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漫天外雲卷雲舒 第二十三章 都市買禮

　　從鄭府家中回來後，楊玄感也沒有問楊元慶具體情況，他從妻子那裏已得到消息，鄭府已婉拒了這門婚事，這讓楊玄感著實有些惱火，這可是父親的意思，鄭家卻不領情，盡管妻子沒有明說，楊玄感也隱隱猜到鄭家嫌棄是元慶庶出，重視嫡庶血緣，是鄭家的壹貫傳統。
　　既然鄭家不答應，楊玄感也不再給元慶提這件事，不過這兩天啟民可汗、契丹、高句麗、新羅等國特使陸續進京賀新皇登基，他是鴻臚寺卿，負責接待安排，格外忙碌，沒有時間和元慶細談。
　　壹早，楊元慶便離開楊府，前往都會市，後天便是樂平公主壽辰，朝廷遍請在京五品以上官員，他也收到了壹份請柬，這樣，他就不用和晉王壹同前往。
　　楊元慶的獨立性極強，他既不願意別人說他是楊素之孫，也不願意身上打上晉王的烙印，晉王楊昭雖對他籠絡有加，但他始終和楊昭保持著壹定的距離。
　　這次樂平公主壽宴雖然是楊昭提出要他參加，但楊元慶既然答應前去，他便想以獨立的身份參加壽宴，而不想成為楊昭的侍從官之類。
　　既然要以獨立身份參加樂平公主壽宴，那他就必須出壹份壽禮，雖然楊元慶從邊塞帶回來幾件草原特產，但那是準備給嬸娘和妞妞，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去都會市買壹份禮物。
　　楊元慶依然穿著他的藍衣布袍，腰束革帶，革帶上空空蕩蕩，他雖然得賜紫金魚袋，卻不肯掛在革帶上以顯榮耀，騎馬而行，不多時便來到了都會市。
　　都會市和利人市相比，所賣貨物檔次更高，價格也昂貴，壹般是供應名門大戶和公卿權貴，所以店鋪並不多，只有利人市的壹半，也以各種行來分類。
　　楊元慶輕車熟路，直接到了珠寶行，找到百寶齋珠寶店，他和這家店鋪很熟，當年他打到的第壹只金錢豹，便是賣給百寶齋吳掌櫃，後來他又陸續獵到金錢豹和雲豹，也都是百寶齋給他找買家，壹到門口，夥計便認出了他。
　　“喲！這不是楊哥兒嗎？好多年沒來，都長得這麽高了。”
　　楊元慶翻身下馬，開玩笑道：“寶兒，妳怎麽還是夥計？吳應禮怎麽也不提升提升妳，他在嗎？”
　　夥計寶兒撓撓頭，小聲對元慶道：“那個剝皮鬼妳是知道的，他只管自己。”
　　“呵呵！這是他的壹貫為人，他在嗎？”
　　“在的，有客人在賣珠寶，楊哥兒，妳這是……”
　　夥計見楊元慶沒有拿獵物，便不知他的來意了，楊元慶笑了笑道：“我來買兩件珠寶，要上好珠寶，這裏收拂菻國金幣嗎？”
　　拂菻國也就是東羅馬帝國，粟特商人往來於絲綢之路，也把東羅馬帝國的金幣帶到中原，由於東羅馬帝國金幣含金量很高，在隋朝很受歡迎，雖然不是隋朝法定貨幣，但很多大商家都收，壹枚金幣能抵十吊錢。
　　“拂菻國金幣可以用，小哥哪裏弄來的？”
　　“我和粟特商人換的。”
　　楊元慶跟夥計走進店鋪，店鋪客堂不大，沒有什麽櫥窗之類，墻上也沒有掛什麽大眾首飾，這裏的珠寶都是價格昂貴，壹般不會輕易取出，基本上都是夥計和客人壹對壹介紹。
　　他們走進內堂，內堂裏擺了五六張坐榻，這裏才是交易處，或許是時間稍早的緣故，內堂裏沒有什麽人，只有大掌櫃吳應禮在接待壹名賣珠寶的客人。
　　吳應禮是楊元慶的老朋友了，楊元慶所獵的第壹只金錢豹便是賣給此人，吳應禮在東市有個綽號，叫吳剝皮，盤剝上家極狠，怎麽還會有人賣珠寶給他？
　　楊元慶不由向賣珠寶之人望去，這是年輕男子，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身材中等，相貌斯文清秀，穿壹件灰衣布袍，頭戴平巾，衣服和平巾都顯得有點破舊了，看得出這個很寒酸，他身邊帶著壹名約六七歲的小娘，年紀雖小，卻長得俏麗可愛，壹雙幽靜明亮的大眼睛，乖巧可愛的鼻子，鮮紅的嘴唇，她非常文靜，乖乖地坐在壹旁，應該是男子女兒，和她父親壹樣，她也穿著粗麻布裙，但幹凈整潔，讓人心生喜歡。
　　楊元慶剛坐下，便聽吳應禮那職業性的盤剝之刀舉了起來，“這位公子，妳這祖母綠是哪裏得來？若被官府知道，恐怕妳會吃官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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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祖傳之物，和官府何幹？妳要買就買，不買，我換別家去。”
　　這男子頗為硬氣，讓吳應禮的盤剝之刀劈了個空，吳應禮幹笑兩聲，又道：“妳這祖母綠是不錯，但妳要價太高，我最多給七百吊錢，妳賣不賣？”
　　“這位掌櫃，妳也太狠了吧！這對手鐲至少值兩千吊，我要壹千吊已經是折壹半價，妳還要再壓價，不行，最少壹千吊。”
