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高月

歷史軍事

  重回大唐,爭霸天下   天寶五載,大唐建國已過百年,經歷的近數十年的治國,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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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風雲變幻(下)

天下 by 高月

2018-6-25 18:14

  “混蛋!”
  楊國忠狠狠壹拳砸在桌子上,“妳們怎麽會沒有抓住他!”
  龍武將軍馬休軍和金吾衛將軍鄧維都羞愧地低下了頭,“楊尚書,我們已經盡力了,確實去晚了壹步,他已經逃了。”
  “逃了!可是我在他府周圍布滿了暗探,他怎麽逃?”
  楊國忠氣得把桌子拍得‘砰!砰!’響,這個邢縡是他整個計劃的關鍵,這麽天衣無縫的計劃,怎麽會有紕漏?
  “暗探呢?把他們統統給我叫來,這幫人是吃屎長大的嗎?”
  楊國忠有點快失去理智了,從他們抓住任海川到出兵去抓邢縡,中間相隔還不到半個時辰,邢縡怎麽會逃走。
  “尚書息怒,這邢縡府中有暗道,直通百步外,暗探是不知道,所以他能逃走,這不怪探子們。”
  “那是誰去送信的,難道送信的人也是鉆暗道進去嗎?”
  楊國忠話音壹落,他忽然想起壹件事,狠狠地盯著大堂外,半晌,他又是壹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齒道:“崔光遠,妳這混蛋,竟敢背叛我!”
  他剛剛想起來,崔光遠曾經對自己說過,邢縡對他有恩,他怎麽現在才反應過來。
  “楊尚書,現在我們該怎麽辦?”龍武將軍馬休軍問道。
  “還能怎麽辦?給我全城搜查,實在不行就萬金懸賞,無論如何要找到此人!”
  楊國忠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壹個聲音,“楊尚書,不用全城搜查,也不用懸賞,我知道他在哪裏。”
  只見令狐飛從外面走了進來,馬休軍和鄧維壹起躬身施禮,令狐飛給他們還壹禮,微微笑道:“今天這個意外我也防範到了,所以我知道邢縡在哪裏?”
  楊國忠大喜,連忙上前道:“先生請快說,這賊人藏在哪裏?”
  令狐飛點點頭便道:“當時我便知道,如果邢縡逃出,他壹定會逃去王銲的府邸,以求庇護,所以我在王銲的府邸旁安排了兩名暗探,果然不出我所料,邢縡逃到了王銲府邸,只可惜我人安排少了,否則當場就可以把人截住。”
  “那我們現在就去王銲府中要人!”楊國忠興奮道。
  “不!他已經被送出城了,壹個人回來稟報,另壹個人去跟蹤,不過我若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送到王銲城外的莊園,楊尚書要做的事情,就是今天晚上要連夜出城,壹定要在王珙反應過來之前抓到他。”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關閉城門的鼓聲,楊國忠當即立斷,對金吾衛將軍鄧維道:“鄧將軍,妳的金吾衛是不受城門限制,妳可率五百騎兵出城,無論如何,要把邢縡給我抓來。”
  “屬下遵令!”
  鄧維行壹禮,大步向外走去,片刻,五百金吾衛騎兵風馳電掣般向明德門方向疾奔而去,儼如壹陣狂風刮過街面。
  ……
  王銲的莊園位於長安城的西北,是壹座占地近五千畝的大莊園,有佃農二百余戶,莊園旁邊是壹條小河,不遠處是壹片茂盛的樹林,這壹帶灌溉充足,土地肥沃,壹直便是高產的上田,除了王銲的莊園外,附近還有陳希烈和楊慎衿的兩個大莊園,這裏自耕農幾乎已經絕跡了,所有的農戶都是在給長安的權貴們做佃農,女人們進城去找活幹,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王銲的莊園沒有圍墻,廣闊的田野壹覽無余,在靠近樹林的地方有壹座三層樓的房子,背後是幾座大糧倉,這裏卻有壹圈圍墻,將房子和糧倉圍在中間。
  房子裏隱隱閃過燈光,邢縡站在三樓的窗前,默默地望著外面黑暗的夜色,他今年約四十歲,長得十分高大強悍,他出身貧寒,父母早亡,從小便浪跡在長安街頭,十三歲時進壹家武館當學徒,學了壹身的武藝,他就靠這身武藝,壹步步打出了壹份萬貫家業,也在長安打出壹個豪強俠義的名聲。
  明天就是他四十歲的生日,人到中年,本想收了爭強好勝之心,好好享受人生,不料壹場飛來的橫禍使他有家難回,對方來了這麽多士兵抓捕他,他也隱隱猜到,事情恐怕和王家有關,否則,他壹個小人物,至於這麽興師動眾嗎?
