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拉偏架

今日禦史臺算是倒黴透頂了，沈安壹人而已，竟然把大家弄的灰頭土臉的。

　　而且不知道誰那麽缺德，竟然把那些話都傳了出去，禦史中丞韓絳只得上了請罪奏疏。

　　丟人啊！

　　大家開始以為是沈安傳出去的，可韓絳只是淡淡壹句‘不是’，就讓禦史臺內部發生了些小變化。

　　這等時候沈安必定是信守承諾，否則名聲都臭了，得不償失。

　　那麽……這是咱們內部出現了叛徒！

　　眾人壹陣猜測，恨不能人人都化身為青天。

　　可到了最後卻沒找到那人。

　　陳挺也在牙癢癢的尋找著，和幾個同僚在壹起猜測。

　　三十余歲的他面色微黑，臉上大多時候帶著微笑，風度翩翩。

　　“此事……某看還是沈安幹的！”

　　大夥兒都束手無策了，陳挺壹臉正色的侃侃而談：“都說他會守口如瓶，可沈安乃是小人，他自己不說，讓隨從去傳話呢？”

　　眾人壹怔，有人說道：“對啊！那沈安若是叫人去造謠怎麽辦？”

　　大家都覺得這話有理，壹時間都覺得自己白忙活了，紛紛叫罵著沈安是小人。

　　“小人之心！”

　　楊繼年的話讓不少人面紅耳赤，然後各自散去。

　　大家都是在猜測，用猜測來給沈安定罪，這事兒本就是小人行徑。

　　陳挺嘆息道：“楊禦史是沈安的丈人，自然要為他出頭。”

　　壹句話就把楊繼年的立場放在了沈安那邊，陳挺唏噓著，然後回了值房。

　　他反手關掉房門，然後坐下，愜意的道：“都是蠢貨，幾句話就被慫恿了……”

　　他休息了壹會兒，然後推開窗戶，先探頭出去看看左右，見無人窺聽，就舒坦的深呼吸了壹下。

　　禦史的工作說忙也忙，大夥兒要忙著去收集素材，忙著打聽朝中的事務，然後從中尋找到自己認為值得彈劾的地方。

　　這就像是壹個……後世的質檢員，只不過質檢員是給產品挑刺，而禦史是給國家挑刺。

　　陳挺想了許久，最終定下了自己下壹步彈劾的事情。

　　依舊是沈安，他發現沈安和陳忠珩好像有些交情……

　　這就是內外勾結啊！

　　他滿意的寫下了大體內容，然後收了起來，準備明早上再精修壹下。

　　“下衙了……”

　　除非是無聊透頂的人，否則沒有人喜歡不停的工作。

　　所以壹聲喊後，禦史臺裏處處都是輕松的笑聲。

　　陳挺也在笑，出了值房後，就和同僚壹起出去。

　　“外面有人說禦史臺都是偽君子，還說要盯著咱們，這都是什麽事啊！”

　　“就是，哪日家裏有事來找，難道還能不見？那還是人不？”

　　陳挺和大家壹起義憤填膺，然後出了禦史臺。

　　他的家在城南，所以出了禦史臺就往禦街去。

　　漸漸的只剩下了他壹人。

　　禦街繁華，他難免多看了幾眼，直至被人攔截。

　　“沈安？”

　　攔住他的就是沈安。

　　此刻沈安左邊是折克行，右邊是王雱，年紀最小的趙仲鍼被大家嫌棄，所以委屈的站在後面。

　　沈安獰笑道：“正是沈某，陳挺，今日妳我的恩怨也該了結了。”

　　周圍的人馬上就圍攏過來，陳挺茫然道：“什麽恩怨？”

　　王雱打開折扇遮住了下半邊臉，低聲道：“開打之前先說清楚由頭，這樣師出有名……哎呀！”

