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壹 鐵馬冰河入夢來 第十八章 情報之思

　　房間裏燈火通明，從蓋嬌嬌房間裏抄來的各種文書堆積如山，他們今天戰果輝煌，高麗設在大隋的情報機構被徹底搗毀，二百四十二名成員全部被殺，沒有活口，也沒有人逃脫，而從文書中，隋軍也同時挖出了包括涿郡倉曹在內的十幾名官員，他們接受賄賂，提供情報。
　　但到底還有多少大隋官員為高麗人提供了情報和幫助，又有多少商人走私違禁品到高麗，這些秘密都淹沒在數以千計的各類文書中。
　　楊元慶從軍隊中抽調了二十名文職軍官壹起參與整理資料，最後由他的文書郎賈正意統壹匯總。
　　楊元慶也坐在桌案前，桌上放著壹只扁木盒，這是從蓋嬌嬌的身上得到，木盒裏只有三四份文書，但內容卻令人心驚膽顫，壹份是大隋王朝在各地的駐軍情況，內容很詳細，包括多少軍府，其中騎兵和步兵數量，但隨著高麗戰爭的大調動，這份情報已經失去了意義。
　　還有壹份是大隋各郡的稅賦以及幾大糧倉的存糧情況，這個其實也意義不大。
　　令楊元慶感興趣的是第三份情報，寫滿了五頁紙，這竟是二十名隋朝重臣的詳細情報，職務、爵位、出身背景、後臺、履歷及家庭情況，楊元慶翻到最後壹頁才找到自己，他排名第十九位。
　　‘楊元慶，字虎卿，楊素之孫，玄感庶子，履任豐州總管、禦史大夫、幽州總管、校檢左驍衛大將軍，爵五原郡公，武藝高強，箭法冠絕，在突厥中極有威望，其人心狠手辣，為帝所器重，朝中以裴閥為倚，和山東士族交往密切，其妻裴氏為裴閥嫡女，另壹妻不詳，僅壹子，裴氏所生……’
　　楊元慶又看到後面，最後是對他評語：‘此人少年得誌，野心勃勃，遲早不為帝所容，死於家族之累，不可為高麗所用。’
　　楊元慶點了點頭，不得不說，高麗人還是頗有眼力，不過最後壹句‘不可為高麗所用’，又令他不禁啞然失笑。
　　楊元慶陷入了沈思，這些情報讓他想起壹事，那就是屬於自己的情報機構，他當然知道情報的重要，他在去年曾經考慮，利用大利蒲桃酒優勢，在天下各地建立酒鋪，作為他的情報網，但這個方案又被他否決，這種連鎖似的店鋪極容易被壹鍋端。
　　現在隨著他親兵勢力的建立，建立情報機構的時機已經成熟，該是考慮建立壹個情報網的時候了。
　　這時，賈正意將壹只信封放在楊元慶桌上，轉身便走了，楊元慶心中有些奇怪，從信封中抽出裏面的信，竟是壹份奴契：甄蓮，燕郡人，生於開皇十八年，大業五年被高麗商人所買，下面有遼西縣的大章。
　　楊元慶笑了笑，將奴契收了起來，他見夜已深，便對眾人道：“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再繼續。”
　　眾人收拾壹下，便紛紛告辭，楊元慶也離開房間，向中堂走去，幾名士兵依然守衛在廂房門前，楊元慶擺擺手，“妳們退下吧！”
　　親兵退了下去，楊元慶推門進了房間，屋子裏壹片漆黑，隱隱可以看見年輕女子依然蹲在墻角，楊元慶點亮了燈，走到她面前蹲下，阿蓮的頭埋得更深了。
　　楊元慶看了她半晌，笑了笑道：“妳叫做甄蓮，是吧！”
　　阿蓮渾身壹顫，慢慢擡起頭，膽怯問：“妳怎麽知道？”
　　楊元慶從懷中取出奴契，遞給她，“這是妳的賣身契，還給妳，從現在開始，妳不再是奴婢。”
　　阿蓮遲疑著接過奴契，並沒有楊元慶想象中的激動，也沒有跪下給他磕頭，眼中反而有壹絲迷茫，對她來說，‘自由’兩個字太遙遠。
　　“妳父母呢？兄弟姐妹，還在嗎？”
　　或許是楊元慶聲音柔和的緣故，阿蓮眼中的膽怯漸漸消退，她小聲道：“奴婢是孤兒，沒有父母姐妹。”
　　楊元慶沈思了片刻，便笑道：“高麗人的案子已經了結，和妳沒有關系了，妳隨時可以離去，我給妳壹個選擇吧！如果妳要離去，我給妳二十兩黃金，妳自己去謀生，投親靠友或者什麽，我不管，還有壹個選擇，就是留下做我的侍女，我不勉強妳。”
　　說完，楊元慶註視著她，阿蓮低下頭壹言不發，楊元慶感覺她心中的矛盾，便取出壹錠金子，塞到她手上，轉身走了。
　　阿蓮依然坐在墻角，她這壹生中第壹次面臨屬於自己的選擇，她不知該怎麽辦？
　　……
　　楊元慶回到書房，立刻吩咐道：“讓張勝來見我！”
　　片刻，張勝快步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卑職參見大將軍！”
　　“張勝，妳跟了我多少年了？”楊元慶笑問道。
　　“回稟大將軍，卑職是仁壽二年跟隨將軍，已經十年了。”
　　“十年了，妳才是個校尉，我對妳有點虧待啊！”
