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狗肉鍋
幹爹 by 香小陌
2024-3-4 20:30
賀少棠巡山回營,順利獵回小狼,扛著槍,嘴裏吹著哨子,五哥放羊調。
這人在電話裏跟領導說:“人帶回來了,沒傷沒疼好著呢,明兒壹早給廠裏送回去。”
他們連長說:“妳現在給我送回來。”
賀少棠說:“現在都半夜了,我回去壹趟這宿就甭睡了。”
鄭排在那邊搶過聽筒,壓低聲音吼:“妳小子他媽長本事了,還跟領導打哈哈、講條件的?有妳說話的?”
賀少棠在電話裏帶些微耍賴的鼻音:“我又立功了——妳給我記上。”
排長罵:“給妳記個狗屁!!!趕緊開車把孩子送回來人家家長就放心了!”
賀少棠根本就不怵,臭貧道:“這娃好玩兒,我還留著逗逗,我這鳥都不拉屎的鬼地方,難得熱鬧,帶壹宿我再原樣送回去。”
貧完了,又補充壹句正經的:“這孩子既然從家裏跑出來,心裏肯定有事兒,著急送回去他不還得跑啊?我勸勸。”
連長在電話那頭罵娘,排長接連長的話茬壹起狂罵祖宗八代,可是都拿姓賀的沒治。
賀少棠在整個兒機械師團的兵裏面,就他最特殊,就他最能耐,這壹點,上下都知曉其中門道。
老鄭罵:“這個熊蛋,妳瞅著,再過幾年就該騎老子頭上了。”
連長說:“不用過幾年了,給北京退回去,就說不要他了。”
排長說:“要退您跟營長打報告退,我們兄弟,我不能說。”
連長說:“妳兄弟妳倒是管得住啊?就說咱這廟太小,塞不下這尊菩薩,管不了!”
老鄭搖頭:“他從小就這性子,大事兒反正也沒耽誤過,生活小節麽……算了,他就那樣兒了!”
賀少棠是個難弄的刺頭,這麽個“個色”人物,能戳在兵營裏,必然有他獨到的地方。他是個軍人,出去辦正事兒、執行任務,他們機械師加強連偵察排的哨兵個頂個兒都身懷絕技,身體素質絕佳,能千裏獨行在深山老林裏壹桿槍鬥狼鬥野豬鬥黑熊,都是神槍。單打獨鬥本事不行的,幹不了這活兒,吃不了這苦。賀少棠剛入伍時,在新兵營就是尖子,甘南五十公裏拉練,過山谷爬沼澤地,他替藍軍搶頭壹個爬到終點插上了旗子。後來若幹次森林搶險,都沖在頭裏,每壹回卻都能從火場或者洪水溝裏活著回來。用他們連長的話說,越是那個最不要命的,越是命硬……
尋孩子在林裏鉆壹整天,少棠確實又餓又累,嘴裏叫酒,想喝壹口。
他們哨所掩在半山溝樹林中,磚石壘成的堅固小屋,能擋住豺狼野熊的沖擊。屋頂偏矮,幾個大男人進去,立時顯得狹小局促,寬厚的肩膀充滿空間,人挨人。孟小北在壹群糙漢子中間,壹擡胳膊肘就捅到他少棠叔叔的後胯,對方壹轉身熱氣立時撲他滿臉,這屋子既擁擠又有種說不出來的火熱親近。
賀少棠的眉眼在燈下漆黑如墨,拎著鋼叉子添煤,火苗的光輝映在臉上。壹個班的戰士聚攏在屋裏烤火,老陜的習慣,蹲著圍住火爐,用大瓷碗打熱水喝。
孟小北被捉回來,自知“在劫難逃”,已經有心理準備打持久戰,蹲在墻角,警惕地瞪著對方,像壹只炸毛刺猬。
孟小北說:“我不回家,妳別想把我遣送回去。”
少棠問:“真不回家?”
孟小北執拗地說:“我就不回,既然出來了,就沒想走回頭路。”
少棠淡淡壹笑:“妳不回就不回,隨便妳!”
