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心理戰

　　屋內奢侈的燒了兩大盆炭火，哪怕門半開著也溫暖如春。高陽看著多了些豐腴，隨意穿的衣裙，底線依舊。
　　賈平安坐下，舒適的活動了壹下脖頸，“有人要對長安食堂下手。”
　　“誰？”高陽果然忘記了賈師傅沒來公主府的事兒，丟下佛經，拿起了心愛的小皮鞭。
　　“不知。”賈平安知曉高陽性子急躁，壹旦給了嫌疑人的身份，弄不好這娘們下午就能去抽人。
　　嘁！
　　高陽放下皮鞭，白了他壹眼，“對了，我也有事想問問妳。”
　　“何事？”賈平安覺得高陽有些古怪，怎麽說呢，妳說興奮也不對，就像是如釋重負。
　　“先前房遺愛來尋我，我沒見他，他說這等日子過不下去了，還說什麽……以後富貴了莫要去尋他。莫名其妙的。”
　　高陽沈默了下來，賈平安卻想到了謝清。
　　百騎盯著謝清，發現他去尋了房遺愛。
　　李泰當年收攏了壹批小弟，房遺愛和柴令武就在其中。
　　難道是謝清說了些什麽，比如說許諾，等哥東山再起後，封妳為什麽什麽。而房遺愛那個蠢貨說不得就動心了。旋即覺得高陽這個潑婦不是自己的良配什麽的，連個侍女都舍不得給。
　　賈平安看著高陽。能否改變歷史，他壹直在懷疑。興許他這只蝴蝶扇動翅膀，回頭就被扇了回來。
　　而高陽的命運就是他改變歷史的壹次嘗試，若是成功……
　　他又想起了那個老卒。
　　——妳在乎什麽，就去守護什麽！
　　我在乎許多人，還有這個長安城，以及這個大唐。
　　賈平安隨後告辭。
　　晚些，高陽進宮。
　　“何事？”李治對這個姐姐的態度好了不少，甚至還讓人去烹茶。
　　“不喝茶。”高陽有些木然的道：“皇帝，妳說當年阿耶為何把房遺愛配給了我？”
　　“為何問這個問題？”李治覺得好笑，但見高陽神色嚴肅，就想了想，“房家！”
　　這便是聯姻。
　　彼時房玄齡如日中天，先帝的想法很簡單……
　　李治嘆道：“就如同長樂和長孫沖，衡山和魏叔玉，後來婚事取消，又配給了長孫詮，妳明白了嗎？”
　　高陽點頭，“女兒就是為皇室收買人心的東西，不是把房遺愛配給我，也會選壹個重臣的子孫配給我，對嗎？”
　　她看著李治，神色倔強。
　　李治嘆道：“妳何苦糾結這些？難道配給普通人妳能快活？沒有權勢，整日在家相夫教子，妳能過這樣的日子？”
　　高陽搖頭，李治笑道：“妳就是喜鬧騰的，如此，房遺愛管不著妳，豈不更好？”
　　高陽沈默了壹瞬，然後說道：“房遺愛來尋我，言語間說若非我是公主，早就被他休了。”
　　嗯！
　　房遺愛竟然這般得意？
　　李治瞬間就想到了剛到長安的謝清。
　　他的那位兄長這是讓謝清給房遺愛帶了什麽話？以至於讓壹直被壓著的房遺愛說出這等狂妄之語。
　　“不必管。”
　　李治心中冷笑。
　　“為何把那等人配給我？”高陽突然怒了，“他說讓我莫要後悔，說想休了我，我卻無能為力，為何？只為了李家的臉面。哈哈哈哈！”
　　她大笑了起來。
　　王忠良有些肝顫，李治正好看了他壹眼，他趕緊躬身告退。
　　再不走，聽到那些話後，他覺得自己就不用走了。
　　“那等人也配得上我嗎？雉奴，妳說，他可配得上我嗎？”
　　裏面漸漸多了爭吵。
　　不知過了多久，王忠良被冷的不行。
　　“我回去了。”
　　高陽出來了，依舊昂首，看那模樣，分明就是得意。
　　王忠良進去，見地上有奏疏，就俯身撿了起來。無意間擡頭，見李治似笑非笑的看著虛空。
　　良久，他淡淡的道：“世家門閥小看我家，沒想到他們也敢如此，有趣！”
　　……
　　王琦正在交代事情。
　　五個男子站在堂下，周醒在轉達他的話。
　　“點火之後馬上分散離去，咱們的人就在附近接應，所以無需擔心。”
　　晚些，周醒進來，“王尚書，已經交代了。”
