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爹

香小陌

都市生活

孟小北出生在陜西岐山西面,壹座大山溝裏。他出生那天傍晚,晚霞染紅黃土千錘百煉凝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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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過關斬將

幹爹 by 香小陌

2024-3-4 20:30

  再說孟小京來北京面試這件事。戲劇學院的考試戰線拖得長,從確認報名再到後來接二連三面試,孟小京在北京待了將近壹個月,就沒回西安,也是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孟小京在北京待壹個月,聶卉來回往返,先後跑過來三趟,學也不上了,就陪孟小京考試。
  小姑住院期間,孟奶奶還嘮叨,“事兒趕事兒得麻煩,大孫子剛走,這二孫子又來啦,景景來家裏住,俺還得招呼他不是?俺還得給他洗衣服做飯,伺候著他,孩子大老遠跑來考試多麽不容易……怎麽也希望他考中吧!”
  老太太嘴上嫌棄,手上勤快,專門抽空回家將小屋收拾出來,床單換洗幹凈,換上壹對新的繡花枕套,怕二孫子事多嫌她這老太太家不夠高端洋氣上檔次。鍋裏燒了壹條慢燉魚,籠屜裏有戧面大饅頭,專門等孟小京來家裏住。
  結果,孟小京來京,就沒打算住他奶奶家。
  孟小京帶女朋友來的。聶卉站在門口,不溫不火地打了聲招呼,喊爺爺奶奶。聶卉高挑白皙的壹個美女,當真是太漂亮了,站在門口,就令所有人眼前壹亮,整個家蓬蓽生輝的感覺!美女在人群裏,是會發光的。老太太當時都看楞住了,貧賤小老百姓,沒見過這樣的。簡陋破爛平常的壹個家,當真都配不上人家女孩。
  那倆人在門口站了站,也沒說幾句話,迅即就走人了。
  就這壹遭,著實把老太太氣著了。當時有壹種臉面自尊上的挫敗感,像被人壹巴掌打了臉!“俺在家裏收拾好床做好飯等他,他兩手空空來的,連屋都沒有進,喊了聲奶奶,完後他就掉頭走了,帶那個女的住賓館去了!那兩個人去住的賓館?!”
  “才多大的孩子,又沒有結婚,他兩個怎麽能那樣的,去賓館裏開房間,那不是搞流氓麽!咱家是這種不正經的?”
  省裏領導家千金,還是個獨生女。
  孟小京真有本事,他是怎麽認識的、怎麽套到那樣的人家?
  孟奶奶手裏篩棒子面的笸籮都拿不住,壹甩把棒渣甩了壹地,耿耿於懷。做長輩這種復雜心情,也不難理解,孟奶奶作為壹家之主,家裏樣樣事過問經心,她即便再不待見孟小京,也還是拿景景當她的孫子,外地山溝過來的孩子,妳進北京來,斷然是要投靠俺這個長輩,咱勉為其難還是要罩著妳、好心幫扶妳的。然而孟小京,壹步就把老太太給跨過去了。背後有人,牛氣,直接把他奶奶晾壹邊兒。
  聶卉來北京當然不會住到老太太家裏,而是憑關系住進省駐京辦的賓館,自己掏錢,讓孟小京陪住。
  迅速的,北京七大姑八大姨這些親戚,都知道孟小京結交了有錢女孩,人人都有壹張嘴,難免私下各種議論。
  在當時,孟小京相當於將自己推上了華山壹條路。他也沒有退路,他倘若這壹趟進京報考中戲落榜,鎩羽而歸,以後都甭來了,沒臉見北京這些親人。
  後來聽說,當年報考表演系的考生有數千人,表演系只招四十名。這些考生,很多是原本就有深厚基礎的藝術專科生。每個省份按照三所藝術中專計算,每所中專每年畢業生20名,那麽全國三十個省份就有1800名藝術專業學生。這還不包括各省裏那些舞蹈附中,音樂附中,這些學生都已受過至少三年專業訓練,都是選拔出來的俊男美女。誰不想進中戲北電,壹步登天圓明星夢?然而,往更高的門檻擠上去的這條路上,人才數量顯見是供大於求,僧多粥少。
