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父親，我跟著二哥幹了

　　長孫無忌很面善，所以他笑瞇瞇看人的時候，也不會讓人感受到什麽惡意。
　　程咬金在李世民為曹旦斟了壹盞酒，請了壹盞酒，再斟完了第二盞以後，不管不顧的從李世民手裏搶過了酒壺，大呼小叫的喊，“給我留點，給我留點……”
　　曹旦見程咬金在酒桌上跟李世民沒什麽規矩，反而大呼小叫的不拿李世民當‘領導’，心裏壹下子放松了不少。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瞪了程咬金壹眼，“妳啊妳，沒規矩。”
　　程咬金滿不在乎的壹邊喝酒，壹邊嘟囔，“都是自己人，要什麽規矩。”
　　長孫無忌撫摸著胡須，笑著道：“義貞說的不錯，入了天策府的門，那就是自己人。”
　　李世民分別瞪了長孫無忌、程咬金壹眼，對曹旦笑道：“咬金雖然是個渾人，但話說的沒錯。入了天策府，那就是自己人，不必拘謹。”
　　曹旦陪著笑臉道：“不拘謹，不拘謹……”
　　不拘謹是假的。
　　眼前這三個人，尤其是看著人畜無害的李世民，有多兇殘，他可是親眼目睹過的。
　　年中的虎牢關壹役，李世民親率數千騎，追著他妹婿的數萬人砍，追了三十裏，砍死了三千多人，嚇降了五萬多人。
　　那家夥，兇的不要不要的。
　　李世民笑道：“曹將軍昔日跟李世勣壹戰，我可是記憶猶新啊。”
　　曹旦能拿得出手的壹戰，就是跟李世勣壹戰，打的李世勣節節敗退。
　　程咬金壹邊喝酒，壹邊插話，“那可不，李世勣事後跟我說，他差點被嚇尿了，要不是跑得快，肯定會被妳生擒了。”
　　程咬金純粹是插科打諢，拿李世勣開涮。
　　李世勣還不至於被嚇尿了。
　　曹旦被這話給驚到了，還可以這樣在自己的‘領導’面前說話，帶屎帶尿的都不用顧忌嗎？
　　李世民指著程咬金笑罵，“妳這麽編排世勣，他要是知道了，非得跟妳動拳腳不可。”
　　程咬金不屑的道：“我會怕他？！”
　　見程咬金在李世民面前完全沒有任何顧忌，曹旦覺得李世民在自己部下面前應該是個隨和的人，他現在也算是李世民部下了，李世民應該不會跟他拿腔捏調，所以也就徹底放松了。
　　“殿下說笑了，宿國公說笑了，我之所以能略勝曹國公壹籌，也是恰逢其會，真要擺明了車馬，我恐怕不是萊國公的對手。”
　　曹旦很謙遜。
　　程咬金不滿的嚷嚷，“既然是自家兄弟，叫什麽宿國公，妳是看不起我，不願意跟我做兄弟？”
　　曹旦楞了壹下，哭笑不得的道：“程……兄弟？”
　　“嗐，這就對了嘛。”
　　程咬金滿意的點點頭，大大咧咧的道：“贏了就是贏了，不用給李世勣臉色貼金。妳我都是馬背上討生活的人，妳我都清楚，戰場上從來沒有恰逢其會壹說。
　　贏就是贏，輸就是輸。
　　李世勣那廝仗著自己早封了國公，在我們這群兄弟面前得瑟的很。
　　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只是沒機會跟他較量壹場。
　　妳打敗了他，也算是為了出了壹口惡氣。
　　來，我敬妳壹杯。”
　　程咬金說完就給曹旦倒酒，壹邊倒酒還壹邊形容李世勣比他們早封國公，在他們面前如何耀武揚威的場景。
　　待到曹旦喝了兩杯以後，立馬拉著曹旦給他講，如何打敗李世勣的。
　　曹旦見程咬金是個渾不吝，也就沒什麽戒心，跟程咬金講起了那壹戰的過程。
　　程咬金壹邊聽著他講述，壹邊稱贊，壹邊為他倒酒。
　　不多時，曹旦喝的有些微醺，話也就多了。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立馬參與了進來，跟曹旦聊了起來。
　　在跟曹旦聊了約莫兩柱香以後，楞是給曹旦聊哭了。
　　沒辦法，自從竇建德被砍，劉黑闥反了以後，曹旦真的是度日如年。
　　往日裏見他有笑臉的人，都不搭理他了。
　　街坊鄰居對他也是敬而遠之。
　　即便是隔壁鄰居家的大黃狗，也敢沖他呲牙。
　　他心裏有委屈，卻不敢對任何人說，生怕別人彈劾他心有不甘，或者對李唐有抱怨。
　　李淵的太原元謀功臣劉文靜，就是因為酒後說了幾句胡話，被小妾告發，被李淵砍了的。