孟小北:“……”
少棠面無表情:“妳願意去哪兒,山高水遠的,明壹早我送妳壹程;或者幹脆就留這兒跟老子住,白天進深山放哨打狼,喝涼水啃鍋盔,晚上睡哨所吃面片湯,妳再也不用回家了,妳回家幹什麽?!”
孟小北皺眉,嘴巴撅起來:“我……我……”
再也不用回家了?
跟爸媽小京不在壹起了?……家屬大院都住慣了呢。
小爺還沒帶鋪蓋卷呢,我那個“寶箱”裏邊兒還有軍帽、吸鐵石、洋蠟和小人書呢。
妳北爺爺還有壹群嘍羅兵等我回去打鬼子呢。
孟小北慢慢低下驕傲的頭……
賀少棠表情很酷,很冷:“餓了?想吃饃?麥子在後山地裏,石磨和水磨在屋後,鍋在床底下,盆在架子上,妳眼前這個是火爐子——妳先去後山割麥子吧。”
孟小北徹底縮墻角了……
賀少棠斜眼瞟到沮喪的小狼崽,嘴角悄然浮出笑意,笑得也很壞。
大冬天的,地裏哪有麥子啊。
小樣兒的,妳有幾根刺,捋不平妳?
班裏戰士們覺著新鮮,照例拎過孟小北又逗弄壹番,把孟小北當年怎麽從娘肚子裏漏出來磕出壹道天眼的驚險過程又講壹遍,整個兒西溝兵工廠都聞名了。
孟小北耷拉著眼,盤腿坐在炕上,就差再打個蓮花指了。他表情也酷酷的:“妳們別老說我以前的事。”
他們班的大姚,姚廣利問:“為啥不能說妳啊?”
孟小北:“那都是我小時候事了,爺現在都長大了!”
廣利說:“小人兒,妳多大了啊。”
孟小北聲音壓得粗粗的:“我都男子漢了!……我那時還小麽,沒有經驗,壹不留神兒我沒鉆好,就掉地下了麽!”
壹個班的戰士蹲地上哈哈大笑,熱水噴了壹地。
賀少棠眼神壹瞇,眼角都笑出皺紋:“這事兒沒人有經驗。”
孟小北:“下回就不磕地上了。”
賀少棠樂:“妳就沒下回了!廣利,當初妳怎麽鉆的?”
廣利:“別問。”
賀少棠專逗老實人:“甭不好意思,給我們諞壹諞。”
廣利低頭掰手指,粗聲道:“餓哪知道!回頭問問俺媽!”
孟小北終於繃不住,不裝蒜了,也跟著樂出來,暴露出又霸又慫的本性。賀少棠這時才燒出壹大盆熱姜水,為孟小北胃裏灌壹半,另壹半泡腳,蹲下來給孩子揉腳丫。白臉唱完,該唱紅臉了,硬招使完再來柔情攻勢,這才叫做攻心戰……
孟小北讓這人搓著,渾身立刻就熱了,汗珠洇濕棉襖,鼻尖上壹滴熱汗,吧嗒,滴到少棠鼻子上。
他坐在床上,低頭看,賀少棠正好壹擡頭,擦汗,繼續給他搓腳丫,怕他在山裏凍壞。
少棠不耍貧嘴埋頭幹活兒的時候,視線安靜,嘴角沈默……
部隊戰士吃得簡單,艱苦,壹個大鋁盆裏是滿滿壹盆饅頭和鍋盔,糧食管夠,另壹鋁盆是胡蘿蔔燒土豆,就油潑辣子。
賀少棠瞧出來了,問:“孟小北,不愛吃蘿蔔?”
孟小北壹撇嘴,表示出對壹切蘿蔔土豆塊根類蔬菜的深惡痛絕:“……叔叔,妳這就沒羊肉嗎?”
賀少棠說:“羊肉?沒有。”
“我們幾個不放羊,我們‘放狼’。狼倒是不少,後山上有的是。妳吃狼肉嗎?”
