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篩子軍

　　李元吉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什麽。
　　壹個小小的侍衛，先在武德殿值守，又被調去了承慶殿，轉被調去了獻春門，並沒有什麽新奇的。
　　新奇的是，武德殿內住的是他，承慶殿內住的是李世民，獻春門又屬於李淵常駐的兩儀殿的壹道門戶。
　　李淵怒氣沖沖的要趕去東宮，應該是剛剛得到李建成豢養私兵，意圖不軌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壹個在武德殿和承慶殿值守過的侍衛，突然冒出來行刺，很容易讓李淵聯想到他和李世民身上。
　　再加上他和李世民的人剛剛出任左監門府的將軍不久，就更令李淵懷疑。
　　因為獻春門所有的侍衛，皆屬於左監門府統管。
　　“還真是黃泥掉到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元吉在心裏感慨。
　　淩敬自顧自的道：“聖人查清楚了此人的履歷以後，懷疑上了二殿下和殿下，所以派人封鎖了承慶殿，似乎也封鎖了九龍潭山。”
　　李元吉感嘆道：“如此說來，我是受了無妄之災？”
　　淩敬鄭重的點著頭道：“臣猜測，聖人之所以怒氣沖沖的趕去東宮，應該是跟慶州的事情有關。
　　聖人在剛剛得知了被太子殿下蒙蔽的情況下，又被在二殿下和殿下寢宮前值守過的侍衛所傷，很容易懷疑上二殿下和殿下。”
　　李元吉緩緩的點頭，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壹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李建成就是那條蛇，他和李世民就是井繩。
　　淩敬眉頭壹皺，沈聲道：“可惜那個侍衛被聖人當場格殺了，不然肯定能問出壹些消息，還殿下壹個清白。”
　　說到此處，淩敬頓了壹下，又道：“臣懷疑，那個侍衛應該是太子殿下的人。”
　　李元吉眉頭微微壹揚，“妳得意思是，告發慶州之事的人，在入宮的時候，有可能被我大哥的暗子看到了？
　　我大哥沒辦法及時的阻止此事，所以才出此下策，想將這壹潭子水攪渾，借機脫身？”
　　淩敬點著頭道：“太子殿下在慶州私自豢養兵馬的事情，鬧到了聖人面前，聖人如何裁決，太子殿下根本不敢賭。
　　再加上二殿下對太子之位覬覦已久。
　　太子殿下應該覺得二殿下肯定不會錯過這個良機，會想方設法的搬倒他。
　　所以才會想著拉二殿下和殿下下水，攪渾這潭水。”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大家都在水裏泡著，誰也不幹凈。我父親要重處他的話，也得重處我和我二哥。
　　所以他因為慶州之事有什麽損失的話，我和我二哥也不會占到什麽便宜。”
　　淩敬贊同的點著頭道：“臣就是這麽認為的，所以臣才說那個侍衛應該是太子殿下的人。”
　　李元吉看了淩敬壹眼，道：“妳的猜測可能是對的。因為左右備身府、左右監門府的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他們的能耐或許有所欠缺，但他們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甚至他們三代的過往，都是清清白白的。
　　他們背叛我李氏的可能性極小，但是背叛我父親，投向我大哥的可能性極大。”
　　畢竟，李淵已經五十多歲了，還有幾年好活，誰也說不準。
　　只要有更進壹步想法的人，都不會錯過這個權力交替的好機會。
　　壹旦搭上了新皇，為新皇立下大功。
　　等到新皇登基，飛黃騰達那是必然的。
　　李世民府上的那些文武，忠心耿耿的追隨著李世民，為了什麽？
　　還不是因為他們更看好李世民，想混壹個從龍之功，爭壹個飛黃騰達。
　　要是李世民不能帶著他們飛黃騰達的話，他們根本不可能忠心耿耿的跟著李世民。
　　忠臣，這個時代有，但絕對不會是李世民府上的絕大多數人。
　　因為他們中間絕大多數人的第壹任主公，可都不是李世民。
　　淩敬聽完李元吉壹席話，深以為然的點頭，“不過，太子殿下針對的應該是二殿下，而不是殿下。
　　殿下確實是受了無妄之災。”
　　李元吉沈吟著道：“也不盡然。如果僅僅跟我二哥有關的話，也不可信。”
　　李世民英明神武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即便是李淵近半年對李世民的感官不好，也從沒有否認過李世民所獲得的功績，以及李世民所簽發的壹道道政令。