　　王琦點頭，說道：“長安食堂掙錢不少，高陽公主也因此少了折騰，這不好！”
　　他看看周醒，二人壹起笑了起來。
　　周醒說道：“少了錢的高陽公主，那才是壹個好公主，到時候攛掇壹番，她自然會按照咱們的想法去做，到時候……”
　　王琦腦海裏想到的卻是賈平安。
　　賈平安提供了炒菜，如此想來，他每月也該有壹大筆收入。
　　若是少了長安食堂，不但能讓高陽重新折騰起來，也能讓賈平安肉痛。
　　他趕走了所有人，壹人呆在室內。
　　他的身體漸漸顫抖起來，那股羞辱感讓他渾身發燙。
　　——我家郎君說了，留下妳更好！
　　這話對於自視甚高的王琦來說就是奇恥大辱！
　　他走出了房間，看著夕陽西下，微笑道：“甚美！”
　　他期待著晚些平康坊有更美的景色，比如說壹個大型火把！
　　……
　　賈平安在長安食堂用了晚飯，隨後出去。等天黑時，又悄然潛入。
　　裏面此刻多了三十余人，包東和雷洪都在。
　　“盯著。”
　　賈平安交代了壹句，隨後尋了個房間歇息。
　　所謂歇息，只是在閉目養神而已。
　　賈平安也在琢磨著王琦的心思。
　　他讓人來長安食堂鬧騰，絕不會是為了偷師學藝。對於小圈子而言，炒菜是能掙錢，但他們現在盯著的是清除異己。
　　燒掉長安食堂，高陽損失慘重，以她的性子，大概會暴跳如雷，旋即滿世界咋呼，把每壹個懷疑的人都罵上壹遍，最後去質問。
　　如此，高陽就算是重新入軌了。
　　可為啥要死死的盯著高陽呢？
　　賈平安真心好奇。
　　唯壹的答案就是利用高陽去影響房遺愛。
　　可現在房遺愛和高陽都不見面了，小圈子還折騰高陽作甚？
　　高陽的朋友圈？
　　賈平安想到了這個。
　　高陽當年被太宗皇帝寵愛，朋友圈不小，在皇室中也有些影響力。
　　嘖嘖！
　　這是要弄死幾個宗室子才甘心的節奏啊！
　　長孫無忌為啥要弄宗室？
　　賈平安的腦海裏浮現了那個赧然微笑的年輕人的面孔。
　　然後他打了個寒顫。
　　娘的！
　　但凡是皇帝，那心腸多半都是黑的！
　　阿姐也不會例外。
　　等她以後成就帝位，下手比李治還狠。
　　所以抱大腿也得講究策略，而且……若是高陽能幸免，也就是說他能改變歷史。
　　要擴張自己的朋友圈才行！
　　賈平安挑眉壹笑，覺得這個事兒越發的好玩了。
　　“妳特娘的是不是要拉了？”隔壁的雷洪低聲問了誰。
　　包東的聲音傳來，“放屁！沒拉。”
　　“那妳特娘的放個屁聽著連湯帶水的，臭死了！”
　　隔壁的雷洪在低聲叫罵。
　　賈平安莞爾。
　　然後有人輕聲道：“參軍，發現了。”
　　來了！
　　賈平安悄然出去，百騎的人也聚攏了。
　　“參軍！”
　　黑暗中，賈平安點頭，“布置了！”
　　眾人散去。
　　包東站在賈平安的身側，賈平安皺眉道：“妳離某遠壹些。”
　　包東忍笑退後幾步。
　　酒樓的後面有人值夜，此刻他點了壹盞燈，燈火細微，在這個寒冬中卻讓人感到了暖意。
　　幾個黑影從外面翻了進來，輕車熟路的摸了過來。
　　當他們進入預設的包圍圈時，賈平安說道：“動手！”
　　瞬間那五個男子的右側多了壹排百騎，他們張弓搭箭，旋即不等命令就放箭。
　　五人倒下，有人上前，點燃了事先準備好的火堆。
　　“倒些油，別倒多了。”
　　賈平安下來，有人打開了後門，他走了出去。
　　身後，那五具屍骸被人拖了出來。
　　“參軍，周圍能辨識的有三人。”
　　賈平安搖頭，“無需管他們，我們走。”
　　他帶著數十百騎出了酒樓，轉過了巷子。
　　有人在外面喊道：“走水了！長安食堂走水了。”
　　賈平安就在火光中走了出來，身後的百騎蜂擁而出。
　　橫刀在手，戰馬就在身邊，剎那間，氣勢如虹。
　　右前方有人面色壹變，旋即轉身就跑。
　　“出發！”
　　賈平安上了阿寶，壹夾馬腹。
