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帝王

　　“糟糕！”
　　賈平安的目光掃過來，紅臉大漢鎮定的道：“別慌，他只是看看。”
　　“百騎都追出去了，難道他壹人來追殺咱們？”
　　眾人都壓低了聲音笑著。
　　賈平安突然伸手指著這邊，所有人心中壹凜。
　　二十余百騎回來了。
　　紅臉大漢心中壹沈，“別慌，看看他是何意。”
　　“把那些地老鼠全數弄死！”
　　賈平安拔出長刀，指著上方。
　　包東喊道：“三人去追擊那人，其余的，跟著我！”
　　賈平安淡淡的道：“哪次廝殺不是我在前？”
　　明靜愕然，“妳是統領啊！”
　　話音未落，賈平安就沖了上去。
　　“這個瘋子！”明靜罵道：“還等什麽？快去保護武陽伯。”
　　說完她自己也上了。
　　壹群人蜂擁而上。
　　“不好，他發現了咱們！”
　　紅臉大漢目光冷漠，“準備分散。”
　　分散不容易抓捕。
　　奔跑中的百騎突然有人仰頭長嘯。
　　“啊……”
　　嘯聲在山間傳播的極遠。
　　“在右側！”
　　壹隊軍士掉頭，在將領的帶領下沖來。
　　“包抄！”
　　另壹隊軍士從左側包抄了過去。
　　壹隊隊軍士在不斷集結。
　　紅臉男子面色微變，“他們這是想畢其功於壹役，我們跑不了了。”
　　“怎麽辦？”
　　手下沒有慌張，讓紅臉大漢很是滿意，他指著下方正在沖來的百騎說道：“百騎就二十余人，他們壹路爬坡，體力耗費大半，我等以逸待勞，沖殺下去，誰能擋？”
　　他回身，目光炯炯，“殺了賈平安，回頭妳等的家人都會被厚待。”
　　他深吸壹口氣，猛地走出來，第壹個沖了下去。
　　“發現賊人！”
　　賈平安喊道：“止步！”
　　百騎止步，明靜沒參加過操練，毛手毛腳的，差點壹頭撞在賈平安的背上。
　　她喘息著，覺得心跳很快，看看左右，卻發現那些百騎的呼吸節奏在快速下降。
　　這麽強？
　　她不知道在百騎的操練中，體能是重中之重。
　　而上面沖下來的賊人自然也不知道。
　　所以他們自信滿滿。
　　賈平安深呼吸，感覺體力在迅速恢復中。
　　“沖！”
　　不能讓對方的氣勢起來！
　　賈平安當先沖了上去。
　　紅臉大漢迎頭壹刀。
　　賈平安格擋，隨即人就殺了上去。
　　“啊！”
　　紅臉大漢聽到了麾下的慘叫聲，可卻被包東纏住了，無暇回顧。
　　“殺了他！”
　　壹個賊人揮刀沖了過來。
　　賈平安旋風般的側身，同時揮刀。
　　他再度沖了上去，賊人的身體搖晃了幾下，眼神漸漸木然。
　　呯！
　　倒下的賊人順著山坡緩緩往下滾動。
　　“賈平安在這裏。”
　　兩個賊人興奮的圍殺過來。
　　賈平安深吸壹口氣，速度驟然加快。
　　鐺！
　　他擋住壹刀，身體間不容發的扭曲，避開了對方的劈砍，接著橫刀斜著斬殺。
　　賊人低頭看看胸腹處的口子，大叫壹聲。
　　而賈平安此刻反手壹刀，接著壹腳踹倒了對手，單膝跪下。
　　這壹膝頂在了賊人的胸膛上，能聽到哢嚓壹聲。
　　賊人張嘴，壹口血就噴了出來。
　　這是斷掉的骨頭插進了某個臟器裏導致的結果。
　　賈平安擡頭，他已經沖到了最後面，前方就壹個賊人。
　　他再度深吸壹口氣，提刀上前。
　　可明靜憋了許久，此刻已經上去了。
　　兩刀！
　　只是兩刀！
　　明靜就擋不住了，鐺的壹聲，橫刀脫手，人也滾到了壹邊。
　　她在翻滾中看到賈平安沖過去，刀光壹閃。
　　剛才讓她絕望的賊人撲倒，壹路翻滾，最後竟然滾到了她的身邊，手緩緩伸過來。
　　明靜尖叫壹聲，猛地彈了起來。
　　“沒死？”
　　賈平安回身。
　　“我當然沒死！”
　　明靜甩甩先前被震麻木的手，沒好氣的道。
　　下面，那些賊人在遇到了百騎的小陣後，紛紛被斬殺。
　　紅臉男子幾度想沖殺下去，都被包東帶人攔截。
　　“跪下！”
　　包東厲喝道。