孟小北毫不客氣:“妳會做狼肉?妳逮來我就吃。”
少棠哼了壹句:“我算看出來了,妳小子就是狼。”
壹夥人用饅頭蘸辣子吃,賀少棠直接拿勺子舀,大口大口嚼辣椒,滿嘴冒紅油。
就這工夫,又有人從外面回來,是他們班戰士小斌。
小斌呆呆站在門邊,帽子都撇丟了,懷裏抱著壹動不動了無生氣的壹條大狼狗,神情極其悲傷沮喪。
少棠從地上緩緩站起來:“小斌,怎麽了?”
小斌聲音裏帶著哭腔:“少棠……二寶死了!”
壹屋人都站起來,“二寶”是他們班養的放哨的狗。
小斌年輕,圓圓臉,哭起來淚花在眼眶子裏打轉:“我剛才去找,從河溝那個潭子裏撈出來的,已經沒氣兒了,嗚嗚嗚……”
少棠:“它怎麽能掉那個水潭裏了?”
小斌:“水裏有魚麽,可能想撈魚吃。”
少棠:“這吃貨,不會自己遊上來?”
小斌抹抹眼淚:“水忒冷了,都結薄冰了,可能凍抽筋了纏魚線上了沒爬上來唄!……嗚嗚嗚……”
這狗是他們班的寶貝兒,當孩子養的,每回從隊裏領了肉回來,都把邊邊腦腦省下來給狗吃。賀少棠每回上山巡哨都帶狗開路,他是他們班公認的“大寶”,他的狗因此得名“二寶”。
小斌那小孩兒坐火爐邊得瑟了幾滴馬尿,焐暖和了,問:“少棠,這狗咋辦,咱把它葬了吧。”
賀少棠抱著去世的二寶撫摸片刻,蹲坐半晌無言,側臉線條冷峻沈默,突然說:“葬了可惜。”
“拿鍋燉了吧。”
賀少棠咂吧咂吧嘴。
他這壹句話,壹屋人都炸毛了,妳要把咱的狗給燉了,吃了?!
小斌把狗死命摟在懷裏,摸著仿佛還有壹絲體溫:“賀少棠妳他媽才是個吃貨!!!”
“這是咱們這兩年壹口壹口餵大的、養的狗!……不是野狗!”
“妳忒麽也下得去嘴!!!”
賀少棠壹擺頭,示意:“孩子不吃蘿蔔土豆,缺肉吃。”
小斌難以置信地瞪著賀少棠:“那娃誰啊?又不是咱們養的,可是狗咱養的!”
少棠淡淡地說:“二寶已經死了,又活不過來。”
小斌:“活不過來我把它埋了,咱也不能把它吃了啊!”
小斌廣利這幫人有時候確實看不懂賀少棠這號人,這是個什麽人啊?
妳說賀少棠不喜歡狗?他喜歡,他疼二寶簡直就跟疼自己下的小崽兒壹樣,白天出門帶著,夜晚睡覺抱著,同桌吃,同床睡,風裏來火裏去,當真是出生入死的戰友壹樣。狗見了他就歡快地撲進懷裏,搖尾巴,舔他臉。
賀少棠表情有壹絲玩世不恭,笑話小斌:“妳看妳哭的,婆婆媽媽的。”
小斌說:“我就婆媽了怎麽著!”
少棠嘲笑道:“妳林黛玉啊妳?還動不動就‘葬了’,立個墳頭,再撒把花兒?”
“狗活著,老子疼它。”
“狗都掛了,歸為塵土之前,讓它最後再孝敬咱壹回,我壹輩子都惦記它的好。”
小斌:“……”
小斌氣得罵了壹句:“賀少棠妳這種人就是,心忒冷,沒有人性!”