　　壹路疾馳，到了永寧坊時，坊正帶著坊卒攔在門外，“停住！”
　　壹個東西飛了過來，有人厲喝道：“百騎辦事！”
　　坊正看了壹眼地上的魚符，咬牙道：“下馬！”
　　當先的騎士喝道：“斬殺了他！”
　　坊正毫不猶豫的跪在地上，“某有罪！”
　　坊卒們紛紛避開！
　　戰馬轟然沖進了永寧坊。
　　最後兩個百騎勒馬，喝道：“明知百騎辦事依舊阻攔，說，誰的吩咐？”
　　坊正跪在那裏瑟瑟發抖，“是……先前有人來……”
　　……
　　王琦還在等著好消息。
　　陳二娘在給他斟酒。
　　酒水緩緩吞咽下去，王琦凝視著陳二娘，“這幾年辛苦妳了。”
　　陳二娘的眼眶馬上就紅了，哽咽道：“不辛苦，妳好了就好。”
　　王琦伸手輕輕摸著她的臉龐，微笑道：“某當然好。以後會更好。”
　　陳二娘點頭，“就是褚相離開了長安城，覺著有些不好。”
　　“皇帝會生氣。”王琦譏誚的道：“相公在朝中壓制了他，可上次對李勣動手，讓皇帝怒了，於是褚相就成了發泄的對象。不過也就是壹兩年就能回來。”
　　“呯！”
　　房門被人壹腳踹開。
　　“誰？”
　　王琦瞬間彈起來，接著往後退去。
　　進來的卻是周醒。
　　他急促的道：“失手了，賈平安在酒樓裏蹲守，他們來了。”
　　王琦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陳二娘喊道：“擋住他們！”
　　她跟了出去。
　　周醒也悄然消失了。
　　外面，百騎沖進了院子裏，那十余人沒能阻攔他們多久，被斬殺當場。
　　“參軍，他們從後面跑了。”
　　“追！”
　　賈平安覺得自己就是個獵手，在不遠不近的跟著獵物。
　　“他們追來了！”
　　身後的喊聲讓王琦心中壹冷。
　　黑夜中，他回頭，看到了黑壓壓壹片人馬沖了過來。
　　他慘笑壹聲，“他壹直在等著某犯錯，不過某將讓他無家可歸！”
　　他同時派了人手去道德坊，準備壹把火把賈家給點燃了。
　　既然要動手，那就要絕！
　　除去此刻不好殺賈平安之外，他什麽都敢幹！
　　陳二娘拉著他狂奔，聽到馬蹄聲越來越近，就低聲道：“保重！”
　　她松開手，喊道：“快跑！”
　　王琦心中震動，壹邊跑壹邊回頭。
　　陳二娘回身站在那裏，摸出短刀就扔了出去。
　　有百騎揮刀斬落她的短刀。
　　接著眾人蜂擁而至。
　　陳二娘的身體躍起，沖向了賈平安。長長的指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光。
　　賈平安壹刀砍去，陳二娘的身軀扭曲，邊上的包東壹刀背拍在她的背上。
　　陳二娘往下落，賈平安摧動阿寶，正好接住了她！
　　“是妳！”
　　賈平安不禁大笑了起來，“王琦，妳的女人在某的手中，某今夜就試試她的味道，哈哈哈哈！”
　　沖進了黑夜中的王琦只覺得渾身滾燙，那種極度的羞辱感再度襲來。
　　賈平安按住了陳二娘，喝道：“再動就斬了妳的頭！”
　　身邊全是百騎，陳二娘伏在賈平安的身前，脖頸被賈平安單手抓住，突然笑了起來。
　　“妳在慶幸王琦逃脫了？”
　　陳二娘點頭，笑道：“對，妳失敗了。”
　　啪！
　　賈平安用刀脊抽了她的屁股壹下，笑道：“是啊！妳竟然這般悍勇。”
　　陳二娘只覺得那裏刺痛，就冷笑道：“有本事便殺了我！若是想淩辱我……”
　　她突然壹彈，人就彈了起來。
　　嗆啷！
　　半空中兩把長刀對準了她落下的方向。
　　包東和雷洪冷冰冰的看著她。
　　“收了。”
　　賈平安壹聲令下，陳二娘再度落在了馬背上。
　　阿寶被這個女人落了兩次，極端的不滿，不禁人立而起。
　　曰！
　　賈平安雙腿夾緊馬腹，可陳二娘卻倒在了她的懷裏。
　　索性阿寶知曉分寸，馬上落了下去。
　　賈平安攔住陳二娘的腰肢，贊道：“某最喜那等忠義之人，否則剛才兩把橫刀，妳毫無生機。”