　　除去紅臉男子之外，此刻賊人盡數被斬殺殆盡。
　　明靜壹瘸壹拐的過來，賈平安皺眉看了壹眼，“回頭跟著兄弟們操練。”
　　他說完就走了下去。
　　紅臉男子持刀回身，“賈平安！”
　　“弄死他！”
　　明靜惱怒地喊道。
　　賈平安看著男子，“想怎麽死？”
　　紅臉男子壹怔，“妳竟然不想俘獲我嗎？”
　　“弄死他！”
　　明靜壹瘸壹拐來了，近前低聲道：“陛下讓全數弄死，妳別桀驁！”
　　這個女人……
　　賈平安笑著再次問道：“妳想怎麽死？”
　　他是真的想知道這些大漢的背後是誰，可明靜卻發揮了監軍的作用。
　　這個賤人，竟然還想弄清這些賊人的背景！
　　明靜怒吼道：“弄死他！否則回頭老……我弄死妳們！”
　　紅臉大漢猛地壹驚，然後喊道：“我是……”
　　咻！
　　壹箭封喉！
　　賈平安回身，包東還保持著張弓搭箭的姿勢。
　　娘的，壹群混賬！
　　好奇心沒有被滿足的賈平安很生氣。
　　“挖坑埋了。”
　　明靜跟著他下去，“陛下不想問，那便不要問。妳這等好奇的我見多了，最後也死得慘。”
　　這女人懟人的功力有所提高。
　　賈平安看了她壹眼，見她臉色潮紅，竟然興奮的不行。
　　“妳興奮什麽？”
　　呃！
　　明靜心想我是為了先前的搏殺而興奮……但不能這般說，她正色道：“完成了陛下的差使，我心情振奮。”
　　賈平安看著她，良久，明靜覺得不自在，就別過頭去，“妳看我作甚？”
　　賈平安認真的道：“我看到了妳的身上有光。”
　　難道廝殺的刺激還能讓我容光煥發？
　　明靜心中暗樂，“什麽光？”
　　“正道的光！”
　　“照在我哪裏了？”明靜暗自歡喜。
　　“大腚上！”
　　明靜先是壹怔，接著勃然大怒，“賈平安，我要弄死妳！”
　　賈平安回身看看她，“妳弄不死我。”
　　我特麽！
　　到了山下，程達率隊前來支援，見到賈平安壹臉我很舒坦的模樣，不禁贊道：“武陽伯殺敵如殺雞，果然灑脫。”
　　等看到明靜壹臉吃了蒼蠅般的模樣，盯著賈平安的目光惡狠狠的，程達不禁暗爽，心想妳竟然也有今日？
　　大快人心吶！
　　明靜橫了他壹眼，“讓妳去包抄，賊人都殺光了妳才來，妳這是去挖坑準備埋人了？”
　　程達：“……”
　　這是被武陽伯給懟了吧？懟不過，於是就來懟我！
　　憑什麽？
　　程達怒！
　　明靜看了他壹眼，“上面的兄弟剛才拼命廝殺，如今還在挖坑埋人，妳不去幫忙等什麽？”
　　看到嗔怒的明靜，程達小心肝開始打顫。
　　我又不對了！
　　我喜歡女人！
　　我發誓自己只喜歡女人！
　　“這就去。”
　　明靜回頭，發現賈平安已經走遠了，就去追。
　　賈平安腳下加快，到了平坦的地方後，百騎的戰馬都在這裏，他上了阿寶，壹溜煙就跑了。
　　“老娘饒不了妳！”
　　明靜氣得肝疼。
　　賈平安進宮稟告了此事。
　　“妳覺著那些人如何？”
　　“不及那批人。”
　　李治知曉他說的是老關隴的那些死士。
　　“那些人……數百年來，他們顛覆王朝就是兩個手段，明暗！明著是聯手用軍隊威壓，暗著便是那些死士，死士刺殺、探聽消息，無所不用其極，百騎……”
　　他看著賈平安，“朕的百騎可能擋住他們？”
　　賈平安擡頭，眼中有火，“定然能！”
　　李治滿意的道：“去吧。”
　　出了大殿，賈平安的眼神就平靜了下來。
　　關隴那些世家恨不能他橫屍街頭，那麽大夥兒就來試試。
　　“武陽伯！”
　　殿外，周山象在等候。
　　“阿姐尋我？”
　　“是。”
　　周山象看了他壹眼，賈平安剛殺人，神色中還帶著些凜然之色。
　　二人緩緩而去。
　　“見過殿下！”
　　李忠帶著人緩緩而來。
　　周山象低聲道：“太子最近經常來見陛下和皇後，看著笑吟吟的，可我總是有些怕他。”
　　邊上有壹隊內侍宮人正好路過，見狀避在邊上，等李忠等人走過。
　　“上次武陽伯和太子發生了爭執，據聞太子怒不可遏。”
　　“此次再度相遇，怕是又有壹場了。”
