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八十八章 鳴冤

　　店主的表弟姓蔣，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十分精明能幹。
　　“陳東主，這就是我表弟，蔣小年，是蔣氏酒坊的東主！”客棧店主給陳慶介紹道。
　　兩人拱手見禮，陳慶剛剛從夥計的口中得知，這家蔣氏酒坊能排進全縣前十。
　　陳慶笑著擺擺手，“蔣東主先坐下喝杯茶！”
　　蔣小年卻很急，酒曲餅極為搶手，他怕別人聞訊趕來。
　　“陳東主，等會兒再喝茶，先看看貨吧！”
　　陳慶點點頭，對壹名手下道：“帶蔣東主去看貨，讓東主自己挑！”
　　手下答應壹聲，帶著蔣東主去了，陳慶卻坐在外面喝茶，他完全不擔心自己的貨色，都是從汴梁皇宮裏拿出來的上等酒曲餅，這裏的酒商恐怕都沒有見過。
　　片刻，蔣東主壹陣風似的跑出來，“這些酒曲餅我全要了，陳東主開個價吧！”
　　“東西不錯吧！”
　　“都是上等貨，我好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好東西了。”
　　陳慶見他滿臉焦急，便笑道：“別急，東西我都可以賣給妳，價格也不會貴，我想了解壹下行情，妳給我說說！”
　　蔣東主見對方答應把貨給自己，心下稍定，他坐下道：“現在行情不錯，和去年安撫使司發布的免稅令有關，以前酒都是官府控制，我們釀酒商每年要交壹大筆錢購買酒牌，賣酒也要有酒牌，每年也要交錢給官府，酒曲餅必須向官府高價買，最後酒價很貴，現在釀酒、賣酒都全部免稅，酒曲餅也可以自己做，生意就開始好轉了。”
　　“妳們的酒就只供應開封府？”陳慶又問道。
　　“以前是不準跨州賣酒，現在允許了，只是不準跨路賣酒，昨天還有壹個潁昌府的酒商來我酒坊裏買走了兩百桶酒。”
　　“我有點不太理解，按理河南路已經被摧殘的差不多了，那麽多餓肚子的人，他們哪來的錢買酒，哪來的錢下館子？”
　　蔣東主笑道：“這個問題我們也經常和買酒的客人討論，原因有好幾個，壹個是現在的酒免稅，比較便宜，所以很多酒樓想多屯壹點貨，他們就怕收稅後酒價大漲。”
　　陳慶點點頭，這倒是壹個很重要原因，商人趁便宜囤貨，也是各地酒樓對官府的信用不放心，但另壹方面，各地酒樓和商鋪卻對前景看好，否則他們也不會囤酒。
　　“除了囤貨以外呢？”陳慶又問道。
　　“然後就是最近幾個月，百姓手中確實有幾個錢了，就看尉遲縣，各個酒樓都開業了，幾乎所有店鋪都開業，都要雇人，都要付工錢，再少壹天五十文也要的，省出十文錢就可以打壹角酒了，還有幾個月的河道拓寬，前前後後雇了十幾萬人，基本上每個人都掙了七八貫錢，他們也要買東西，也要喝點小酒。”
　　“看來商鋪都還是有錢進貨。”
　　“這麽多年，多少都有點積蓄，只是偽齊國和金國收稅太狠，大家都必須裝窮，越窮困潦倒越安全，否則被官吏們盯上了，壹點點財富都會被敲詐得精光。”
　　陳慶呵呵笑道：“有點道理，否則錢都到哪裏去了？”
　　陳慶喝了口茶又問道：“蔣東主覺得中原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到宣和年間的繁榮？”
　　“我和別人打過賭，他們認為至少要十年，但我認為五六年就夠了。”
　　“說說理由！”陳慶饒有興致道。
　　“最大的理由就是人口少了，現在最多只有宣和年間的壹半人口，人口少了，土地就多了，第二個重大的理由是官府免稅，免稅十年，這是天大的利好，大家都會拼命做事，拼命積攢財富，趁這十年免稅期做大，這個機遇以後都不會再有，就憑這兩大理由，五年後就能比肩宣和年間的繁榮了，除非金兵又打進來，再次掠奪財富，那沒辦法。”
