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面親

　　陳慶跟隨管家來到後宅，走進壹座院子，管家笑道：“這裏是我家老爺的書房，他有事找妳。”
　　呂頤浩要找自己，這倒出乎陳慶的意料。
　　“呂相公找我有什麽事？”
　　管家笑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公子請！”
　　呂頤浩今天穿壹件寬大的禪衣，頭戴平巾，笑瞇瞇請陳慶坐下，“陳將軍要做心裏準備，可能會提前返回西北。”
　　“為什麽？”
　　“妳們的張宣撫使寫來壹封信，金國不斷對關中調兵遣將，很可能今冬明春會有壹場大戰，吳階希望妳盡快回去。”
　　“那我武學怎麽辦？”
　　“官家的意思是讓妳破格結業！”
　　陳慶半晌沒有說話，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提前結業，更沒有想到這件事會驚動到天子，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呂頤浩仿佛明白陳慶的心思，笑了笑道：“關鍵是吳階把妳看得很重，所以妳回去就成了宋軍備戰的重要環節，驚動了官家也不足為奇。”
　　陳慶默默點頭，“那我什麽時候回去？”
　　“看妳的安排，就這幾天吧！把手續辦好就立刻返程。”
　　“我明白了，感謝相國告之。”
　　這時，壹名侍女進來給他們上茶，但不知為什麽，陳慶總覺得這名侍女有點不太壹樣，他也說不清哪裏不同，好像氣質不太像侍女，陳慶不由多看了她壹眼。
　　只見她年約十六七歲，肌膚雪白，臉型容長，壹張小嘴輪廓分明，紅潤而飽滿，鼻梁高挺，壹雙眼睛很大，眼皮微微垂下，睫毛又密又長，壹雙纖手白皙而修長，她的身高大約在壹米七左右，長得極為溫婉大氣。
　　少女壹雙俏目迅速瞥了陳慶壹眼，慢慢退了下去，呂頤浩意味深長地望著她走遠。
　　“另外還有壹件事，妳用自己的錢給士兵發放撫恤之事，官家不太高興，這筆撫恤錢明年會給妳補上，但官家希望這種事僅此壹次，以後不要再發生。”
　　陳慶半晌苦笑道：“這也是張宣撫使信中說的？”
　　呂頤浩點點頭，“我查了壹下，應該是妳把官家賞妳的宅子賣掉了，沒錯吧？”
　　“正是！我賣了壹萬五千貫錢，還有之前官家賞賜的三千兩銀子，還有我騎射奪魁的獎金等等，加起來有三萬五千貫錢，能給壹千二百名陣亡士兵家屬發放撫恤。其實還差五千貫錢。”
　　“妳都寫下來，天子想知道妳怎麽會有這麽多錢，已經有人彈劾妳巨額錢財來歷不明。”
　　“範宗尹？”
　　呂頤浩搖搖頭，“是秦檜！”
　　陳慶立刻提筆詳細列了壹份清單，推給了呂頤浩。
　　“我知道了，妳去吧！盡快辦好手續返回西軍。”
　　“多謝呂相公替卑職仗義直言。”
　　“陳將軍記住了，軍隊是天子的軍隊，妳切不可越俎代庖，這是大忌。”
　　陳慶深深施壹禮，轉身走了。
　　呂頤浩望著他挺拔的背影走遠，輕輕嘆息壹聲，“幸虧還有這樣的軍人，我大宋才有希望！”
　　這時，剛才奉茶的少女走了進來，施壹個萬福禮，“參見祖父！”
　　呂頤浩微微笑道：“怎麽樣，還看得上嗎？”
　　少女輕輕咬壹下嘴唇，含羞地點了點頭。
　　“繡兒，光看外表可不行啊！”
　　少女輕輕搖頭，“繡兒不光看外表。”
　　呂頤浩有幾分興趣了，笑問道：“妳還了解他什麽？”
　　“寧可傾家蕩產也要給陣亡士兵發放撫恤，憑這壹點，就比外面那些只懂得攀比富貴的衙內們不知強了多少倍，繡兒對他深為敬佩！”
　　呂頤浩呵呵大笑，“能讓我家繡兒看中的人，果然非同壹般，此人天姿儼龍鳳，雖是武將，卻涵養極深，文武雙全，可惜朝中目光短淺者多，不識俊傑。”
　　少女有些擔憂道：“只是孫女已經……”
　　呂頤浩不在意的擺擺手，“妳只是望門寡，又不是真的寡婦，這種小事情他不會在意，但此事得從長計議，不急壹時。”
　　……
　　陳慶回到武學已經是兩更時分，和他同寢室的呼延通以及劉瓊都還沒有睡。
　　見陳慶回來，兩人立刻站起身，“妳總算回來了！”
　　“有什麽事？”
　　劉瓊把壹杯熱茶放在陳慶面前，“呼延今天聽到壹個消息。”
　　陳慶目光投向呼延通，“什麽消息？”
　　呼延通憂心忡忡道：“我聽說金國使者昨天晚上已經進入臨安了！”
　　陳慶壹怔，“金國使者來做什麽？”
　　“我不知道，是二叔告訴我的，消息非常隱秘，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使者還是壹個金國的大人物，我二叔死活不肯說。”