　　“賈平安是臣子，難道還敢對太子如何？”
　　“……”
　　李忠帶著和煦的微笑，見到賈平安後，那笑容就更盛了些，“武陽伯這是來稟告公事？”
　　周山象在我的身邊，妳說呢？
　　“是。”
　　賈平安神色平靜，看不到什麽情緒。
　　那些內侍宮人訝然。
　　“太子竟然對他這般和氣？”
　　“近乎於示好了！”
　　皇後太子壹系和武媚水火不相容，怎麽可能和氣？周山象有些緊張。
　　“安心！”
　　賈平安輕輕說著。
　　李忠看了壹眼周山象，“先前聽聞百騎去絞殺賊人，武陽伯還是要多留心才好。”
　　他微微頷首而去。
　　周山象送了壹口氣，想到先前賈平安的安慰，就問道：“妳不怕太子？”
　　“我為何要怕他？”
　　賈平安輕松的道：“我為陛下效力，和太子有何關系？”
　　他說的好有道理……不，是好有男兒氣。
　　周山象看了他壹眼，“可太子壹怒，那些宰相就會發作。”
　　妳難道不知道長孫無忌等人在支持太子嗎？
　　“宰相發作又能如何？”
　　李治在漸漸的掌控權力，動作之慢，讓人無語。但等他突然動手時，就是勢不可擋。
　　那群內侍宮人跟了上來，漸漸超越了他們，有宮人回頭看著賈平安，“武陽伯！”
　　賈平安微笑點頭。
　　那宮人握拳做嚴肅狀，然後趕緊跟上大隊。
　　“太子最近經常來，大家在宮中碰到他就得避讓，他……走的慢，還頻頻微笑，耽誤了不少人做事，被罰的也不少。這些人見妳從容應對，就給妳助威。”
　　周山象的解釋不錯，但忽略了我俊美的容貌。
　　武媚正在吃點心，見他來了就自嘲道：“最近總是餓。”
　　“阿姐這是吃兩個人的飯。”賈平安安慰著。
　　武媚放下點心，有人送上手巾，她擦擦手，擡頭道：“昨日陛下來了我這裏，突然提到了高陽，說是和妳頗為親近。”
　　要命！
　　賈平安壹臉茫然，“阿姐……”
　　皇帝定然是察覺到了些什麽，比如說那個山洞？
　　還是從最近高陽那變化頗大的氣色中發現了些端倪。
　　皇帝會不會覺得我成了他的便宜姐夫？
　　阿姐難道要棒打鴛鴦嗎？
　　賈平安在想著應對之法。
　　武媚突然笑了笑，“去吧。”
　　就這？
　　賈平安敢斷言，阿姐定然是知曉了自己和高陽的事兒。
　　可她為何壹言不發？
　　等賈平安走後，邵鵬低頭，“昭儀，您為何不說那李素帶頭求見陛下，說了武陽伯和高陽公主之事……”
　　“王忠良來說了此事，便是陛下想問問我的意思，如此，就去壹趟。”
　　她壹路到了李治那裏，王忠良見狀急忙扶著她的另壹邊，“昭儀慢些。”
　　“媚娘。”
　　李治起身。
　　“見過陛下。”
　　“趕緊坐下。”
　　二人坐下，武媚含笑道：“臣妾先前把平安叫了來，他痛哭流涕……”
　　邵鵬的肚子裏要打結了。
　　天可憐見，賈師傅壓根就是白膽豬，別說是痛哭流涕，連壹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
　　李治嗯了壹聲。
　　“其實平安此人頗重情義。”武媚覺得皇帝這是在待價而沽，不禁暗自冷笑，“在長安時，那些青樓名妓無不以陪侍他為榮，可數年下來，他潔身自好，這等定力的男兒……”，她看了李治壹眼，“除去陛下之外，臣妾還未見到過。”
　　王忠良幹咳壹聲。
　　陛下當年……當年還年少時就已經那個啥了。看看太子，就是陛下十五歲時得的兒子。
　　妳這般說，皇帝難堪啊！
　　李治的眼皮子跳了壹下。
　　“後來定下了那兩個小娘子，臣妾心想他大概也是心滿意足了，只是臣妾卻聽聞當初高陽遇到麻煩，主動尋了平安幫忙，平安見美人而不動心……”
　　我阿弟見到那些各色美人都不動心，他是怎麽和高陽公主在壹起的？老娘以為值得商榷！
　　武媚起身掃了王忠良壹眼。
　　王忠良心想這話說的也是啊！
　　但壹個是百騎統領，壹個是公主，而且陛下近幾年對高陽公主頗為親近，若是他覺著這事兒不妥，賈平安少不得會被呵斥處罰。