  邢縡心情十分沈重,他在考慮自己的去處,長安是不能回了,最好明天奔赴鹹陽,那裏壹家櫃坊中存有他兩千貫錢,可以先取出來投奔隴右的舅父,等風頭過了再把妻兒接出來,他暗暗打定了主意,天壹亮就走。
  忽然,遠方傳來激烈犬吠聲,無數條狗在黑暗中狂吠,他心中頓時警惕起來,如果沒有大群人到來,是不可能有這麽多狗壹起叫,他撲到窗前向黑暗中望去,他的目力很強,只見兩裏外的官道上隱隱有壹條長長的黑影在疾速移動,黑影上隱隱反射著光。
  “盔甲!”
  邢縡驀地反應過來,只有盔甲才會在黑暗中反光,這是軍隊來抓他來了,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破窗而入,從三樓跳到院子裏,在地上打了個滾,靴中匕首揮出,削斷了栓在木樁上的馬韁繩,他翻身上馬,猛地在馬臀上插壹刀,馬匹吃痛,從大門裏壹躍沖出,向田野中狂奔而去。
  來抓捕他的五百金吾衛騎兵在壹名暗探的引導下,已經離他藏身之處不足壹裏了,將軍鄧維忽然見壹人騎馬從院子裏沖出,他立刻反應過來,這壹定就是逃跑的人犯了,他立刻揮刀大喊:“抓住此人,賞錢千貫!”
  金吾衛騎兵們頓時人人爭先恐後,向邢縡猛追而去,數百騎兵和壹名逃犯在正育秧的田地中狂奔,叫喊吆喝聲響徹夜空,邢縡見前方便是大片樹林,他壹調馬頭,向樹林裏沖去,如瘋子壹般,沖進了樹林,五百金吾衛立刻分三路包抄,從三個方向包圍他。
  當邢縡沖出樹林,他才發現自己犯下大錯,樹林中的速度降低,而繞路追來的騎兵已經上來了,離他越來越近,已經不足六十步了,前方壹條小河忽然橫出,攔住了他的去路。
  就在這時,將軍鄧維張弓搭箭,瞄準他壹箭射去,弓弦聲響,壹箭正中邢縡的後背,他連人帶馬沖進了河中。
  “抓住他!抓活的!”鄧維厲聲高喊,不住地扯住韁繩向河中四處張望,人在哪裏?
  “將軍,在那裏!”
  壹名士兵忽然看到了目標,邢縡已經爬上了對岸,壹手捂著右肩上的長箭,跌跌撞撞向岸上跑去,遠處隱隱有壹片燈光,不知那裏是什麽地方。
  “混蛋!”
  鄧維大罵道:“快尋橋過河!”
  騎兵們分成兩隊,四處尋找橋梁,他們很快便在兩裏外找到了橋,馬蹄敲打著地面,如悶雷響動,壹陣風似的沖過了小橋。
  對岸的邢縡已經沒有了蹤影,他們沿著水漬壹路追趕,很快便來到壹片亮燈處,鄧維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他這才發現,這裏竟是壹座軍營,還沒等他們靠近,哨塔上壹支響箭向他們射來,哨兵大喝:“站住!”
  “軍營裏是哪裏的軍隊?”鄧維低聲問左右道。
  他的手下皆搖頭不知,這時壹名本地士兵道:“這裏原來是彍騎的軍營,彍騎軍敗壞後,士兵逃亡殆盡,這座軍營便廢了,怎麽會突然駐兵了,好生奇怪。”
  “劉郎將,妳去問問情況!”
  壹名軍官翻身下馬,走上前大聲喊道:“我們是金吾衛,追趕壹名朝廷要犯至此,請問妳們是哪裏的軍隊?”