　　呼延通的二叔呼延威是禮部郎中，他的消息應該不假。
　　只是金國使者到來和自己離去，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
　　如果沒有關系，那為何又這麽巧？
　　陳慶隱隱有壹種預感，恐怕金國使者到來和自己多少有壹點關系。
　　他暫時放下這件事，又對二人道：“我也有壹件事要告訴妳們，我可能要回西北了。”
　　呼延通和劉瓊壹起瞪大了眼睛，“為什麽？”
　　“西北局勢緊張，吳都統再三要求我回去參加備戰，張宣撫使寫信給呂相公，天子已經同意我破格從武學結業。”
　　呼延通和劉瓊面面相覷，居然破格結業，兩人又問道：“那妳什麽時候走？”
　　“就這幾天吧！我明天去兵部辦手續。”
　　呼延通有些傷感，“以後我們見面的時間就不多了。”
　　陳慶拍拍他肩膀笑道：“不用這麽難過，我可能還有壹件事請妳幫忙。”
　　“妳說吧！什麽事？”
　　陳慶緩緩道：“明天晚上，陪我去壹趟豐樂樓！”
　　……
　　突來的通知打亂了陳慶很多計劃，他不可能說走就走，在走之前，他還有壹些事情要安排好，首先是武學的學業要結束，就算是破格結業，陳慶也要得到兵部的正式認可書。
　　其次便是對李清照的承諾，陳慶既然讓李清照替自己抄書，那他就得準備壹筆錢，至少兩三年內，李清照不再為生計擔憂。
　　搞到壹筆錢就是陳慶的當務之急了。
　　借錢當然不是首選，陳慶便想到了呂府管事告訴自己的壹個信息，他可以利用自己的箭術，在豐樂樓內狠狠賺壹筆錢，實際上就是壹場豪賭。
　　次日傍晚，陳慶三人來到了位於豫門外的豐樂樓。
　　豐樂樓就是東京汴梁的礬樓，東京汴梁的礬樓已經被金兵放火燒毀，礬樓東主錢氏家族便在臨安最黃金地段重建礬樓，改名為豐樂樓，它實際上是壹組建築群，由壹座主樓和五座副樓組成，主樓高達十丈，飛檐鬥拱，上面掛滿了小燈籠，夜裏燈火璀璨，流光溢彩，其奢華更勝汴梁礬樓，被譽為天下第壹樓。
　　樓內更是堆金砌玉，異常奢華，數百名年輕美貌女子生活在其中，樂姬、舞姬、歌姬、茶伎、酒娘等等，個個冰肌玉膚，貌若天仙。
　　檔次這麽高，當然消費也極高，最便宜的壹盞茶也要十貫錢，不是壹般百姓能夠消費得起。
　　東京汴梁的礬樓更是要有壹定身份才能進去，普通商人想去也沒有資格，臨安豐樂樓要好壹點，上樓消費要有人帶領，但壹樓的大堂卻沒有那麽多規矩，只要有錢，都可以白天來喝茶，晚上來喝酒。
　　豐樂樓的壹樓大堂儼如宮殿壹般，四周金碧輝煌，占地面積極大，足有上千個平方，它分為三個區，壹個是茶酒區，有數十張小桌子，可以在這裏喝茶飲酒；
　　第二個區是樂舞區，壹群美貌樂姬彈奏著悠揚的樂曲，中間幾名舞女在翩翩起舞，兩個歌姬低吟淺唱，有時候這些也會表演壹些異域歌舞。
　　第三個區是博戲區，也就是賭博區，這裏各種賭博五花八門，像雙陸棋、擲骰子，還有骨牌、投壺、握槊、葉子等等，甚至還有鬥促織。
　　大堂內人聲鼎沸，足有數百人之多，大部分都是富商，他們上不了樓，都聚集在大堂上，沈溺於其中，流連忘返。
　　壹群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賣酒女在人群中穿梭，個個通體噴香，眼波流盼，眉目傳情，撩得商人們神魂顛倒。
　　當然還有維持秩序的武士，數十名身穿武士服的彪形大漢靠墻而站，註視著大堂內的情形，只是不鬧事，他們絕不會上前幹涉。
　　呼延通是汴梁礬樓的常客，臨安豐樂樓也來過幾次。
　　“我有東京汴梁的礬樓樓牌，臨安這邊也承認，不過咱們不用上樓，在壹樓大堂內就行了。”
　　劉瓊笑道：“聽說豐樂樓的酒很好，今天能不能嘗壹嘗？”
　　“豐樂樓的眉壽酒確實是極好的，今天喝不喝得看老陳，怕誤他的事。”
　　陳慶笑著擺擺手，“少喝點不妨事！”
　　三人找個位子坐下，壹名美貌酒娘翩翩上前，笑吟吟問道：“三位官人想喝點什麽？”
　　“來壹壺三年釀的眉壽酒，配三碟小菜。”
　　說完，呼延通又取出壹吊百文錢扔給她，“賞給妳的！”
　　“謝謝官人！”
　　美貌女子給呼延通拋個媚眼，像蝴蝶壹樣飛走了。
　　呼延通壓低聲音對陳慶笑道：“這裏面的酒娘有區別的，如果她頭上戴著花，那就可以談好價格帶出去，風流壹夜，但只限於壹部分酒娘，舞姬、歌姬和茶伎都不行。”
　　“我先去博戲區那邊看看。”
　　陳慶起身要走，呼延通壹把拉住他笑道：“時辰還沒到，喝壹杯再去，現在大宋的十大清酒中，只有眉壽酒能花錢喝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