　　可武媚卻在瘋狂的暗示：我阿弟這般出色，這壹定是高陽主動的！
　　陛下會不會發火？
　　咱看看這地上有什麽……
　　李治看著武媚，淡淡的道：“這只是小事。”
　　武媚福身，“陛下英明。”
　　這事兒就算是揭過了？
　　王忠良有些詫異。
　　武媚再度坐下。
　　李治目光平靜的看著外面，“先前百騎發現了十余賊人在山中窺視，隨即剿滅。朕並未令人留活口。”
　　“可是那些人？”武媚擡頭，眼中有厲色。
　　“無需動怒。”李治輕輕拍了壹下案幾，“那些人十日前進了天臺山，有人為他們開了方便之門。”
　　原來妳早就知道了。
　　武媚默然。
　　“朕令人盯著他們，今日天氣好，就讓百騎去把他們剿滅了。”
　　“是。”
　　武媚晚些告退，出去吩咐道：“看看百騎出擊之前誰進過宮。”
　　邵鵬應了，晚些去打探消息。
　　“昭儀。”
　　邵鵬回來時看著有些震驚。
　　“誰？”
　　武媚覺得那人怕是會讓自己大吃壹驚。
　　“昭儀，奴婢去打探消息，那人好像早知曉奴婢會去。”
　　武媚心中壹冷，“陛下早知道我會如此？”
　　邵鵬點頭，“他說了，是陳家，陳斯。”
　　武媚深吸壹口氣，“陳家乃是長孫無忌壹系的小家族，陳斯……”
　　邵鵬突然壹個激靈，武媚皺眉，他趕緊說道：“昭儀，奴婢恰好知曉些，去年奴婢去了陛下那裏，見到陳斯從裏面出來，汗出如漿。”
　　武媚閉上眼睛，“陛下定然是拿到了陳家的把柄，陳斯投誠求饒，如此，陛下便不動聲色的掌控住了壹個內應。”
　　這個皇帝看著很是和氣，仿佛誰都能欺負壹下。
　　可此刻武媚才知曉，這個皇帝欺不得！
　　邵鵬打個寒顫，“那人怕不是陛下的安排。”
　　“陛下知曉我會好奇，於是令人等著，他甚至知曉我會派妳去打探消息。”
　　武媚擺擺手，邵鵬退下。
　　她坐在那裏，微微出神的看著外面。
　　“先帝看中的人，怎麽可能會怯弱？更不可能無能！怯弱只是妳自保的手段，妳用來迷惑長孫無忌等人，讓他們以為妳無害……”
　　“妳這壹步步的收緊，只等時機壹到，妳就會把某些人連根拔起，奪回權力。”
　　武媚突然笑了笑，“妳要我做什麽？妳的幫手？”
　　“昭儀！”
　　外面來了個內侍，“陛下說晚上壹起用飯。”
　　武媚含笑，“好。”
　　武媚在那裏坐了許久。
　　“阿娘！”
　　李弘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周山象趕緊追上，武媚搖頭，“無需如此！”
　　她哪怕是懷著身孕，依舊輕松的伸手攔住了李弘。
　　“阿娘，吃飯！”
　　“好，吃飯！”
　　武媚起身，牽著他出去。
　　“昭儀，去何處？”
　　“陛下那裏。”
　　武媚安步當車，就這麽牽著李弘緩緩而行。
　　路上她遇到了故意等候的蕭淑妃。
　　“賤人！”
　　蕭淑妃咒罵著，“妳定然不得好死。”
　　愚蠢的女人！
　　武媚搖搖頭。
　　在皇帝的眼中，壹切皆可利用。王皇後背叛了他，投靠了長孫無忌等人，這是自尋死路。
　　可王皇後的投靠有沒有皇帝的逼迫？
　　他喜歡的是沒有背景的女子，有背景的，背景越大他越厭惡，世家門閥的女子更是對頭般的存在。
　　皇後，妳的路走窄了！
　　“昭儀，到了。”
　　前方就是大殿。
　　裏面燈火輝煌，那個男子負手站在殿外，含笑看著她們母子。
　　“阿耶！”
　　李弘歡呼。
　　這是我的男人！
　　武媚松開手，李弘邁著小短腿就往前跑。
　　“跑慢些！”
　　李治走下臺階，等他跑近後接住，然後抱起來，父子倆齊齊看著走來的武媚。
　　“陛下。”
　　李治右手抱著李弘，伸出左手，笑道：“今日有不少妳愛吃的，走。”
　　“好！”
　　武媚握住他的手，三人轉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