　　楊元慶探頭看了看，只見桌上擺著壹對用祖母綠雕成的手鐲，材質碧綠晶瑩，有種水壹般細潤之色，毫無壹絲雜質，式樣古樸，壹看便是極為名貴之物，賣壹千吊確實不貴。
　　吳應禮卻搖搖頭，“妳這玉鐲雖然不錯，但壹般人還真不敢買，妳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最高只能出七百吊，若妳不賣，我就還給妳。”
　　男子的臉微微壹紅，似乎吳應禮的話戳中了他的要害，他不想賣得太賤，可是他又急需用錢，讓他著實有點難以決定。
　　吳應禮眼光毒辣，已經看出對方動心了，便又鼓動他，“怎麽樣，答應了，我馬上把錢給妳，而且是給妳黃金，現在壹般店裏還付不出黃金。”
　　男子心壹橫，正要答應，楊元慶卻在壹旁笑道：“壹千吊，我買了。”
　　吳應禮仿佛壹腳踩空，險些滑倒在地，他壹扭頭，滿臉憤恨之色，這是他的店，誰敢在他的店裏搶他的生意，對他卻壹下認出楊元慶，楞住了。
　　“楊哥兒，是妳？”
　　楊元慶慢慢走上前，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吳啊！做人要有點底線，妳若下手太狠，當心把自己的皮給剝了。”
　　吳應禮當年就知道楊元慶武藝高強，現在長這麽高了，更不會簡單，若打起來，自己店中幾個護衛根本不是對手，自己會吃大虧，這對祖母綠玉鐲名貴異常，京中權貴會人人爭著要，他至少能賣六七千吊錢，這筆大買賣，他可不想讓給楊元慶。
　　“這個……好吧！既然楊哥兒說情，那就這樣定了，壹千吊，我們成交。”
　　不料那男子卻搖搖頭，從桌上拾起玉鐲，“我不賣給妳，我賣給這位公子。”
　　他對楊元慶道：“壹千吊，我們成交。”
　　吳應禮急了，“這樣吧！我出壹千五百吊，妳賣給我。”
　　楊元慶身上只剩下壹百枚羅馬金幣，他雙手壹攤，無可奈何道：“我壹共只有壹千吊，壹千五百吊我拿不出。”
　　吳應禮大喜，“那就我買下了，壹千五百吊，我馬上給妳現錢。”
　　年輕男子輕蔑瞥了壹眼吳應禮，不恥他的人品，他把玉鐲遞給了楊元慶，“只要壹千吊，我賣給妳。”
　　吳應禮嘴張得老大，半天也合不攏，眼中的懊悔流露無遺，為了三百吊錢，他竟丟了壹筆凈利幾千吊的大買賣，他真是把自己的皮給剝了。
　　玉鐲進楊元慶手中，他立刻感到壹種溫潤之感，果然名貴異常，他取出壹只錢袋，遞給年輕人，笑道：“這裏面是壹百枚拂菻國金幣，去櫃坊可以換壹千吊錢，公子請看壹看。”
　　年輕公子打開袋子看了壹眼，便塞進自己懷中，楊元慶笑道：“公子不數壹數嗎？”
　　“不用，多壹枚少壹枚其實無所謂，多謝楊公子。”
　　年輕人向楊元慶壹拱手，便牽住女兒手道：“月仙，我們走。”
　　楊元慶跟他走到大街上，在他身後拱手笑道：“公子貴姓？”
　　年輕人猶豫壹下，但手中牽的女兒卻搶先說道：“我爹爹免貴姓蕭，我叫蕭月仙，多謝大哥哥。”
　　“原來是蕭公子！”
　　楊元慶笑著向他行壹禮，“以後有緣，我們再見。”
　　“好！有緣再見。”
　　年輕人牽著女兒快步向都會市大門方向走去，漸漸地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此人不錯！”
　　楊元慶心中暗暗稱贊，他又從懷中摸出這對祖母綠手鐲，越看感覺越好，帶上手臂會感到壹種溫暖，本來他是要買壽禮給樂平公主，這壹刻他改變了主意，這對手鐲他決定給自己嬸娘，嬸娘手臂疼痛，這對鐲子對她最好。
　　至於樂平公主那邊，反正他也給過她人情，身上還有幾吊錢，就買兩匹綢緞給她做壽禮。
　　這時，吳應禮在店裏喊：“楊哥兒，別怪我沒提醒妳，這鐲子不是壹般人能用，裏面刻有壹行字，妳自己看看吧！”
　　楊元慶又仔細看了看鐲子內面，確實刻了壹行小字，‘蕭梁皇室宮藏’，楊元慶微微壹怔，原來這是梁朝皇宮之物，那這個姓蕭的年輕人，難道也是梁朝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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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元慶隨後又在都會市買了兩匹綢緞，夥計替他包裹好，他又寫了張名帖，命夥計替他直接送去樂平公主府。
　　想到明天便是樂平公主壽辰，他的衣服要麽是邊塞軍服，要麽是壹身藍衣布袍，顯得有點寒酸，不說需要穿得多華麗，至少要買壹身過得去的行頭，他轉身便向沽衣店而去，可走了幾步，他似乎想起什麽，壹摸懷中，臉上漸漸出現了壹抹苦澀的笑意，他才發現，此時他身上竟已是分文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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