　　張勝連忙單膝跪下道：“卑職蒙大將軍信任，擔任親衛首領三年，在卑職看來，這就是最大的榮耀。”
　　楊元慶點點頭，“現在我想讓妳去做更大的事業，我給妳壹筆錢，妳去京城買下壹座大酒樓，妳可以請個大掌櫃，妳就做幕後東主。”
　　張勝也是個極為聰明之人，他想了想便道：“大將軍是想讓我改做探子嗎？”
　　楊元慶笑了起來，“妳確實很聰明，不過不能叫探子，我早想好了名字，叫白鷹營，白鷹為草原窺視者，我正式升妳為都尉，就像今天我們幹掉的高麗人壹樣，給我探查京城的情報，必要時也要做刺客，我給妳三十名親衛，所需費用，由京城豐都市的紅銹酒莊提供，壹切由妳全權負責。”
　　張勝感覺到肩上沈甸甸的擔子，但他毫不猶豫行禮道：“卑職願為大將軍效忠！”
　　楊元慶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贊許道：“好好幹，有壹天，妳也會成為大將軍！”
　　“卑職明白了，今晚連夜回京。”
　　張勝心中激動，他站起身，深深行壹禮，轉身便走了。
　　楊元慶靠在軟榻上，心中構想著他鋪下的情報網，最終覆蓋整個大隋，當然，這需要很長的時間，但幾個重要的城池可以先做起來，京城、長安、江都、幽州、成都、襄陽，這些都是各大中心城市。
　　楊元慶首先考慮是長安和江都，他知道裴家在這兩個地方有大生意，能不能利用裴家的商網，建立起情報點，問題是壹旦裴家知道他的想法，裴家會怎樣看？他們能接受自己的野心嗎？楊元慶覺得有必要和裴矩再好好地談壹談。
　　“大將軍！”
　　門外傳來親衛的聲音，“大將軍能出來壹下嗎？”
　　楊元慶起身走出房門，卻見阿蓮低著頭站在門口。
　　“怎麽？還沒走嗎？”楊元慶笑問道。
　　阿蓮咬了壹下嘴唇，把黃金還給了他，“我不要！”
　　楊元慶接過黃金，看了她壹眼，便轉身進屋，“妳進來吧。”
　　阿蓮走進了房間，膽怯地站在楊元慶面前，楊元慶坐下來，柔聲問她：“妳是決定第二個選擇嗎？”
　　阿蓮點了點頭，臉壹紅，把奴契給了他，楊元慶接過奴契撕得粉碎，淡淡壹笑，“妳可以做我的侍女，但沒必要做奴婢。”
　　阿蓮忽然跪下了下來，“阿蓮願意跟隨老爺，伺候老爺！”
　　“不用叫我老爺，叫我公子。”
　　楊元慶溫和地笑道：“我是因為身邊沒有壹個貼身侍女，覺得很不方便，連頭發都要自己梳理，雖然內院也有幾個丫鬟，我不太喜歡，我感覺妳不錯，老實而且聽話，以後妳就跟著我吧！”
　　“是！公子”
　　阿蓮膽子很小，她不止壹次聽女主人提到楊元慶，說此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她也知道主人派人刺殺楊元慶失敗，她的心中便對楊元慶有壹種深深的恐懼感，她留下來其實更多是出於壹種害怕，她怕自己如果不答應，就會被楊元慶殺死。
　　當然，楊元慶撕掉她的奴契，她心中也壹份感激，隱藏在內心深處。
　　她見楊元慶桌上茶杯空了，便端起茶杯道：“我會煎茶，我給公子煎茶去。”
　　楊元慶笑了起來，“妳去哪裏煎茶，茶葉在哪裏？”
　　阿蓮壹下子停住了腳步，慢慢低下頭，她什麽都不知道。
　　楊元慶吩咐門外親兵壹聲，“去把秋菊叫來。”
　　親兵去了，楊元慶註視著阿蓮，其實阿蓮長得很俏麗倒是壹方面，更重要是楊元慶確實需要壹個照顧他起居的侍女，阿思朵做情人不錯，但伺候人卻十分不合格，連頭發也不會梳，更沒有耐心，或許是壹種緣分，楊元慶第壹眼看見阿蓮，便覺得她有壹種骨子裏膽怯，他喜歡這種感覺。
　　“以後不要再提高麗之事，和任何人都不要提，記住了嗎？”
　　阿蓮默默點頭，她雖然膽小，內心卻冰雪聰明，她知道高麗和奸細有關，她絕對不會再給任何人說。
　　片刻，壹個小丫鬟急奔進來，“老爺，妳叫我嗎？”
　　三個丫鬟都是崔弘升調給他，楊元慶壹個都不喜歡，楊元慶指著阿蓮，對她道：“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我貼身侍女，妳帶她去熟悉壹下府宅，另外我的隔壁房間，收拾給她住。”
　　“是！”
　　小丫鬟對阿蓮道：“姑娘請跟我來吧！”
　　阿蓮向楊元慶盈盈行壹禮，跟著丫鬟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阿蓮將壹杯香醇茶水輕輕放在楊元慶的桌上，然後站在壹旁，怯生生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