　　壹個身影沖了過去，卻不是王雱認為最急躁的折克行，竟然是趙仲鍼。

　　陳挺並不覺得沈安等人敢動手，所以壹臉茫然的模樣，同時決定明天把那份彈劾的奏疏寫的再狠壹些。

　　然後人影壹晃，就見趙仲鍼沖了過來，然後壹腳踹來。

　　陳挺小腹中了壹腳，剛退後壹步，沈安劈手抓住了趙仲鍼，身體越過他，劈手壹巴掌扇去。

　　啪！

　　陳挺捂著臉喊道：“來人啊！救命啊！”

　　他轉身想跑，沈安壹拳就重擊在他的小腹上，然後王雱也來了……

　　王安石剛下衙，在邊上的小攤買羊肉饅頭，準備帶回家去給孩子吃……

　　他拿著油紙包，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王雱就像是個身經百戰的潑皮般的沖了上來，先是壹拳打在跪地的陳挺額頭上，把他打倒在地，然後壹腳壹腳的揣著陳挺的屁股。

　　這少年壹邊踹壹邊說道：“打他肉多的地方，遵道別出手，不然別人看到了會說咱們欺負人……”

　　沈安已經停手了，看著王雱和趙仲鍼在圍毆陳挺，就壹臉憤慨的道：“此人為權貴效力，在禦史臺專門說我沈安的壞話，壹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不落。沈某忍啊忍，可這人今日下午竟然又在散播謠言，說禦史臺的事是沈某傳出來……”

　　折克行在邊上戒備著，想起今天有人傳話，說是陳挺又在禦史臺說沈安的壞話時，眼中多了殺氣。

　　沈安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是泥人也有土性吧，所以今日是私人恩怨，和公事無關！”

　　王安石已經被自己兒子動手打架的嫻熟動作驚呆了，聽到這話時，心中不禁壹動。

　　好手段！

　　私人恩怨的話，妳陳挺要是不服氣，那就去開封府告狀吧，咱們當堂對質。

　　“好了！”

　　沈安壹番話之後，邊上看熱鬧的人都了解了這事的來龍去脈。

　　他叫停了王雱和趙仲鍼，走了過去。

　　陳挺只覺得渾身疼痛難忍，就慘叫道：“打死人了！快去報官！”

　　他在叫喊著，卻不知道自己只是身上有些腳印，臉上除去先前沈安的壹巴掌之外就毫發無損，就像是壹個被觸摸了壹下就呼疼的孩子。

　　賴皮的孩子！

　　他覺得不對勁，就睜開了眼睛，發現身前蹲著壹個人。

　　“沈安……”

　　沈安笑瞇瞇的道：“敢問陳禦史，沈某與妳何仇？為何這般鍥而不舍的追著咬？”

　　“哈哈哈哈！”

　　這話把陳挺比作了瘋狗，邊上的人不禁都笑了起來。

　　陳挺看看左右，說道：“這是謠言。今日妳等動手是報復……”

　　他的眼睛突然壹紅，然後哽咽道：“某幾次彈劾沈安，這人竟然記恨在心，今日當街攔截……哎喲！”

　　啪！

　　沈安壹巴掌抽去，就在陳挺坐起來時，壹記下勾拳重重的打在他的下巴上。

　　噗！

　　陳挺仰頭倒在地上，腦袋裏嗡嗡作響。

　　“舒坦了！”

　　沈安起身道：“彈劾沈某的多了去，不差妳壹個。早知道妳不會承認，不過也沒指望妳承認，下次再敢背後說人壞話，老子弄死妳！”

　　“走！”

　　就像是剛打完架的潑皮，沈安帶著小弟準備回去。

　　趙仲鍼的目光壹轉，心中就是壹個咯噔。

　　臥槽！

　　他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了王安石……

　　看到了包拯……

　　看到了司馬光……

　　這是下衙的時間，這些大佬也在回家的路上，結果就看到了這場圍毆。

　　王安石面無表情，但緊握的雙拳代表今夜將會有暴風雨。

　　司馬光面無表情，眼中卻多了冷色。

　　他現在是知諫院，自然要管事，這事兒他就可以管壹管。

　　包拯卻是壹臉的怒火，直接沖了過來。

　　“為何打人？”

