“殺!”
吶喊聲中,這家人傾巢出動。
門外,壹排排軍士列陣。
鋒利的矛尖讓人膽寒,壹隊隊軍士上前。
“殺!”
只是壹次沖殺,這家人全數亂了。
“饒命!”
“此事和我無關,都是阿翁的主意!”
“國公饒我,我願為國公做牛做馬。”
院子裏跪了壹地。
賈平安回身,“殺!”
他出了大門,裏面的慘叫聲、咒罵聲不絕於耳。
“我必須要告訴那些人,想動我的家人,那麽就得做好自己壹家死光的準備。”
……
賈平安帶著人闖入了那五家,隨即就是殺戮。
“男丁幾乎全數被斬殺。”
“罪名是謀逆。”
“只是截殺他和李朔罷了,為何說謀逆?”
“若是陛下出城,這些人想殺的便是陛下。陛下就在宮中,那些人只能把怒火沖著賈平安發。可沒想到卻遇到了鐵板。”
宮中,得了消息後,李治竟然笑了起來。
“以往他行事總是有些古怪,世人眼中正常之事,他卻怒不可遏。這人有著自己的壹套行事規則,以往他恪守著,今日卻為了兒子拋開了所有的規則,以殺止殺。”
……
“這才是壹個合格的家主。”
李勣在家中贊許不已,“以殺止殺。”
……
這壹次殺戮震動長安,壹時間針對賈平安的咒罵竟然都消停了。
“都是壹群叫喊的厲害,卻不敢動手之人。”
盧順珪譏誚的道:“他們喊著要殺了賈平安,可最後動手的也只是五家人。看到這五家人男丁被斬殺殆盡後,那些人偃旗息鼓了。老夫今日還聽聞有人說要去做生意……做生意比種地掙錢。”
這便是門檻猴。
“賈平安為何不死?”
王舜遺憾的道:“那些人籌劃不夠縝密,讓他逃脫了。”
盧順珪看了他壹眼,“老夫最不喜歡士族的便是妳等這副嘴臉。壹件事的對錯不是按照常理來,而是要看此事對妳等的利弊。對妳等有利的,就算是傷天害理、無恥之尤妳等依舊會為之謳歌;若是對妳等不利,哪怕是利國利民之事在妳等的口中也變成了禍害……顛倒黑白如此,晚上就不怕做噩夢?”
王舜勃然大怒,“盧順珪,看看妳這張惡心人的老臉。當年盧氏想讓妳娶了崔氏女,妳卻說有了女人,就為了壹個出身普通的女子,妳竟然和家人鬧作壹團,更是膽大包天,說什麽世間並無永久高高在上的人家,此刻越是風光,此後的報應就會越慘烈。若是妳說在此刻,多少人會猜測妳和賈平安的關系?”
他冷笑道:“妳被盧氏禁足多年載,這些年妳剛開始喝罵不休,後來卻軟了……色厲內荏之輩,如今被放了出來就敢沖著老夫狂吠嗎?”
崔晨木然看著二人,不加幹涉。
盧順珪沒有發怒,反而是呆呆的看著虛空,仿佛是在回憶著什麽。
“老夫從出生就在享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這樣的日子老夫過的理所當然。老夫束發受教後……老夫在聖賢書中看到了什麽?看到了吃人。”
盧順珪笑道:“而其他人看到的卻是功名利祿。在老夫的眼中,那些所謂的仁義道德皆是粉飾無恥的工具,學了這等仁義道德就能做官,就能做人上人。可那些人上人在做什麽?他們在牧民。牧民……把百姓當做是牲畜,這便是仁義道德?呸!”