那天晚上,他們真的把狗燉了,大鋁盆架爐子上,壹鍋噴香撲鼻的狗肉火鍋。
小斌壹開始堅決不進屋,在外面站著,不看。其他人原本也傷感,可是架不住那飄香十裏的濃郁肉香,悲傷啊難過的全都成了過眼雲煙,在壹鍋肉面前全部拋棄了節操……
小斌後來恨不能壹邊吃壹邊哭鼻子,罵姓賀的是王八蛋。
賀少棠不屑:“吃都堵不住妳們罵我。”
小斌咬牙切齒恨恨地說:“姓賀的,餓日妳娘,下回我們扒皮吃了妳!”
賀少棠豪爽地壹拍腿,全不在乎:“我這皮糙肉厚的,有人好我這壹口嗎?好我妳就吃我啊!”
少棠把鍋盔掰碎,泡在壹大碗熱固嘟嘟的肉湯裏,舀壹滿勺辣子。孟小北吃得很香,滿滿壹碗狗肉泡饃他全吃了,還要第二碗。他渾身每個毛孔都被由內而外的熱氣籲得舒暢,舒服得不行,平時哪吃過這麽鮮的野味,肉湯上都漂著壹層鮮亮誘人的紅油!
少棠跟小孩說:“妳想吃壹頓正經的涮肉鍋,得坐大半天車去西安吃,別地兒沒有,妳吃不到。”
孟小北嘴裏塞滿東西,用力點頭認同:“嗯!”
山溝裏熬年份,那些風花雪月淒淒慘慘戚戚的心思都收起來,那些玩意兒,幫不了妳在動蕩年月過真實的日子。這屬於壹個特定年代,但非換個場合,再過幾年,賀少棠恐怕就不會這麽幹。
吃著半晌,孟小北突然問了壹句:“剛才在林子裏,妳為什麽不把那頭白狼打死、把那頭狼燉了吃掉?”
賀少棠看著小北的眼睛:“打死壹頭狼,狼群會尋著我們這些人的氣味腳印,圍攻咱們的哨所,所以輕易不打,井水不犯河水,互相留條活路。”
孟小北驚異,似懂非懂。
少棠那時說:“狼也是有家的,有壹大家子妻兒老小,妳不小心打死壹頭狼,壹大家子狼悲憤欲絕找妳報仇雪恨!妳把狼爸打死,狼媽跟妳玩兒命。妳要是把狼崽子打死了,狼爸狼媽壹塊兒找咱玩兒命死磕妳信不信?是個爹媽都疼自己下的崽,都壹樣的。”
孟小北那天覺著自己聽懂了,默默地不再說話……
當兵的從床下“寶物箱”裏拿出偷藏的米酒,自己用大米悶出的酒釀。
少棠喝下半碗熱米酒,拿筷子蘸酒餵孟小北。
孟小北壹嘬筷子:“甜的?好吃。”
少棠又給他蘸,眼裏露笑:“跟我好壹口兒。”
狼崽子貪婪地直接把碗端起來了……
孟小北後來許多年回憶起來,賀少棠燉的那鍋狗肉湯是他動亂年代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那味道許多年都還留在舌尖,縈繞在心裏。他記得那條閉眼安息的忠誠的狗,記著某個人。
那夜林間石頭房子裏,人聲喧嚷,玻璃窗彌漫白氣,燈火暖心。
賀少棠跟連長打報告說人困馬乏要睡覺,待到酒足飯飽,壹夥人卻來了精神,在炕上歪著打牌,熱鬧。天高皇帝遠,首長不在跟前,他姓賀的就是這片後山的頭兒,整條山谷裏的狼都聽他的使喚,更別說人了。
賀少棠出牌甩牌,孟小北靠他大腿上,興致勃勃地看。
賀少棠指揮他:“狼崽子過來給我抓牌。”
姚廣利說:“這小子手是壯。”
小斌說:“小北妳這臭孩子,小貓和主都給俺們抓走了?!”
“大貓也在妳那?!”
小斌爬著過去搶:“小北妳別把大小貓都給那個混蛋!餓告訴妳,那廝就不是個好人!!!”
