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意外發現
朝為田舍郎 by 賊眉鼠眼
2021-7-5 21:17
不知從何時起,在石橋村的村民心裏,顧青如今改變的形象已然根深蒂固了。
從前那個懦弱老實內向的樣子還留存在大家的腦海裏,可所有人眼睛實實在在看到如今顧青的樣子,強勢,仗義,行事簡單粗暴,偶爾也能從他臉上看到壹些莫名的滄桑。
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對勁,好像那個名叫顧青的少年郎本就該如此,當初那個懦弱老實的顧青不過是裝出來的假象,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年歲明明不大,嘴上連胡子都沒長出來,可所有村民仍然情不自禁便將他當成了村子的掌舵人,他的壹句話,壹個命令,壹聲吆喝,只要被人聽到,便會毫不遲疑地執行,從來不去想對不對,純樸的村民心裏,關於“對不對”的問題,顧青必然已經想過了,確定了它的正確性才會說出口,那麽,還有什麽疑慮呢?照做便是。
潛移默化,潤物無聲。過去那個懦弱的顧青已在人們的心中死去,如今的顧青正生動地活著。
石橋村最近的工作重心不是燒瓷,燒瓷有固定的人手,郝東來請來的工匠雜役能勝任,村子裏最忙的是基建,顧青說過,要擴建石橋村,將來要遷移很多人過來,大多是瓷窯工匠雜役的家人親眷,遷移過來必須要有地方住,於是蓋房子成了村民最近的工作重心,當然,都是有酬勞的。
鄉村最不缺的是土地,村子西面原本有壹塊很大的地,以前是壹片竹林,後來村民們自家要修個房頂,做個竹桌什麽的,竹林陸陸續續被砍伐了不少,顧青和馮阿翁在四周看了壹圈,最後顧青拍板,索性把竹林全部鏟掉,新的民居就蓋在這裏。
工程量不小,動員了所有能幹活的村民,無論男女老少,可還是顯得人手不夠多,只能偶爾從山上的工匠雜役那裏臨時分點人下來,酬勞方面自然更要讓他們心情愉悅。
工地熱火朝天,顧青偶爾來巡視壹下,每次看到壹排排民居漸漸有了輪廓,他的心情總是很不錯。
不知不覺,這裏已成了他生命裏很重要的壹部分了,這裏是基業,這裏是家。
……
鮮於仲通還沒走。
昨日或許在深山裏待得太久太迷茫,又累又餓又害怕的情況下,灌了幾口酒便莫名醉倒了。
今早起來後,鮮於仲通便在幕賓的催促下打算離開。益州的節府還在苦苦等待他這位節度使上任,而他卻遊山玩水般不慌不忙的趕路,再不加快腳程怕是說不過去。
換了壹身幹凈衣裳的鮮於仲通走到顧青家門前,隨從上前敲門,過了很久顧青才打開門,壹臉不高興地看著門外眾人。
鮮於仲通有些不解。
昨日不是已經冰釋前嫌了嗎?大家還壹起飲酒頌詩,最後興盡而別,氣氛那是非常融洽呀,為何今日見了面又是壹臉不高興?
“拜見節帥。”顧青站在門口行禮。
鮮於仲通心中本來不悅,可他畢竟是文人,在長安城裏也接觸過各種脾氣性格古怪的文人,越有才華的文人脾氣越古怪,這位少年能作出如此驚才絕艷的中秋詞,脾氣縱然古怪壹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於是鮮於仲通決定大度地無視顧青那淡漠的表情,點頭嗯了壹聲後,負手便走進了院子。
“昨日飲酒太匆忙,醉得也有些匆忙,妳我暢談詩文不夠盡興,少年郎以為然否?”鮮於仲通打量著簡陋的院子道。
顧青愕然,妳就差沒脫光裸奔了,還要怎樣才盡興?
“節帥,呃,好興致,小子拜服。”
“莫說虛話,只問妳壹句,除了中秋詞,可還有別的佳作?詩和長短句皆可,以妳之才,應該不止這壹首吧?快拿出來讓老夫壹飽眼福。”
顧青搖頭:“鄉野粗鄙之人,哪有閑情作詩,中秋詞只是偶感而作,除此再無新作了。”
鮮於仲通皺眉:“老夫觀中秋詞足可傲視大唐才子,怎能只作壹首?詩文之事,當勤於業,否則豈非浪費才華?”
顧青無奈道:“小子對詩文並無熱衷,只作了這壹首。”
鮮於仲通有些失望地搖頭,道:“罷了,可惜了才華,顧青,老夫今日便離開了,日後若有新的詩作,不妨遣人送去益州節府,老夫自有酬金,不會讓人白跑的。”
壹聽鮮於仲通終於要走了,顧青不由喜出望外,連態度都熱情了很多:“節帥這便走了嗎?不多留幾日嗎?”
鮮於仲通壹楞,迅速看了旁邊的幕賓壹眼,緩緩道:“既然妳盛情留老夫,多盤桓幾日未嘗不可,正好看看此處風土人情……”
顧青:“……”
好氣啊,好想自扇耳光把自己的嘴抽腫,當著外人的面又不方便自扇,心裏好堵!
所以古代人都這麽實在嗎?聽不出什麽叫客氣話?
“節,節帥,您……益州應該有很多軍國大事在等您吧?”顧青試圖挽大廈於將傾。
鮮於仲通四下打量院子,嘴裏淡淡地道:“不急不急,節府半年無主帥,也沒見鬧出甚天大的動靜。”
說著鮮於仲通兩眼壹亮,指著院子東側的某個木盤,道:“咦,此為何物?稀奇古怪的。”
顧青沒精打采順著手指看去,道:“沙盤,小子壹時戲作。”
鮮於仲通揮了揮手,令隨從將沙盤擡到院子中間,負手弓腰仔細端詳著它,越看目光越新奇:“有山有水有房屋,這是……”
“小子在後山開了個瓷窯,總有惡徒覬覦垂涎,故而做了個沙盤,方便村裏青壯巡邏防備。村民有點笨,看不懂地圖,做個沙盤直觀壹些。”
顧青在壹旁解釋,鮮於仲通仿佛根本沒聽到,仍死死地盯著沙盤,臉色越來越凝重,不僅是他,連旁邊的幕賓也被吸引,不自覺地湊了上來,二人盯著沙盤臉色變幻,不時擡頭交換壹記眼神。
良久,鮮於仲通直起腰,沈聲道:“此物,是妳所創?”
“是。”
“可有外人知曉?”
顧青不明白了,壹個沙盤而已,兩人如臨大敵的樣子,搞得他也緊張了。
“除了本村村民,無外人知曉。”顧青忐忑地道,在他看來,沙盤不過是個手工活而已,算不得什麽驚天動地的大秘密,相比煤炭的發現,沙盤這東西真的只能算是他的壹時戲作,沒怎麽放在心上。
鮮於仲通與幕賓對視,幕賓神情凝重點頭:“東西無甚難懂,晚生壹眼便知,主要是以往無人想到如此精巧的東西,節帥,此物有大用!”
鮮於仲通此刻的模樣全變了,完全不是昨日那副狂放不羈沒心沒肺的文人酸腐模樣,此刻的他,顧青才真正看出幾分封疆大吏的沈穩老辣味道。
“派個人安排壹下,我等在此多留幾日,妳這幾日多專研此物,務求知之通透,弄明白後記下,到益州後遣人堪輿劍南吐蕃南詔等地地形,做幾個這樣沙盤出來。”
“晚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