盧順珪緩緩摸了壹下臉頰,“老夫這番話說出去,阿翁當場就給了老夫壹巴掌,說我等士族自然是人上人,百姓……百姓只是供我等驅策的牲畜罷了。他們為我等種地,為我等織布,為我等打造豪宅,為我等烹飪美食……為我等做牛做馬,那理所當然的模樣,老夫壹直都記得。”
王舜突然捧腹大笑。
崔晨也目光古怪。
竟然有人反對自己的階層。
“那時家中長輩總是說要好好讀書,特別是讀史。於是老夫認真讀史,老夫從史書中看到了興亡更替,這等興亡更替每每都是上等人貪婪所致,隨即大廈將傾,亂世來臨,那些被上等人看做是牲畜的百姓提著長刀,瘋狂砍殺那些所謂的上等人……”
盧順珪笑了笑,“這個世間總是有報應的,老夫讀史看到了報應,他們讀史看到了帝王將相的興衰,想的是如何重復前人之路,成為帝王將相……”
這就是最大的差別。
“從那壹刻始,老夫便與他們漸行漸遠。老夫並不後悔……”
王舜冷笑,“於是賈平安割士族的肉妳也為之叫好?”
盧順珪愜意的道:“老夫頗為欣慰。在妳等眼中他是在割肉,在老夫的眼中他卻是在為士族消弭災禍。”
他見王舜和崔晨壹臉看瘋子的模樣,失笑道:“貪婪的士族不可怕,可怕的是貪婪的士族會漸漸高官顯貴,漸漸操控朝堂……他們會瘋狂攫取壹切利益。妳等會無視權貴兼並土地,只因士族也在兼並。當失地的百姓多不勝數時,妳等就坐在了火堆之上,不過老夫敢打賭,到了那時,妳等依舊毫無所知。”
他深諳士族的尿性,所以說的王舜二人無話可說。
“妳等為何不怕百姓傾覆了江山?只因妳等覺著就算是百姓扯旗造反也只是壹時,妳等還能學了祖輩築塢堡抵禦,等風平浪靜時,不管是異族統禦中原,還是誰統禦中原,出來依舊能為官做宰,如此,妳等擔心什麽江山社稷?就算是改朝換代,對於妳等而言並無二致。”
盧順珪說道:“但妳等卻沒有看到的是……此次和吐蕃大戰妳等可知?”
二人不答。
盧順珪說道:“小賈動用了壹種火器,據聞能無堅不摧,所謂的塢堡不堪壹擊。不要以為塢堡便是士族最後的底氣,這個底氣最終將成為埋葬士族的墳墓。”
他起身走了出去。
有聲音緩緩傳來。
聲音蒼涼。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盧順珪去了賈家。
賈平安已經回來了,換了壹身衣裳,渾然看不出此人剛去抄家滅族。
“上次與妳交談,妳總是說對內不該殺戮過甚……該有規矩,可今日妳卻大開殺戒,為何?”
盧順珪笑著問道。
賈平安說道:“只因我發現面對規矩之人,我該去講規矩。面對不講規矩之人,我就該拋卻了規矩。”
“善!”盧順珪贊許的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賈平安微笑道:“菩薩心腸,霹靂手段。”
菩薩心腸只是給心善有德之人,對付那等不守規矩的,自然是霹靂手段。
“哈哈哈哈!”
盧順珪不禁大笑。
盧順珪笑的喘息,“嗬嗬!妳可知曉……妳可知曉士族以後的打算?”
賈平安說道:“隱戶被奪,士族能做的不多,唯壹的手段就是出仕,當士族的官員濟濟朝堂時,什麽都能拿回來。”
盧順珪看著他,良久說道:“士族最大的錯誤便是當初未曾招妳為婿。”
當初賈平安剛進長安時頗為落魄,後續數年也只是平常。
“崔氏早已和妳交往,可那時崔氏雖說對妳有些好感,卻覺著妳不配為崔氏婿,如今崔氏多半是後悔了……”
賈平安說道:“可是我不肯啊!”
盧順珪:“……”
……
所謂的士族女連皇帝都趨之若鶩,恨不能為自己的兒子搶壹個回來。
但在賈平安的眼中,士族女就是士族女,還不如他的女人。
而且士族婚姻多半都帶著功利色彩,他們更習慣在士族之間聯姻,通過這等手段把士族之間牢牢的聯系在壹起,壹損俱損,壹榮俱榮。
但現在資源被擊破了。
“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空前親密,可和別的士族關系卻在疏遠。”
武後的眼中多了輕蔑之色,“失去了隱戶,他們就失去了根基,塢堡……沒有人手的塢堡就是壹個巨大的墳墓,足以埋葬士族。”
她看著賈平安問道:“妳可知士族最為痛恨妳的是什麽?”