　　所以李建成僅僅將李世民拉下水的話，李淵不壹定會信。
　　因為李世民那麽英明的人，要通過刺殺奪取皇位的話，絕對不會設計出如此拙劣的謀劃。
　　所以帶上他的話，可信度會更高。
　　因為他沒有李世民那麽英明神武，有資格設計出如此拙劣的謀劃。
　　淩敬若有所思的道：“那倒也是。”
　　說完這話，淩敬看向李元吉道：“殿下準備如何應對？”
　　李元吉瞥了淩敬壹眼，感嘆道：“現在的九龍潭山，只許進不許出，外面的消息能進來，我們的消息卻出不去。
　　我能怎麽應對？
　　只能靜觀其變，等所有的脈絡都清晰了，再做定奪。”
　　李元吉現在所知道的壹切，都是小道消息和猜測，在沒弄清楚所有的事情的情況下，並不適合出手。
　　淩敬遲疑著道：“封鎖九龍潭山的是淮安王，您跟淮安王交好，您真要傳遞消息出去的話……”
　　李元吉意味深長的瞥了淩敬壹眼，淩敬沒有再繼續往下說，因為他從李元吉的目光中看到了‘閉嘴’二字。
　　“就是因為我跟王叔交好，所以我現在不能去找王叔傳遞消息。”
　　李元吉沒好氣的提醒。
　　在沒有徹底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前，在沒有想到壹個妥善的對策前，冒然的去找李神通去傳遞消息，那就不叫傳遞消息了，叫送李神通上斷頭臺。
　　因為誰也不知道，李神通身邊有沒有李淵埋伏的暗子，誰也不知道李神通麾下的人，會不會為了高官厚爵，出賣了李神通。
　　李神通來找他問消息，給他傳遞消息，被李淵知道了，還能以害怕他強闖出去，害怕左武衛的將士在他強闖出去的時候傷到他，解釋壹下。
　　李神通幫他往外傳遞消息，就沒辦法向李淵解釋了。
　　李淵對兒子們很大度，但是對堂弟，那就未必了。
　　尤其是背叛了他的堂弟。
　　“是臣疏忽了……”
　　淩敬壹臉歉意的說著。
　　李元吉沒有再在意此事，而是問起了楊文幹，“楊文幹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
　　淩敬趕忙道：“楊文幹招募的人手已經達到了七千之數，算上楊文幹手裏的慶州府兵的話，剛剛過萬。”
　　李元吉心裏直‘滋滋’。
　　李建成和楊文幹的心可真大。
　　壹出手就招募了七千人。
　　他們是當慶州當地的其他官員是瞎子，還是當安興貴這個地頭蛇，會對慶州多出來的這壹支七千人的兵馬視而不見？
　　也難怪爾朱煥和喬公山會告發李建成。
　　他們不告發李建成的話，其他人也會告發李建成。
　　李建成和楊文幹這活幹的實在是太糙了。
　　真以為有個太子的身份在前面頂著，就可以在慶州為所欲為了嗎？
　　妳也不看看安興貴是怎麽起家的，也不看看安興貴的兒子在什麽地方。
　　安興貴是在甘州坐大以後，才投的李唐，不是在李唐的扶持下，在甘州坐大的。
　　太子的身份在長安城內，或許能壓得安興貴喘不過氣，但是在安興貴的地頭上，還壓不住人家。
　　安興貴的兒子安元壽還在秦王府充任右庫直。
　　安興貴雖然沒有站隊，但安元壽已經幫他站隊了。
　　所以，妳們怎麽敢在安興貴的眼皮子底下，弄出壹支七千人的隊伍的？！
　　李元吉覺得，歷史上李建成在慶州豢養兵馬的事情，之所以到武德七年才被捅出來，八成是李世民幫忙了，不然就李建成和楊文幹這麽個幹法，根本藏不到武德七年。
　　“我們的人呢？”
　　李元吉壹邊在心裏吐槽著李建成和楊文幹的所作所為，壹邊疑問。
　　淩敬臉色壹下子變得古怪了起來。
　　李元吉見此，疑問道：“出問題了？”
　　淩敬哭笑不得的道：“我們的人表現的太過亮眼，已經被楊文幹任命為昭武校尉兼兵曹參軍。其中昭武校尉是實授的，有東宮出具的任命文書。”
　　李元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也難怪淩敬先是神情古怪，後又哭笑不得。
　　李建成是在豢養私兵，還敢給實授官職？
　　雖然是武散官，但已經達到了正六品上的地步，根本經不起查。
　　李建成是生怕別人抓不到把柄？
　　還有兵曹參軍，壹個驃騎府的五把手。
　　協助著驃騎將軍，左右車騎將軍，外加司馬、長史，統管著壹千五百兵馬的位置。
　　說給就給，還給了壹個來歷經不起細細推敲的人……
　　李元吉只想跟李建成說壹句‘洗洗睡吧，這種事情真的不適合妳’。
　　他幾乎敢肯定，李建成私自豢養的這壹支兵馬，已經被李世民滲透成篩子了。
　　他隨手下的壹步閑棋，都能混到壹個統管著壹千五百人的五把手的位置。
　　李世民精心安排下，混進去的人只會更多，混到的職位只會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