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八章 虎穴

　　王建之死引發了軒然大波，都統制張中孚惱羞成怒，立刻找到了完顏兀術，要求嚴懲鄭平，下午時分，完顏兀術派人把鄭平叫了過去。
　　王帳內，完顏兀術腰板挺得筆直，氣勢威猛，銅鈴大的眼睛瞪著鄭平，“張都統指責妳借刀鏟除異己，妳自己說，王建之死到底是怎麽回事？”
　　鄭平冷冷看了壹眼旁邊的張中孚，也挺直腰板道：“王建死有余辜！”
　　“妳——”
　　張中孚惱火萬分，又對完顏兀術道：“大帥，他承認了是故意殺死王建，他……”
　　完顏兀術壹擺手，止住張中孚的話，儼如豹子壹般銳利的目光盯著鄭平，“妳為什麽要殺他？”
　　“他是我手下，卻不聽我的命令，處處與我做對，我殺不了他，也調不走他，今天上午在糧倉，我指責他進度太慢，他又頂撞我，說他就是這個速度，不滿意就找別人幹，我實在氣不過……如果大帥認為我做錯了，可以將我直接罷免殺頭。”
　　完顏兀術壹怔，“還有這種事情，以下犯上，妳怎麽不直接殺他？”
　　“這就要問張都統了！”
　　鄭平看了壹眼張中孚，冷笑道：“王建原本是張都統的親兵心腹，若不是張都統給他撐腰，他敢對我這麽說話？”
　　完顏兀術冷厲的目光轉向張中孚，“是這樣嗎？”
　　“這個……”
　　張中孚暗叫壹聲不妙，四王子明顯有包庇鄭平的傾向，猶豫了半晌，他才吞吞吐吐道：“他是我同鄉不假，但不是我的親兵，我也從來不會包庇他，或許是他不太懂軍中規矩，但鄭統制這種借刀殺人的做法，確實令人不齒！”
　　完顏兀術也是軍人，他怎麽不懂這裏面的問題，如果沒有人撐腰，以下犯上怎麽可能處置不了。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完顏兀術不滿地瞪著張中孚道：“張都統還是把精力放在怎麽抓捕奸細，怎麽圍剿陳慶上面吧！某家給妳三天時間，現在已經過去壹半了，到時妳怎麽向某家交代？”
　　張中孚後背全是汗水，不敢吭聲。
　　完顏兀術又瞪了壹眼鄭平道：“妳怎麽知道糧倉裏埋伏有暗哨？”
　　鄭平眼珠壹轉，這或許是個去除暗哨的機會。
　　“回稟大帥，這並不是什麽秘密，很多士兵都知道，下面早就傳開了，只是上面不知道而已。”
　　“下面士兵都知道？”
　　完顏兀術愕然，如果這些暗哨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那部署它們還有什麽意義？
　　要知道這種暗哨是壹把雙刃劍，它射殺敵人，但也會射殺自己人，幾天前，壹名幕僚從事去清點兵器庫，結果也被暗哨射殺了，尤其是晚上，暗哨根本分不清女真人還是漢人，都壹律射殺。
　　“妳們退下！”
　　完顏兀術不耐煩地揮揮手，讓兩人退了下去。
　　完顏兀術負手在大帳內走了幾步，心中著實煩悶，宋軍探子不知藏在哪裏？陳慶居然在外圍活動，此人膽識過人，完顏兀術還真怕他做出什麽事情來。
　　還有暗哨的事情，若不是這個王建之死，自己還真不知道糧倉暗哨早就成公開的秘密了。
　　本想錯殺壹千，也不放過壹人，現在呢？哪怕錯殺壹萬，也殺不死壹個敵人，這樣的暗哨還有什麽用？
　　完顏兀術躊躇良久，終於嘆了口氣令道：“傳我的命令，糧倉大營的暗哨撤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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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女真人大營，張中孚惱火地瞪了壹眼鄭平，“別以為大帥護著妳，妳就能囂張，妳這混蛋遲早會落在我手上。”
　　鄭平笑嘻嘻道：“妳老人家還是想想怎麽對付背後的暗箭吧！”
　　張中孚壹怔，“什麽暗箭？”
　　“我聽說奸細這個消息是來源於女真人在巡邏時撿到的壹封信，沒錯吧！”
　　“沒錯！那又如何？”
　　“都統不覺得很怪異嗎？知道陳慶事情的至少都是宋軍高層吧！若宋軍高層要出賣陳慶，那早就出賣大散關了，而且他不會派人來秘密送信？萬壹女真巡邏隊沒撿到這封信呢？”