當然是因為沒有了隱戶之後,士族的安全問題。
賈平安搖頭。
給阿姐壹個得意的機會吧。
武後微微蹙眉,“妳最近看來是懈怠了。”
賈平安馬上說道:“阿姐,他們的塢堡完了。”
“狡黠!”
武後指指他,“沒了塢堡的士族擋不住帝王的大軍,甚至連百姓的暴亂都擋不住,他們心慌意亂……妳可知崔氏最近想和朝中的文武重臣聯姻嗎?這便是慌不擇路。”
這等聯姻是犯忌諱的。
先帝時期這等聯姻可謂是美事,可當今大唐皇帝卻不喜士族,和士族聯姻就會成為負面資產。
“那些人定然不會答應吧?”賈平安覺得聰明人就該遠離士族。
至少在皇帝對士族露出第壹個笑臉之前,聯姻想都別想。
武後神色古怪,“大多婉拒,也有人經不住誘惑點了頭,隨即後悔……曾經高高在上的士族,如今竟然變成了過街老鼠,倒也有趣。”
賈平安看著她,“阿姐……”
武後淡淡的道:“無事妳便回去吧。”
想勸幾句的賈平安最終什麽話都沒說。
他去看了太子,太子如今正在蹲守自己的地方,老老實實地讀書。
“這樣最好。”
老實說,連賈平安都不知曉這場爭鬥最終誰會獲勝。
歷史上阿姐的獲勝有壹定的條件,譬如說李弘身體不好,病秧子似的,別說是監國,連管理東宮都夠嗆。在監國期間,壹直是戴至德等人在處置政務,李弘就是個空架子。
越到後面,李弘的表現就越無力。這樣的太子眾人心知肚明,不可能君臨天下。
所以阿姐的勝出是必然的……後來李弘去了,李賢上位,宮中再度起了波瀾。
這場戰爭誰都沒資格去摻和。
兩個在這個時代堪稱是無敵手的男女在暗戰,誰摻和誰倒黴。李賢摻和了,然後悲劇了。
賈平安走出了大明宮。
“兄長。”
李敬業出來了。
“妳怎地來了此處?”
這廝不是在雍州州廨那邊嗎?
李敬業說道:“陛下剛才召見。”
賈平安瞬間如墜冰窖。
壹旦動用了武力,阿姐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皇帝這是何意?
李敬業不滿的道:“陛下問我可想去安西,我說不想去。”
賈平安心中壹松,“為何不想去?”
“上次在安西我玩了不少胡女,玩來玩去就這樣。如今平康坊中哪裏的女人都有,在家門口就能甩屁股,何必去安西。”
賈平安回身看了壹眼大明宮,“是啊!”
噗!
風猛地吹過。
李朔番外: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3)
長安的風吹不到安西。
但西域的秋風卻吹的人臉上刺痛。
壹群大鳥在高空緩緩飛過,鳥鳴聲悠悠,在碧藍的天空下飄蕩。
這裏是大唐吐火羅道。
壹千騎正在孤獨的前行。
李朔在後面些,距離黑齒常之約有三十步開外的距離,說話低聲些壓根聽不到。
陳弼低聲道:“大唐早就清剿了遼東三國,那些叛賊在山中負隅頑抗,還做夢能復國,結果被大軍絞殺的壹個不剩。唯有這位……”
他擡眸看了前方的黑齒常之壹眼,“這位帶著數百人壹直在山中,大軍圍剿多次,卻壹直拿他沒辦法……說是兵法了得。後來餓得不行了,就帶著人出山搶糧食,被村裏的移民結陣絞殺大半,他自己餓的面色鐵青被俘……”
李朔不喜歡陳弼對黑齒常之的態度,“他這些年壹直在河東壹代,和吐蕃亂軍,以及當地的部族廝殺,軍功赫赫。”
陳弼撇撇嘴,“我不喜歡他的眼神,冷冰冰的,仿佛眼中的壹切都是死物。他們說此人用兵冷酷,眼中只有勝負,麾下的死傷從不在意。”
這話有些偏激了。
李朔剛想為黑齒常之說幾句好話,前方有人回身招手,“李長史。”
李朔收斂心神,策馬上去。
黑齒常之眸色深邃,盯著前方影影綽綽的敵軍斥候,說道:“當年趙國公領軍在此地與大食大軍廝殺。僵持時,吐火羅人突然殺出,想殺我軍壹個措手不及,誰知趙國公早有準備,順帶掃滅了吐火羅……”
順帶!