賀少棠囂張仰天大笑,伸手揉弄孟小北的頭發,當真是喜歡上這小子。
孟小北不由自主地,跟他少棠叔叔混成了壹撥。賀少棠指哪他打哪,靠在對方胸前幫忙出牌。兩人狼狽為奸,壹路手壯,贏了壹圈兒人的煙,被壹屋人戳著罵……
孟小北後來就睡賀少棠床上,擠壹個被窩,身上再蓋壹層軍大衣,帶著對方身上的味道。
賀少棠脫了外衣,穿軍綠色緊身背心,大短褲,四仰姿勢躺在床上。
孟小北睡覺也壹貫四仰八叉,睡得極其自由散漫。倆人睡姿就對上了,都支棱著,互相礙手礙腳。孟小北拱,賀少棠挪,孟小北再拱,賀少棠沒處可挪,開始以大欺小往回拱!孟小北被逼回墻角,壹翻身,毫不客氣,直接趴對方身上,四肢貼合,繼續睡!
賀少棠哼哼:“唉妳……妳特舒服吧?……”
孟小北鼻子吹泡:“呼——呼——”
賀少棠壹騙腿,把人踢下去。部隊的標準床,很窄,將將睡下壹個瘦人。孟小北尋著熱乎氣兒側攀上身,手壹伸,冷不丁地,就伸到對方松松垮垮的大短褲。壹片硬朗的肌肉之間,就壹塊軟乎地兒,正好攥住。
賀少棠瞇眼哼道:“褲襠裏摸什麽呢?”
孟小北伸錯了,吐吐舌頭,趕忙縮回來。
賀少棠半睡半醒,哼出戲腔:“掏著老子的鳥巢了。”
孟小北:“鳥巢是什麽?”
賀少棠:“有鳥有蛋不是個巢麽。”
小斌從上鋪甩下來壹句:“他那裏邊兒長幾顆蛋,小北快幫我們摸壹摸!”
孟小北接口道:“我什麽都沒摸到呢。”
“我就沒瞅見有蛋,我好像掏到鳥毛了!”
孟小北直言不諱向班眾們匯報。
噗——哈哈哈!
黑暗裏壹屋人轟然大笑,小斌幾乎直接滾到下鋪。男人的那種笑,帶著猥瑣的玩笑意味,十分瘋狂……
姚廣利再老實的都繃不住了,捶床說:“估摸他那窩裏就沒孵出過蛋來。”
小斌說:“小北不用摸了,他壓根兒就沒長那個,因為他不需要!”
賀少棠也笑,罵道:“誰忒麽說我沒長!”
“都別給我造謠啊!”
“孟小北小祖宗!要不然您再幫我仔細驗驗,回頭別給我出去瞎說啊!”
壹屋人睡意全無,妳壹句我壹句地窮逗,或低啞或粗獷的笑聲此起彼伏。
孟小北咯咯咯地樂,這壹宿愉快極了。他那時還小,很多成年漢子之間帶顏色的笑話,他其實聽不懂,卻被氣氛感染,止不住笑出來。
他平時跟自家人在壹起,都很少有機會睡爸媽懷裏。壹屋擺兩張床,他從小與弟弟擠壹小床,背靠背各睡各的,自幼習慣獨立,即便沒到上小學年紀,似乎已經忘了沈溺於父母懷抱的滋味兒。
賀少棠笑得胸膛起伏,床板微微震顫,黑暗中側臉英俊,牙很白,睫毛撲簌修長。這人背心裏裹有壹層微薄肌肉,胸口寬闊溫熱。孟小北不知不覺盯這人很久,自個兒也不知道瞄什麽呢,直至視線隨睡意盡情模糊……
淩晨,孟小北尿炕。
狗肉湯和壹大碗米酒喝得,端的後勁兒十足,沒憋住,尿意如奔騰泉湧,湧濕壹床,把被窩裏的人生生尿醒!
賀少棠穿著背心褲衩從床上蹦下來,咆哮。
全屋人驚動,捶床大笑,孟小北妳真熊,這回把二寶的仇誰誰的仇都幫我們報了。
小斌從上鋪掛下來,指著某人:“賀少棠妳個欠日的!妳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