  哨塔上的士兵半晌才冷冷道:“我們是安西軍,這裏沒有什麽逃犯,我們大將軍就在軍營內,識相的就趕快走,別惹惱了我們大將軍。”
  “安西軍!”鄧維楞住了。
  ……
  軍營內,邢縡半裸著上身跪在地上,壹名軍醫正用鋒利的小刀,小心翼翼地給他剜掉左肩上的箭,在他前方,李慶安半躺在壹張舒適的太師椅上,目光冷淡地望著眼前的男子。
  邢縡臉色慘白,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劇烈的疼痛使他額頭上的汗珠大滴大滴滾落,但他卻壹聲不吭,李慶安不由點了點頭,此人倒是條硬漢子,邢縡忽然壹聲悶哼,箭從骨頭上剜了出來,軍醫立刻給他上藥止血,並用布條包紮起來。
  “好了!”
  軍醫剪斷了布條,起身笑道:“箭頭無毒,只傷了壹點骨頭,將養壹個月便完好如初。”
  邢縡重重喘了口粗氣,給李慶安磕了個頭,“小人感謝大將軍救命之恩,當銘記肺腑,容後相報。”
  李慶安輕輕壹擺手道:“接著剛才的話說,崔光遠給妳送了信後,妳又怎麽逃脫?”
  “是!”
  邢縡忍住肩頭的壹陣陣疼痛,繼續道:“本來小人還想帶妻兒壹起逃,但已經來不及,大隊官兵將我的府第包圍,我只得從地道逃出,這地道是我花了十年的時間挖掘,長約百步,急難時備用,沒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然後呢?”
  “然後小人便逃到王珙之弟王銲的府邸,以求庇護,他立刻將我送到城外的莊園,沒想到被人跟蹤了,剛才官兵又繼續追捕,小人拼死逃脫,幸得大將軍所救。”
  這時帳外傳來了稟報聲,“大將軍,營外有金吾衛的人,他們索要逃犯。”
  “告訴他們,沒有逃犯!”
  “我們說了,他們不信,壹定要我們交出來。”
  “哼!敢欺我安西軍?”
  李慶安冷冷令道:“不要和他們羅嗦,調三百弓弩手列陣,五十步內格殺無論!”
  “是!”
  士兵走了,李慶安淡淡壹笑,又問邢縡道:“妳逃到王銲的府上,他怎麽說?”
  “王郎中說,這是楊國忠要除掉他的大哥,借用棣王刺殺壹案做文章,嫁禍於我,最後扯出王氏兄弟,這個楊國忠兇狠歹毒,當真好厲害!”邢縡咬牙切齒道。
  李慶安輕輕搖了搖頭,笑道:“這不是楊國忠厲害,他想不出這種手段,這是他的軍師令狐飛的主意,包括對妳窮追不舍也壹定是他的安排,而且他們不僅要對付王珙,最終目標還是要鏟除李林甫。”
  “李相國!”邢縡楞住了,他壹個小人物居然惹出這麽大的風波。
  李慶安站起身,背著手走了幾步,這件事看似和他李慶安無關,其實不然,和他關系很大,王珙是李林甫的繼承人,如果除掉王珙,就等於除掉了李林甫,那時,楊國忠就壹黨獨大,他就可以從容來對付自己,可如果自己在朝中有壹個內應,便可牽制住楊國忠,李林甫已經衰落了,看得出李隆基也並不放心楊國忠壹人把持政權,所以要扶持王珙來和他對抗,這是李隆基的帝王之術,這也是他李慶安的機會,自己和王珙結盟,那就完全能和楊國忠、安祿山之流對抗。
  想到這,李慶安不由又瞥了壹眼邢縡,自己和王珙的關系壹向不錯,現在又有了此人,此人正是他和王珙的壹座橋梁。
  李慶安對邢縡微微笑道:“邢先生放心,有我李慶安在,楊國忠就休想碰妳壹根毫毛,妳也累了,去休息吧!追兵我來替妳趕走。”
  邢縡正忐忑不安,不知李慶安要怎麽處置他,他知道李慶安和金吾衛的關系壹向不好,可現在是大事,李慶安肯為自己得罪金吾衛嗎?但李慶安的壹句話,壹下子令他心中的陰靄消散了,他激動得砰砰磕了兩個頭,“謝大將軍救命之恩!”
