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再入長安

　　轉移話題的技巧不算高明，立馬被拆穿，東陽公主生平第壹次有了揍人的想法。
　　想揍人，又想笑，不知道該用哪種表情好，東陽公主此刻表情很扭曲。
　　李素不在乎，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心境自不會像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屁孩壹樣，美女壹提問題恨不得連八輩祖宗都告訴她，未來要靠活字印刷賺錢蓋房娶婆姨生娃的，如此重要的東西怎能隨便告訴外人。
　　除非這位自稱宮女的女人現在亮出身份，逼他說實話，若真如此，李素也只好選擇說實話，權貴招惹不起，安全第壹。
　　東陽公主顯然沒有亮出身份的意思，恨恨白了他壹眼，嬌嗔的目光有些生澀，看來以前沒怎麽用過。
　　“說來也是作過‘有花堪折’的大才子，壹點體統都沒有，快說，妳手裏這東西到底幹嘛用的。”
　　真是個窮追猛打不識趣的女人啊。
　　李素繼續忙活著手上的工作，頭也不擡地道：“別琢磨這東西了，我給妳講故事吧。”
　　“什麽故事？”
　　“從前有只醜小鴨，很醜很醜，老娘懷它的羊水很可能是硫酸……不對，鴨子是蛋生的，嗯，反正很醜，還在蛋裏的時候，這只蛋不知道怎麽回事被弄到鴨群裏去了……”
　　壹個不倫不類版本的醜小鴨故事新鮮出爐，哄小女孩嘛，童話故事隨便能打發。
　　東陽公主聽得入了神，素手托腮，美眸泛上迷離的色彩，靜靜聽著李素娓娓訴說的故事。
　　“……最後醜小鴨終於變成了白天鵝，而它也終於找到了它的天鵝父母，好了，故事說完了。”
　　李素說完故事的同時，手裏的活也在最後壹刻順利做完，接下來該把模型分拆曬幹了。
　　東陽公主聽得癡了，良久，幽幽嘆道：“這只醜小鴨真堅強，受了那麽多苦，還是那麽爭氣，終於有了好結果，變成了白天鵝……”
　　李素擡頭奇怪地看了她壹眼，垂頭繼續做事，做了壹會兒，實在忍不了了，這女人的理解能力有問題，故事白講了。
　　“妳怎會發出如此感慨？怎麽想的？”
　　東陽公主驚訝地看著他：“我說錯了嗎？”
　　“醜小鴨變成白天鵝，不是因為它多努力，而是……它本身就是壹只白天鵝好不好？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投個好胎有多重要……如果往深壹層想，這其實還是個懸疑故事，關於天鵝兩口子和鴨子兩口子之間不可告人的恩怨情仇，不然妳說為啥壹顆天鵝蛋無緣無故跑到鴨蛋裏去了？而且鴨子老娘還對它那麽好，跟親生的似的……”
　　“妳！”
　　東陽公主氣結，滿腔的感動和唏噓頓時化為烏有，氣得臉都紅了。
　　“故事說完了，壹點都不好聽，好了，快說妳手上做的模型到底是幹嘛用的？”
　　李素擡頭看看天色，喃喃道：“不早了，該回家吃飯了……”
　　收拾好東西，在東陽公主愕然的註視下，李素仿佛把她當成透明似的，拍拍屁股就走了。
　　……
　　模型在陽光下曬了兩天，隨著模型的完工，賺錢的念頭不可遏止地再次冒了出來。
　　叫上王家兄弟，在歪脖子樹下將以前埋的六貫錢挖了出來，三人扛著錢再次進長安城。
　　“少聽少看，更要少說”，這是李素給王家兄弟定下的規矩，上次王樁脫口把李素的地址賣了，現在多了不少麻煩……不對，村口的那棵銀杏樹多了不少麻煩。
　　進了城直奔宗聖宮。
　　宗聖宮是道觀，太祖李淵親自給它賜的名，也不管老子願不願意，反正老子就稀裏糊塗成了老李家的祖宗，而宗聖宮地處長安城內，香火也是最旺盛的。
　　李素三人來到宗聖宮，本想直接求見裏面煉丹的道長，門口的小道士斜著眼看他，李素只好捐了三文錢，沒什麽效果，直到捐出第十文錢，到了李素能承受的底線時，小道士的斜視癥狀終於不藥而愈。
　　領著李素三人進了道觀，小道士帶著他們找到了壹位目光呆滯淫靡過度的中年道長，花了壹貫錢買了大量的鉛塊和少量錫塊。
　　再次找到西城勝業坊的鐵匠鋪，李素把帶來的模型也交給了鐵匠師傅，師傅瞅了半天不知究竟。
　　李素只好演示給他看，打開格柵，拈出幾個半指粗細的小方塊，隨機重新排列了壹下，仍是壹塊整版，鐵匠似懂非懂，卻也點點頭，表示會做，當然，價錢也不少。
　　工藝不算很復雜，李素的模型鐵匠壹眼就看懂了，無非將鉛和錫熔合後裝進模版裏，未固化之前將小方塊全部分好，再打造壹個簡單的格柵作為固定支架。
　　李素三人等了兩個時辰，鐵匠師傅終於做好了。
　　捧著中國歷史上出現的第壹個活字印刷模版，李素心潮澎湃激動。
　　這是要發啊……
　　天色還早，三人馬不停蹄，西市找到了壹家文房店，文房店不僅賣紙筆，也承接篆刻業務，李素在文房店找到了壹位雕工老師傅，把剛制成的模版擺在他面前，每個小方塊上雕壹個字，全部陽刻版，常用的漢字比如“之”“乎”“也”必須多刻幾個。
　　老師傅瞪著眼睛，半晌沒明白過來。
　　“這位公子，老朽實在不明白，這東西……到底有何用途？”
　　“不能說，妳只管做便是。”
　　“老朽不明用途，這東西怎麽做得好。”
　　李素猶豫半晌，才道：“告訴妳可以，妳先立個字據，發誓不往外傳，否則去官府告妳。”
　　老師傅憤怒了，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而且是壹個十幾歲孩子的侮辱。
　　“公子當我什麽人？老朽做人做事本本分分，雕工做了壹輩子，客人的私秘老朽何曾往外說過壹個字？”
　　老師傅痛不欲生，質疑他的職業道德比殺了他更難過，說著說著便泛了淚，壹邊抹淚壹邊憤恨地跺腳。
　　李素也被感動了，使勁地抽了抽鼻子。
　　“真感人……話說完了嗎？說完趕緊立字據，時辰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