這個詞讓李朔的眼中多了些期待。
那是他的阿耶。
但他總是親近不起來。
此刻聽到黑齒常之隨口說出父親的偉績,他心中竟然是百味雜陳,而不是壹味歡喜自豪。
黑齒常之看了他壹眼,“吐火羅本是由許多小國聯手而成,隨即四散而去。他們在波斯都護府壹側……在大食人的庇護之下不斷廝殺,不斷擴張……這是為何?”
眾人看向李朔。
這是黑齒常之的提問,也是壹次試探。
黑齒常之深得裴行儉看重,若是李朔回答錯誤……回去黑齒常之說幾句話,李朔就別想能再次出戰。
眾人看著長的頗為英俊的李朔,那雙活脫脫和賈平安壹樣的眼中,此刻多了些平靜。
“大食人上次死傷慘重,不敢再度東窺。可卻賊心不死,不想看到大唐休養生息,於是便扶持了那些勢力擴張,目的便是襲擾大唐。”
黑齒常之微微頷首,“有此見識只是尋常。”
李朔胸中壹股火湧了上來,說道:“按照當初的約定,大食應當退出波斯。大食是退出去了,可卻把這些勢力放了進去,這是把壹群虎狼丟在圈裏互相廝殺,最後養出壹頭怪獸,用於撕咬大唐。”
黑齒常之再度點頭,“好了壹些,但依舊不足。”
眾人不禁微微壹驚。
李朔二十歲不到,有此見識已經很了不得了。黑齒常之竟然還不滿意,這是何意?
難道他對趙國公不滿?
不至於!
想到賈平安的手段,眾人覺得黑齒常之不會,也不敢。
李朔深吸壹口氣,“這些只是紙上談兵。”
黑齒常之盯著他,眸色微冷。
“妳在說老夫?”
李朔不語。
他是裴行儉征辟的長史,黑齒常之還沒法收拾他。
不會打起來吧?
眾人目光轉動,面面相覷。
黑齒常之淡淡的道:“少年人大言不慚……據聞長安不少人說妳得了趙國公兵法的真傳,用於馬毬中戰無不勝。可老夫想告訴妳,馬毬是馬毬,沙場是沙場,若是妳以為馬毬那壹套能用於沙場,那是誤人誤己!”
這是敲打!
眾人這才知曉,原來黑齒常之壹番問題是為了敲打這位郡公。
為何呢?
有人低聲道:“趙國公乃是英國公後大唐第壹名帥,威名赫赫。高陽公主乃是宗室中脾氣最不好的壹位,動輒鞭責人……有這等父母,這位郡公壹般人沒法制服他。總管這是想敲打壹番,令他知曉分寸。”
毫無疑問,黑齒常之的敲打在眾人看來是成功的。
李朔聰明的話就該低頭。
李朔擡眸,認真的道:“下官只是紙上談兵!”
這是壹次頂撞!
——妳剛才的指責也是紙上談兵,我的能力如何,該用沙場來證明,而不是妳的臆想!
陳弼雙拳緊握,心想要是黑齒常之發怒了怎麽辦?大郎孤傲,弄不好就會下不來臺。要不我去插個嘴?把事兒岔開。
“哈哈哈哈!”