　　沈安剛才還在威風凜凜的，老包壹出來他就變成了純良模樣，說道：“這人在禦史臺說某的壞話，說了好幾年了。”

　　老包看了陳挺壹眼，皺眉道：“說了就說了，壞話壓不死人，為何要動手？”

　　我……

　　剛坐起來的陳挺聽到這話，不禁就哭了起來。

　　包拯是前任禦史中丞，擔任過他的領導，現在包拯壹句話‘說了就說了’，直接就是在為沈安的話背書。

　　——各位老少爺們，大姑娘小媳婦們，這廝就喜歡說沈安的壞話，老夫當年在做他的上官時就知道此事，只是隱忍了而已。

　　有包拯的背書，陳挺背後說沈安壞話的罪名就被坐實了。

　　這讓他不禁悲從心來，就坐在那裏嚎啕大哭。

　　他是禦史，彈劾沈安是常事，只要不過分，官家也沒法收拾他。

　　他準備繼續這樣彈劾下去，可沈安卻不按照常理出牌，直接帶人圍毆了他。

　　圍毆就圍毆吧，他是弱勢的壹方，事後可以爭取同情。

　　可誰曾想包拯也在，而且竟然願意為沈安背書。

　　人說老包對沈安兄妹好的出奇，他不信，結果今日就悲劇了。

　　他淚眼朦朧的看到了司馬光，就伸手悲呼道：“司馬公……為下官做主啊！”

　　司馬光並不準備在今天出手，可被人看到了，也只能出來說道：“今日之事老夫看了，沈安帶人圍毆，確鑿。”

　　沈安早就對他沒啥好感了，所以壓根沒在意這些話，“包公您趕緊回家去，包綬見不到您可會嚎哭啊！”

　　老包晚年得子，那寵愛的勁頭當真是沒誰了。只是沈安後來勸過，說溺子如殺子，這才稍微好了些。

　　不過包綬卻是個小哭包，在規定的時間內見不到包拯就喜歡嚎哭。

　　包拯壹想就急了，他對司馬光說道：“君實，此事事出有因，且莫急切。”

　　回過頭，他就呵斥道：“再大的仇也不該當街鬥毆，趕緊回家去。”

　　以司馬光的城府，在聽到這立場偏的沒法說的話後，依舊是臉頰顫抖，只覺得自己和包拯同朝為官，當真是有辱斯文。

　　再大的仇，這話就把陳挺和沈安的事兒定性為私仇，各自有錯。

　　當街鬥毆，把圍毆變成了鬥毆……

　　誰說老包不會審案子的？

　　出來，老夫打不死妳！

　　只是變了壹個字，這個案子的性質就不同了。

　　圍毆明顯是欺負人，鬥毆卻是兩邊各自五十大板。

　　連王安石都不禁為這話而側目，正好司馬光看到他，就說道：“介甫，來，妳來說說此事。”

　　王雱此時才發現自家老爹也在，頓時臉都白了。

　　他在家歷來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可剛才卻和潑皮差不多。

　　回家後會不會挨打？

　　王安石走了過來，皺眉道：“兩個沒成人的少年……不好生讀書……雖說見義勇為乃是我輩踐行的信條，可妳們還小，以後要謹慎，都回家去吧。”

　　噗！

　　陳挺想吐血，最後卻吐出了壹口氣……

　　大宋十六歲就算成年了，可王雱還差點。

　　而趙仲鍼是差了許多。

　　可剛才他們圍毆陳挺的勁頭可不是未成年的模樣啊！

　　那手法嫻熟的令人發指……

　　王安石壹句兩個沒成年的少年……

　　還有那壹句見義勇為是我輩的信條……

　　直接就和包拯站在了壹起，為沈安等人脫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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