　　“這樣說起來，是有壹點蹊蹺，那妳是什麽意思？”
　　鄭平見左右無人，上前低聲道：“如果這封信不是大散關射出來的，而是我們自己人幹的呢？”
　　張中孚忽然有點明白了，有人冒充宋軍射箭信，在背後整自己。
　　“繼續說！”
　　“如果都統制完不成任務被罷職，那麽誰會是最大的受益人？”
　　張中孚眼睛瞇成壹條縫，“妳是說張令徽？”
　　張令徽是副都統，是完顏昌的人，在軍中比較沈默，也比較陰冷。
　　鄭平壹個暗示，張中孚立刻想到了此人。
　　“我啥都沒說，就跟都統閑聊幾句，都統可千萬別胡思亂想，末將告辭了。”
　　鄭平哈哈壹笑，轉身拍拍屁股走了，把張中孚丟在淩亂的風中。
　　他唯恐天下不亂，到處煽風點火。
　　雖然鄭平目前的風險解除了，但他心裏清楚，那封信是真的，壹定是大散關內部出問題了，這件事他必須要立刻向陳慶匯報。
　　鄭平找來都頭王浩，對他低語幾句，王浩當天便離開軍營，騎馬趕去了武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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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城鎮位於寶雞縣和虢縣之間，渭河北岸，從隴州流過來的汧水便是在這裏註入渭河，水陸交通十分便利，武城鎮自古商業發達，壹直便是關中的商旅重鎮。
　　但金兵大舉攻宋後，這裏也遭遇了戰火的破壞，變得十分雕敝，原本千余戶人家的大鎮，現在只剩下不足百戶，但偶然還是會有商人往來，給武城鎮帶來壹線生機。
　　這天下午，壹支十余人的商隊從北方而來，住進了鎮裏唯壹還在經營的客棧，武城客棧。
　　“客官是來賣藥材的吧！”掌櫃壹邊登記，壹邊隨口道。
　　“掌櫃怎麽知道我是賣藥材的？”商人笑問道。
　　“現在只有賣藥材安全壹點，別的都不行。”
　　金兵為了備戰囤積了大量物資，但唯獨藥材短缺，完顏兀術便下了壹道嚴令，只要來鳳翔賣藥材的商隊，壹律免稅，而且嚴禁金兵騷擾。
　　陜西路各地的藥材商都嗅到了商機，紛紛趕來鳳翔，客棧掌櫃接待得多了，當然知道。
　　“我們是從同州過來的，我有個同伴先來了，約好在妳們客棧匯合，不知道他有沒有來？”
　　“妳的同伴叫什麽名字？”
　　“叫做吳辛，辛苦的辛。”
　　掌櫃翻了壹下登記簿，“是有這樣壹個人，前天下午來的，住在二樓最東面的房間，我讓夥計帶妳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掌櫃給我們安排好房間就行了。”
　　商隊首領來到二樓最東面的房間，敲了敲門，門開了，裏面正是鄭平的手下王浩。
　　他看見商人首領，頓時楞住了，關上門，他立刻單膝跪下行禮，“卑職王浩，參見統領！”
　　這位賣藥的商人不是別人，正是陳慶裝扮。
　　陳慶率領手下沿著汧水進入關中，汧水兩岸在春夏季節無法走人，但冬天河流結冰，便可以在汧水河面行走，能壹直走進關中。
　　他們壹路上都是丘陵山地，遇不到金兵，宋軍就藏身在武城鎮北面約三十裏的壹座丘陵山坳內。
　　武城客棧是陳慶和鄭平約好碰頭之處，陳慶著實不放心鄭平，便親自裝扮成藥商來到武城鎮。
　　陳慶坐下，問王浩道：“鄭將軍情況如何？”
　　王浩苦笑壹聲，“或許統領想不到，鄭將軍現在已經被提拔為協從軍統制，手下可是有五千人。”
　　陳慶眨眨眼，頗為驚訝地問道：“這是為何？”
　　“鄭將軍得到了完顏兀術的賞識，破格提拔為統制。”
　　王浩便將鄭平拉船被完顏兀術欣賞，提拔為統制之事說了壹遍。
　　陳慶啞然失笑，“鄭胖子在宋軍可沒有這麽好的運氣，現在居然統領五千人，看來在我手下委屈他了。”
　　“啟稟統領，卑職有壹件大事要向統領匯報。”
　　王浩便將有人泄露鄭平藏身敵軍，泄露陳慶軍隊在外圍之事詳細匯報了壹遍。
　　陳慶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