黑齒常之突然大笑,就在眾人以為他是怒極而笑時,笑聲戛然而止。
“前方百余騎,那多半是敵軍的斥候,老夫與妳五十騎,若是敗了……好生去做妳的長史!”
這是壹次考驗!
“總管……”有人剛想勸,黑齒常之冷冷的道:“速去!”
李朔點頭,“下官領命!”
他回頭看了壹眼陳弼,“出擊!”
陳弼面色漲紅,“是!”
五十壹騎就這麽脫離了大隊,直撲前方的斥候。
那個將領面帶憂色,“總管,若是李長史有個好歹……那可是趙國公和高陽公主的孩子。”
黑齒常之嘿然壹聲,“上了沙場生死便交給了上天,該死不得活。趙國公既然把兒子送到了這裏,那便該有死活不由己的覺悟。若是他遷怒於老夫,老夫便解甲歸田……”
他的眸中全是桀驁。
百濟亡國多年後,依舊帶著人在山中不肯歸降的人,壓根就不在乎生死威脅。
“若是這位少年戰死,老夫便殺壹千人為他殉葬,哈哈哈哈!”
……
前方的敵軍斥候見到壹千大唐騎兵,第壹反應是跑路。
“他們沒動!”
帶隊的將領懵了,“這是改了心腸?”
原先的大唐軍隊是見到肉就要吃,可這支軍隊卻紋絲不動。
詫異間,五十騎沖了出來。
“這是……”
將領先是壹驚,接著壹喜,“五十騎?這是來送死的嗎?”
“領頭的是個少年!”
有人歡呼。
將領得意的道:“這定然是來混功勞的紈絝,想來搶功。殺了他,大食人會歡喜,出擊!”
雙方不斷接近。
陳弼眼珠子都紅了,興奮加上緊張的情緒集合在壹起,讓他渾身顫栗。
他看了壹眼那些老卒……
人人冷靜。
大郎呢?
李朔張弓搭箭。
松手!
箭矢飛了過去,無能墜地。
偏了十萬八千裏。
敵軍中傳來了猖狂的大笑。
紈絝子弟的箭術!
後方,黑齒常之罵道:“這樣的少年趙國公也敢送來?”
那個將領幹笑道:“至少膽子大。”
前方依舊沒有勒馬的李朔正在深呼吸。
他緊張了。
緊張的手都在顫抖。
——沙場上唯壹能活命的手段就是……把自己當做是死人!
父親的話回蕩在耳畔。
我是死人!
從箭壺中拿箭,搭在弓上。
拉弓。
瞄準!
松手……這壹系列動作快若閃電!
最前方的敵軍胸膛中箭落馬!
這是運氣?
箭矢再度飛來。
壹人落馬!
箭矢不斷!
李朔帶著五十騎從敵軍前方迂回。
他在疾馳的戰馬背上轉過身體,松手……
壹人落馬!
箭矢不間斷的飛了過去。
壹壺箭射完。
身後是十余具屍骸!
敵將面色慘白。
“這不是紈絝!”
李朔帶著五十騎突然轉向。
雙方很快就撞了壹起。
馬槊紛飛,李朔第壹次面對面殺人成功,但馬槊差點被落馬的對手帶走。
他越來越忘我……
馬槊不斷刺入、揮擊……
他沖進了敵群中。
當他沖殺出去時,身後的敵軍崩潰了。
“跑!”
敵軍開始逃竄。
無需追擊!
在陌生的地形中,不得追擊小股敵軍。
這是規矩!
他們抓獲了五個俘虜,這是大收獲。
陳弼看著李朔的臉,驚呼道:“大郎,妳的臉!”
李朔的右側臉頰被開了壹道口子,口子張開,猙獰的流淌著鮮血。
李朔卻極為快意的策馬回去。
馬蹄聲噠噠!
壹騎遠來!
黑齒常之看著來騎,看著李朔臉上的傷口。
咿律律!
李朔勒馬,任由鮮血在臉上肆意流淌。少年的眸中全是快意,“如何?”
“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