  東城棉花胡同,校門外擠滿等待看榜的考生,在人生岔路上徘徊,人人臉上都寫著期待好運降臨的強烈渴望。胡同口旅店招待所的人,來來回回地,舉牌拉客。還有人在散發考前培訓班的小廣告,培訓班價格高昂,學生家長趨之若鶩。
  多少人碰壁破頭,後來者仍前仆後繼。
  孟小北在電話裏問聶卉,到底怎麽考的?他們表演系報名人數最多,比央美國美的競爭更激烈殘酷,每年錄取率不足1%。壹試的過程,就是四千人領了紙號碼,排隊進入考場,每人六分鐘快速展示的機會。兩天下來被pass壹大半,刷到只剩壹千人,進入二試。
  壹試是自選朗誦和即興才藝表演。進與不進,主考官幾分鐘之內迅速做出判斷,全憑第壹印象。
  很多考生,憧憬了幾年,上過無數培訓班,紙牌號碼在身上才別了壹個小時,進考場溜達壹圈,迅速就被淘汰出局。有個女孩蹲在樓道裏嚎啕大哭,死賴著就不肯走,非要考官再多看她兩眼。主考老師見識多了,都有豐富經驗,基本上第壹眼,壹打照面,考生壹開口,看相貌談吐與精神氣質,就知道這孩子將來有沒有演藝潛質,從小看大,八九不離十,絕不多看妳第二眼。
  孟小京身前別著四位數的紙號碼,他已經是進來的第兩千多名,主考官打著哈欠喝茶,都低著頭,急著收攤吃晚飯去呢。
  朗誦橋段,前面大部分考生都喜歡選那種感情充沛大氣磅礴催人淚下的本子,主旋律的,宣揚愛國主義或者民族自強自立的,歌頌愛情親情的,期待以情動人。壹天聽上千個朗誦,考官聽多早就膩煩了,臺上姑娘小夥子們念得激情滂湃,眼含熱淚,壹排主考官面無表情,眼珠子從下往上瞪著學生,有人手裏轉圓珠筆,看著學生壹個個哭著念完臺詞,然後殘忍地打叉,刷掉……孟小京的自選朗誦段子,別出新意,沒有上名家名篇,而是活靈活現地念了壹段他們話劇院排過的劇本,好像是叫《二黑結婚》,壹對青年男女歡喜冤家在玉米地田壟間談情說愛打打鬧鬧,產生誤會最後團圓滾進洞房,壹出民間喜劇。
  他壹張口,“二黑那日在山梁上又撞見他心愛的那壹個女子,翠花穿小花襖拎壹籃子蛋踅到他的眼前”。某主考官正喝茶呢,“噗”得噴出來,吐掉壹嘴茶葉,壹排老師不約而同擡頭看!
  孟小京挑了個土掉渣的鄉土愛情喜劇,語言平實幽默,卻又感動人,考官當時都被他戳樂了,唇畔露出笑容。
  而且孟小京本人長得帥氣,並不是土裏土氣的鄉下青年。
  是那種陽光俊朗型的帥,看起來並不娘炮、不積貧積弱,符合當年演藝圈裏對男孩子的審美。
  壹試,首要看的就是外形,外形不討喜的,先就被篩掉了。壹個能放下身段演下裏巴人民俗喜劇的陽光帥哥,就是強烈的個人特色,讓壹屋子考官回味無窮,大俗才是大雅。
  接下來的才藝表演,孟小京即興來了壹段陜北說書,還自己打個快板,十分搞笑。這就是他在西安話劇院裏跟他師傅學的手藝。
  臺下有壹位懂陜西話的老師,不停在給周圍人翻譯,饒有興致,大夥都覺著新鮮,挺有才。孟小京就這樣殺過千軍萬馬,通過了壹試。
  孟小北在電話裏說:“孟小京還真有兩下子,我覺著他這回很有戲啊!”
  聶卉掩不住激動得意,又特著急,好像趕考的人是她自己:“二試還有壹千人呢,要淘汰掉七百,最後剩三百人,這兩天他在學校,跟別的考生壹起準備小品,都快忙暈了!而且是和別人合演,趕上誰就是誰,我們孟小京表現再好,攔不住小組裏壹群阿貓阿狗的!……”
  二試就不能再上快板飈陜西話了,中戲選材,又不是上春晚演小品。二試考察表演基本功,六七名考生,男女各型混搭壹組,自編自演,命題小品。
  孟小北問:“小品什麽題目,定了?”
  聶卉說:“定了,成天就討論小品呢,吵得不可開交。題目是讓他們演《唐山大地震》……”
  孟小京這時從洗澡間裏出來,裸著上身,下著棉布睡褲,頭發濕漉滴水,用大毛巾囫圇壹裹。孟小京擡眼問:“給誰打電話?”