　　晚些，有人來稟告道：“參軍，那王琦不見了。”
　　賈平安策馬看著前方，“妳說，某是繼續追索，還是回去。”
　　陳二娘冷冷的道：“妳尋不到他！”
　　“妳說的？”
　　賈平安策馬往左，越走陳二娘心中越驚惶，最後竟然媚笑靠在了賈平安的懷裏，返身，親昵的道：“賈參軍，奴可美嗎？”
　　妳還比不上長腿妹子，更比不過娃娃臉。
　　但賈平安在下壹盤棋。
　　他癡迷的看著陳二娘的臉，伸手在她的身上壹陣摸索。
　　陳二娘面紅耳赤的，身上的那些零碎全都被搜了出來。
　　“都是殺人的東西。”包東接過那些零碎，頭痛的道：“這等女人，最好壹刀殺了，永除後患。”
　　陳二娘此刻只想拖延時間，她反手摟住了賈平安，竟然使出了狐魅的招數。
　　賈師傅壹邊裝菜鳥，壹邊說道：“妳這樣的女人，絲毫不能讓某動心……”
　　男子大多是口中拒絕，心中想念。
　　陳二娘心中壹喜，暗道果然男人就沒有對自己不動心的。
　　這是個機會，若是能脫身呢？
　　想到這裏，陳二娘嘴裏吟哦，身體動彈。
　　賈平安皺眉，覺得這樣不保險。
　　他默念了壹下色即是空，然後嘆道：“妳這般……以後可願跟著某？”
　　這是動心了。
　　早就知曉連雅香都沒法睡了賈平安的陳二娘，此刻卻生出了虛榮心。
　　不管男女，當看到目標對自己動心時，自然會把其他人的失敗歸咎於沒有魅力。
　　這玩意兒不存在睿智與否的問題，而是虛榮心的問題。
　　她柔聲道：“奴願意。”
　　賈平安想吐，但卻依舊要用輕柔的聲音繼續說道：“如此，妳可願去尋了王琦，做某的內應？”
　　妳真美，想的真美！
　　陳二娘心中暗笑，但卻不禁狂喜。
　　機會來了。
　　“奴……”她猶豫了壹下，就像是內心在經歷掙紮。
　　“每月出來和某見壹面即可，可好？”賈平安深情款款。
　　陳二娘點頭。
　　賈平安伸手。
　　嗤拉！
　　陳二娘的衣裙很快就變成了稀爛。
　　這是馬背上啊！這個急色的小畜生！陳二娘急忙推拒，最後竟然說道：“奴來了月信。”
　　賈平安茫然道：“月信是何物？”
　　包東笑道：“就是女人的東西，男人莫要去觸碰。”
　　賈平安遺憾的松開手。
　　晚些，二人說好了再次見面的地點和時間，然後灑脫而別。
　　等陳二娘走後，賈平安依舊眺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參軍，她都走了。”
　　陳二娘自信自己迷住了賈平安，但作為賈平安的隨從，包東卻知曉這位參軍的想法。
　　“這個女人沾染了王琦的那等毛病，覺著自家聰慧無雙，某敢打賭，她此刻正在某處看著這邊，想看看某的真實心意。”
　　賈平安依舊如此。
　　前方的黑暗中，陳二娘壹直在看著這邊。
　　“果然是個癡情的，呸！”
　　陳二娘轉身就走。
　　賈平安又‘癡情’了壹刻鐘，這才回去。
　　“參軍，為何要放走她？”包東真的不明白。
　　“王琦倨傲，甚至是有些極度的自信。這等人想掌控身邊的壹切，包括女人。陳二娘是他的禁臠，此刻回去，妳說王琦會不會覺著她已經失身於某了？”
　　包東的目光中多了震撼。
　　“壹個極度自信的人，被某打擊了多次，特別是上次，某寧可留下他壹條命，這對他的打擊最大。此刻再疊加自己的女人失身於某，妳說那王琦會如何？”
　　這是心理戰，賈平安的目的就是要讓王琦瘋狂。
　　小圈子在陰暗中的話事人越瘋狂越好！越瘋狂破綻越多。
　　“參軍，妳先前說要嘗嘗陳二娘，這是說給王琦聽的？”包東震驚的道：“後續妳撕爛了陳二娘的衣裙，這也是做給王琦看的。等王琦看到陳二娘的模樣時，估摸著會瘋狂。”
　　雷洪扯著胡須，覺得震撼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