  “去吧!”李慶安給親兵使了個眼色,親兵扶起邢縡,給他披了件衣服,帶他出去了。
  邢縡壹走,李慶安隨手拿過弓箭,大步向營帳外走去。
  營門外火光熊熊,五百金吾衛騎兵在百步外始終不肯離開,在五十步內,兩匹戰馬已經倒地而亡,受傷的騎兵逃了回去,這是安西軍對越界者的懲罰。
  鄧維盯著安西軍大營,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惹不起安西軍,在對面,軍營柵欄中,人影密布,那是安西軍三百弓弩手嚴陣以待,剛才兩名沖動的軍官上前去叫罵,結果兩馬被射死,兩名軍官也受了傷,鄧維心裏明白,這其實是安西軍手下留情了,否則,兩名軍官非死不可。
  但邢縡壹案事關重大,他回去將無法向楊國忠交代,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只有拖壹刻是壹刻。
  就在這時,軍營內忽然傳來壹陣輕微的騷動,隱隱聽見有人在喊大將軍,鄧維心中壹緊,這是李慶安出來了。
  但軍營大門並沒有開,他只見幾個人走上了哨塔,有人在大喊:“大將軍請金吾衛首領上前說話。”
  鄧維立刻催馬上前,在馬上抱拳施禮道:“金吾衛將軍鄧維參見大將軍!”
  哨塔上,李慶安認出了此人,當年成立巡查營時,這個鄧維便是金吾衛那壹營的副手,現在他已經升為將軍了。
  “原來是鄧將軍,很多年沒見了,恭喜鄧將軍榮升。”
  李慶安的語氣很淡,明顯是敷衍之語。
  “多謝大將軍,今晚來打擾貴軍也是迫不得已,我們追蹤壹名朝廷要犯,他是棣王刺殺案的重大嫌疑犯,他躲進了貴軍軍營,還望大將軍還給我們。”
  “鄧將軍的意思是說,我們包庇朝廷要犯?”
  “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鄧維慌忙解釋道:“是要犯逃進了貴軍軍營。”
  “那妳們是親眼看見他進了我的軍營?”李慶安的口氣變得嚴厲起來。
  “這個……”鄧維有些心虛,問題就在這裏,他們找橋晚了壹步,沒有親眼看見邢縡進軍營。
  “這個倒沒有親眼看見,可是他從河中逃出,我們沿著水漬壹路追到軍營。”
  “水漬?水漬在哪裏?”
  水漬已經幹了,任何痕跡都沒有了,沒有證據任何說辭都是蒼白無力,鄧維只得壹咬牙道:“大將軍,這是楊尚書親自抓的案子,確實事關重大,此事與大將軍無關,望大將軍明白這壹點。”
  李慶安忽然仰天大笑,“好壹個楊尚書親自辦案,此案和楊國忠有關系嗎?我只聽說這件案子是京兆尹王珙主管,妳卻搬出楊國忠來壓我。”
  李慶安笑聲壹收,冷冷道:“我給妳壹盞茶時間,要麽拿出聖上的旨意,要麽給我走人,否則妳們就是來尋釁滋事,那休怪我李慶安無禮了。”
  “大將軍……”
  鄧維急忙大喊,但李慶安已經沒有聲息了,他萬般無奈,又撥馬回來了,心中亂成壹團,他不由看了看天色,才壹更時分,離天亮還十分漫長,怎麽辦?是等下去,等楊國忠來,還是撤走,他左右為難。
  “鄧將軍,壹盞茶時間已到,把聖旨拿來吧!”百步外傳來李慶安的聲音。
  鄧維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喊道:“大將軍,這件事沒有驚動聖上。”
  “哼!沒有旨意妳們金吾衛就敢擅自出城?這分明就是來欺我安西軍了。”
  李慶安聲音壹落,弓弦聲響起,鄧維大吃壹驚,他知道李慶安神箭無雙,在這電光石火的壹剎那,只見壹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撲來,他躲閃不及,‘哢嚓!’壹支箭射穿了他的頭盔,飛出去數十步,鐵箭擦過他的頭皮,火辣辣的疼痛,鄧維嚇得魂飛魄散。
  “這壹箭是給妳警告,妳再不走,我就要妳的狗命!”
  鄧維再也沒有勇氣呆下去了,“撤!”他調走馬頭便逃,大隊金吾衛士兵跟著他飛奔而走,霎時間便走得幹幹凈凈,軍營門口頓時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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