  聶卉下意識捂住話筒,小聲道:“啊,那個……嗯,先這樣吧……”
  聶卉說:“我就是給孟小北打個電話,他在北京還沒走,我跟他說妳考試的事。”
  孟小京壹楞,臉色有些小別扭:“妳跟他說什麽。”
  聶卉笑道:“怎麽啦?……孟小北不是妳哥麽?不能說說啊?”
  孟小京皺眉頭:“我還沒有考上,八字兒都沒壹撇!……我不想跟家裏人說這些,沒考上就嘚瑟,讓人笑話我麽。”
  聶卉說:“我也知道妳壓力大,我想幫妳!孟小北點子多,我就是想問問他對唐山地震那個題目怎麽看,有什麽靈感,他能幫妳出個主意!”
  孟小京套上T恤,壹頭亂發,眼裏有煩躁:“妳別問他行麽?!……我也不用他出主意。”
  聶卉問:“妳和妳哥有矛盾?”
  孟小京嘴角壹聳:“沒,我跟他真沒有矛盾。”
  “從小就分開了,還沒到青春期什麽的容易矛盾掐架的年齡,就都不在壹塊兒長大。各過各的日子,見面也就點個頭,都不知說什麽,我怎麽可能跟孟小北有矛盾?”
  孟小京表情平靜,字眼中又好像洇出壹股平淡的心酸,讓聶卉聽著,又開始心疼男朋友了。
  孟小京確實精神壓力太大,他考取的難度比他哥還要大。他聽說孟小北考得不錯,他不想名落孫山,這壹年高考就全部廢掉了,這麽多年夢想和努力付諸東流,將來在家人面前擡不起頭。他更不願被人說他傍上了金主,找個有錢的女孩野心勃勃地往北京混。男人的自尊也讓他吝惜開口求助家裏人,輸給另外那九百九十九名考生,也就等於輸給孟小北,哥倆心裏還較著勁。
  不壹會兒,賓館房間電話又響了。
  這回是小北主動打來,令孟小京意外了。
  那晚,孟小北就把祁亮家裏電話開了免提,壹堆人圍著電話機,七嘴八舌,琢磨這小品該怎麽演。
  孟小京說:“小組裏人很雜,有兩個是老鄉,把男女主角霸占了,搶戲份搶鏡頭,我壹人耍單,臺詞都搶不上,群戲就看誰耀眼突出、誰詞多,所以我覺著……我二試沒什麽戲了。”
  孟小北說:“孟小京,還沒考妳就悲觀?生活裏壹個人想要搶眼,就不在於說話多少,咱壹句就能震了臺下!”
  孟小北伸壹拇指,牛氣地戳身邊的人:“比如我小爹,少棠,妳看他平時話多嗎?他平時無論啥場合,面對誰,往那壹坐,氣場夠不夠牛掰、能不能鎮住壹群人?!”
  “廢話呢。”孟小京都不好意思說,孟小北妳就是個大花癡:“我能跟妳幹爹比嗎!”
  聶卉說:“咱們都沒怎麽經歷過唐山大地震,地震那年我才七歲,西安連震感都沒有,沒有生活實踐的考生怎麽演?”
  孟小京道:“其實我經歷過,就是……當年歲數太小,我壓根兒沒什麽印象,而且北京也沒塌房子,沒死什麽人。”
  孟小北:“其實我和少棠也經歷過,雖然我倆那時留在西溝。”
  少棠聲音穩健,在壹旁評道:“老師給妳們出這種題目,不在於學生是否經歷過。演戲麽,無論是演抗日先烈、地主軍閥,還是小偷流氓監獄裏犯人,難道這些行當妳們都親身幹過?老師考察的就是妳們孩子的想象力,模仿那樣壹個場景的能力,對吧?”
  孟小京道:“少棠叔叔,您說的挺對。”
  賀少棠說:“那我就給妳講講,當年妳和妳爸回北京,正趕上唐山大地震,我們這些留在西溝的人,消息完全閉塞,不知道北京父母親戚家人的生死,我們那些天怎麽熬過來的。”
  “廣播裏聽說唐山被夷為平地,如同壹座人間地獄,墳場,幾十萬生靈葬送廢墟,鬼城裏壹片哭號……當時廠裏工人就亂了,大夥把廠辦工會都包圍起來,手裏拿著棍子鉗子,男的喊,女的哭,當時就要開著廠裏幾百輛大卡車,幾千人壹起上京去挖人、刨人。”
  “當時我們部隊,徹夜在廠裏維持秩序,戴鋼盔,持槍堵住暴動的工人,壹百多瓦高亮大燈泡在桿子上照著。妳媽媽和妳哥,也站在人群裏,那時當真完全不知道,妳們爺倆還能不能回來。”
  少棠吸著煙,聲音平靜,回憶十多年前兩家人走過的風雨。
  孟小京在電話那頭陷入沈默,認真地聽。
  “廠領導說,妳們看見孟建民他媳婦了嗎,孟建民老婆孩子還在咱們西溝呢!孟建民壹定會回來,咱們等孟建民帶他家老二回來!有人說喪氣的話,說妳爸爸在北京被埋了、妳們倆就回不來了!……小北,妳當時回的什麽?”