　　陳慶點點頭，這個蔣東主還是有點見識，他看到了壹個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人口，人口少了壹半，人均資源就多了，自然就發展得快，歷朝歷代，都是開國時發展最快，原因就是人口少，人均資源豐富。
　　這時，客棧店主奔進來道：“趕緊吧！吳氏酒坊的吳東主嗅到味了，也要過來看酒曲餅。”
　　蔣東主嚇得跳起來，連忙對陳慶道：“咱們把帳結了，壹個酒曲餅是八百文錢，您那個品質高，我算妳壹貫五壹個，這個價格可以嗎？”
　　陳慶知道行價，汴梁普通的酒曲餅是壹貫錢壹個，他這種價格是兩貫，還很難買到，不過尉遲縣比汴梁便宜很正常，這個價格不黑。
　　他欣然點頭道：“就按照壹貫五算吧！我壹共帶來兩千個，正好三千貫錢，給銀子最好。”
　　“銀子現在不好弄啊！我們去櫃坊，直接把櫃坊的三千貫錢給妳，然後櫃坊會開壹張櫃票，您在汴梁就能拿錢了，不用帶著三千貫錢上路。”
　　“是富記櫃坊嗎？”
　　富記櫃坊是河南路最大的櫃坊，總部在汴梁，它的東主是河北豪門，據說和完顏兀術心腹軍師範拱有點親戚關系，他才在虎狼壹般金兵鐵蹄下得以幸免，陳慶清算偽齊高官時候他又發揮了巨大作用，所以又在陳慶的治下得以幸免。
　　“正是富記櫃坊，如果錢多我們都走它的櫃票，很方便！”
　　陳慶點點頭，“我讓手下和妳去辦，貨物就放在客棧內，妳隨時可以來拿！”
　　“能否讓我全部驗壹下貨，妳的手下在旁邊看著。”
　　陳慶理解他的謹慎，便欣然點點頭，“妳盡管驗貨！”
　　陳慶吩咐兩名手下幾句，他便上街閑逛了，他當然不是閑逛，而是通過大街上的行人和店鋪來了解縣城內的情況。
　　比如從衣著，從膚色，從精神面貌等等，然後再從店鋪的情況也能壹葉知秋。
　　尉遲縣的南北大街叫做杜康大街，和酒有關系，壹路上果然都是酒鋪，每隔幾步就會有壹家鋪子，大街上充滿了酒糟氣息。
　　行人很多，大多穿得比較舊，以灰黑色為主調，都是細麻布衫，但也有穿粗麻的衣服，以老人為主。
　　這時，陳慶看到了壹家熟悉的店鋪，紅色屋頂、白色木墻的平倉店，旁邊插著壹根旗桿，挑著的幡子就寫著‘平倉店’三個大字。
　　店鋪前排滿了人，排了三隊，每隊都有上百人，平倉店供應粗糧和粗布，粗鹽已經取消了，平倉店供應粗鹽，嚴重影響到了鹽稅。
　　平倉店並不是由縣裏開辦，而是由張曉的安撫使司直接開辦，繞過了各州縣官府，價格便宜，每鬥帶殼麥子只要二十文，粗布三十文壹匹，基本上不賺錢，但它卻保障了最底層百姓的吃飯穿衣。
　　這也是陳慶的本意，每個五十歲以上的孤寡老人，還有十四歲以下孤兒，每個月可以拿到壹百文錢的補助，夠他們吃飯了。
　　為什麽要五十歲以上，實在是普通百姓的壽命比較短，大部分都只能活到五十余歲，實際支出並不多，五十歲以上的孤寡老人每個縣也只有二三十人，這筆支出更多是壹種象征意義。
　　“當！當！”
　　幾聲鑼響，前面來了壹頂官轎，十幾名衙役舉著牌子走在前面，回避、肅靜，這是應該知縣的官轎。
　　就在這時，壹個披麻戴孝的年輕婦人帶著兩個同樣帶孝的孩子跪在轎子前，年輕婦人將狀紙舉在頭頂上大喊，“民婦有冤，懇請縣君大人為民婦伸冤！”
　　陳慶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到這種狗血之事，他在路邊停住腳步，看看這位唐知縣怎麽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