  少棠轉頭看著孟小北。
  “我?”孟小北聳肩道:“我都不記得了。”
  孟小京在電話那頭著急問:“孟小北當時說什麽了?!”
  少棠道:“小北當時沒哭,也沒鬧,壹滴眼淚都沒掉,臉上是壹種忿怒,倔強,還有堅強吧。”
  “妳對著那些算是妳父輩的老爺們兒,就吼了壹句,妳爸才被埋了呢!賊妳媽的,誰說我爸爸回不來了,我爸壹定能回來!我日妳們親爹!!!……小北妳好像是這麽嚷的?”
  電話兩頭的人都樂了。孟小北拍腿大笑,說“還是妳北爺爺關鍵時刻最牛逼了”!
  祁亮說:“孟小北妳這種人,從小就是橫著走的壹只大螃蟹,誰都甭惹妳!”
  少棠笑說:“小北那時特堅強,也特給他爸爭氣。他比妳媽媽和我都堅強,我在人群裏瞧見妳媽站著,悄悄地抹眼淚了。”
  祁亮也回憶,“當時我們全家都住在二廠,我記不清別的,就記著我爸我媽半夜抱著我跑出來,全樓人都沖出來了,有人下樓時被擠倒,摔了。我記得祁建東當時光著脊梁,挺個啤酒肚,穿著邋遢的小褲衩,把我抱起來,站在人群裏……”
  “那壹個月睡大街上,地震棚裏,艱苦雖然艱苦,可那時我爸媽還沒離婚,我還有個完整家庭呢。”
  祁亮眼裏閃爍光芒,轉身問:“內誰,妳當時幹嘛呢?”
  蕭老師望著亮亮:“我那壹年在北京念大學,恰好也趕上地震。我宿舍在四樓,屋裏有個男學生倉皇逃命從窗口跳出去,結果摔折了腿。我披了壹條床單跑下樓,就裹著床單站了半宿。其他男生連床單都沒有,都穿著內褲。隔壁樓壹個女生沒有衣服穿,我就借她半條床單,壹人裹半張床單站著……”
  倆人互相多看了兩眼,眼光裏有纏綿,意猶未盡。蕭逸在茶幾下悄悄攥住祁亮的手腕,祁亮翻了翻漂亮的眼皮:“哼,怎麽就沒早認識妳啊?妳年輕時候還挺好看,我在妳床頭櫃裏,偷看過妳上大學的照片。”
  孟小京在電話裏聽著,半晌道:“我明白怎麽演了。”
  孟小北說:“人多靈感來得快麽,孟小京妳加油吧!俺們西溝後援團等待妳的好消息!”
  孟小京:“……多謝多謝。”
  幾天後,孟小京參加中戲二試。二試內容比壹試要求更高,是自選朗誦,聲樂表演,以及命題群體小品。
  許多學生表演唐山大地震,壹上場,就是撕心裂肺哭喊,極力表現喪親之際的痛不欲生。考場大教室裏,嚎啕聲此起彼伏,排山倒海。很多人假裝著地上躺滿屍體,眼前是壹座巨大的屍山,於是披散著頭發撲上去,用雙手在假想屍堆裏刨,挖金子似的玩兒命刨,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演員確實也需要隨時隨地能哭,會哭。
  壹排主考老師,轉著圓珠筆,麻木不仁地看大撥考生們滿地爬著哭。
  孟小京就沒哭,帥氣的臉,頭發微微蓬亂,臉上用妝容表現出熬夜奔波的疲憊。他孤獨走在城市街道上,遊離於人群之外,臉色蒼白,眉眼漆黑,漂亮的眼睛茫然而空洞,白襯衫領口處撕開,露出半邊瘦削的肩膀,像飄進考場的壹縷孤魂——還是個美男孤魂。
  孟小京慢慢跪到地上,嘴唇囁嚅,在土裏摸索。
  他突然摸到什麽東西,好像是從土裏抓出壹只手!他從那只手手心裏撿出壹條水晶手鏈,猛地意識到什麽,近乎瘋狂地顫抖著扒開自己領口,從胸前掏出他的項鏈。
  項鏈與手鏈上閃爍出同樣的色澤光芒。
  孟小京張著嘴渾身發抖,胸口陷入痙攣,喉嚨發不出聲音,徒勞地抓住那只虛擬的“手”,深深地垂下頭,去親吻被廢墟埋葬的人……孟小京自始至終也沒嚎啕,幾乎沒用壹句臺詞,而且沒掉眼淚。
  壹排主考官裏有女老師看得氤氳了,有老師給他鼓了幾下掌。
  孟小京就這樣通過二試,進入最後的三百人大名單。
  他們小組裏爭搶著沖進鏡頭嚎啕大哭的幾名主演,全部被刷。
  流連北京那半個多月,孟小京聶卉倆人逛了許多以前沒去過的地方,去北京動物園,逛電子遊樂場。聶卉聽說雍和宮香火最靈,非要拉著孟小京去燒香磕頭。
  孟小京走到雍和宮門口,說:“沒用,耽誤工夫浪費錢麽,咱回去吧。”
  聶卉瞪他壹眼珠子:“妳別亂說被佛祖聽見!管用的,我幫妳去求!”
  聶卉脖子上戴水晶項鏈。那條水晶手鏈是她編了送給孟小京的。
  聶卉買了壹把紅色香燭,逢殿必磕,逢佛必拜,在排隊的大媽大嬸隊伍裏搶上前去,跪到絨布墊子上,虔誠地磕完插香,心裏就念兩件事,壹是孟小京能夢醒成真,二是她自己也能得償所願。
  兩人還壹起逛了王府井百貨,聶卉給男友買了壹身挺貴的牛仔服。孟小京壹看標簽,皺眉:“兩百八壹條褲子,太貴了吧?妳真能花錢。”
  聶卉抿嘴,不以為意:“好看不就完了麽!我買東西不看價錢,妳說實話,妳喜歡不喜歡?”
  孟小京看了壹眼女孩:“我喜歡妳,可是妳太貴了。”
  ……三試那天,每壹位考生踏進中戲校門,身後壹群家人親戚朋友簇擁著,加油打氣。孟小京和聶卉倆人在路邊攤買了兩個肉夾饃,用塑料袋捏著,站在風口裏吃。
  孟小京站到排隊查證的隊伍裏,仍回頭望著。
  聶卉穿壹件羊絨披風式外套,那種黑白千鳥格的時髦款式,在冬天的街頭顯得高挑別致,很好看。下身是針織襪子和長靴。校門口出來壹個老師,就是他們表演系某壹位班主任,遠遠瞅見聶卉,凝視看了好久。
  那老師過來了,問:“這同學,妳是來三試的?”
  聶卉說:“我陪別人來的。”
  老師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看:“往年常有這種事發生,報名的人沒考上,陪考的那壹位卻歪打正著,被我們挑中。”
  聶卉說:“您可別這麽說,我還希望我男朋友能考上呢。”
  老師說:“我覺著妳有演員潛質,妳長得非常上鏡。妳想不想進來試試?我們給妳壹次加試機會。”
  聶卉楞了片刻,最終回絕了:“……我不考,我壓根兒就沒有興趣當演員。”
  聶卉站在寒冬單調晦澀的街道旁,漂亮挺拔,是街頭壹道亮眼的風景。她眉頭微蹙,神情略憂郁,翻湧著的復雜心情比眉頭更加糾結。她是來陪考的,陪孟小京壹路走過來,孟小京假如當真考中了,功名及第,在北京紮根。這麽有名氣的藝術院校,出來都是大明星,十個有八個都能進人藝。孟小京將來可能再也不會回西安,與她漸行漸遠……她留不住孟小京壹路大踏步往前奔的腳步,又能留住男孩的心?
  孟小京對門衛說了壹句什麽,突然折返,穿過車輛噪雜的小馬路,神色匆忙。
  孟小京大步跑過來,就在路邊,突然伸出雙手捧住聶卉的頭,側過頭吻上去。唇貼著唇用力親了幾秒鐘,才放開,孟小京深深地看了壹眼,扭頭又跑回去了。
  聶卉壹個人站在風裏,望著左右兩邊的胡同口。道路的盡頭車來車往,晨霧重重疊疊,仿佛兩人未蔔的前程,那個剎那,眼淚就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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