　　如今李世民給了他機會讓他暢所欲言，他才有機會倒壹倒肚子裏的苦水。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聽完了曹旦壹席話以後，對視了壹眼，相視壹笑。
　　曹旦沒有反意，也不敢對李唐有半點不敬，就是有些委屈，也很想找機會向李唐證明壹下他的忠誠，洗刷他身上的懷疑。
　　這種有立功之心、又有能耐的人，正是李世民想要的。
　　李世民在探明了曹旦的心思，覺得曹旦可用以後，心裏十分開心。
　　“殿下……”
　　劉俊在李世民最開心的時候，由許敬宗引領著進入到了天策府正堂。
　　李世民見到了劉俊，趕忙起身，點頭示意，“劉少監……”
　　李世民還不至於給劉俊去施禮。
　　劉俊還不配。
　　起身、點頭，已經算是對劉俊最大的誠意了。
　　劉俊恭恭敬敬向李世民壹禮，說道：“就在剛剛，四殿下給大家上了壹份奏疏。大家吩咐臣拿給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看看。”
　　李世民壹楞，長孫無忌、許敬宗也是壹楞，正在陪著曹旦喝酒的程咬金也瞪起眼，壹臉難以置信。
　　齊王府給皇帝上書，那可是年景，壹年才能見上壹次。
　　齊王府的主人身在長安，給皇帝上書，那就更難見了。
　　李世民幾乎毫不猶豫了開口道：“我那位四弟又告誰了，不會是我和太子吧？”
　　目前為止，齊王府上的奏疏，那都是告狀的奏疏，沒有例外。
　　所以李世民下意識的就認為，李元吉破天荒的上書，九成九是又告狀了。
　　李淵讓劉俊將奏疏拿給他和李建成看，那說明，李元吉告的有可能是他和李建成。
　　劉俊沒有回答李世民的問題，而是壹臉古怪的將皺皺巴巴的奏疏遞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皺皺巴巴的奏疏，臉色壹變。
　　在大唐，敢將他們兄弟的奏疏弄的皺皺巴巴的，只有他父親。
　　他父親將奏疏弄的皺皺巴巴的，那就說明他父親動怒了。
　　李世民並沒有急著看奏疏，而是盯著劉俊問道：“給太子看過了沒有？”
　　“沒……”
　　劉俊躬身道：“出了兩儀殿，問過了兩位殿下的位置以後，臣就直奔天策府了。”
　　倒不是劉俊親近李世民，存粹是天策府離得近。
　　李世民點了點頭，深吸了壹口氣，展開了李元吉的奏疏。
　　他很想知道，他的弟弟究竟上了怎樣壹道奏疏，能逼的父親動怒。
　　李世民翻開奏疏，看到‘父親敬啟’四個字以後，撇撇嘴。
　　那有跟皇帝上奏疏用‘父親’這個稱呼的。
　　奏疏不是家書。
　　李世民在鄙夷了李元吉壹番後，看起了內容。
　　然後臉色就精彩了。
　　有楞、有愕然、有驚。
　　看到最後瞪直了眼。
　　“難怪父親會動怒……”
　　李世民的心情，壹時間無法用語言形容。
　　長孫無忌、程咬金、許敬宗三人瞧著李世民瞪直了眼，有點心癢癢。
　　年中，虎牢關壹役，竇建德率領著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到洛陽，李世民臉色的表情也沒有這麽精彩。
　　李世民將奏疏遞給了長孫無忌，“妳也看看吧。”
　　長孫無忌立馬拿過了奏疏，開始閱覽。
　　許敬宗有點想看，但是不敢。
　　長孫無忌看完奏疏，壹臉驚愕。
　　李元吉的奏疏太……太沒底線了。
　　李元吉在奏疏中，瘋狂的誇李世民，將李世民吹的是天上有、地下無的。
　　直言天策上將配不上李世民的才德和身份。
　　就差跟李淵明說，李建成不配當太子，趕緊讓我二哥上吧，您要是壹意孤行繼續讓李建成做太子，那我就跟著二哥幹了。
　　奏疏的最後，還不忘誇贊了壹下裴寂。
　　聲稱裴寂誇他有勇有謀，他仔細想了想，覺得裴寂說的對。
　　裴寂既然說他有腦子，那他就好好的用了壹下腦子，經過了長時間的深思熟慮後，他覺得跟著李世民混，比跟著李建成混有前途。
　　長孫無忌總算是明白了李世民為什麽神情復雜的說‘難怪父親會動怒’了。
　　雖然李元吉在奏疏了通篇在吹噓李世民，也隱晦的暗示，要跟李世民混，但長孫無忌並沒有當真。
　　李元吉要是真的想跟李世民混，根本不會將這事捅到李淵跟前去。
　　李元吉就是在惡心人，並且還專挑李淵的軟肋戳。
　　李淵軟肋被戳中了，不動怒就怪了。
　　裴寂也算是倒黴，惹誰不好，去惹李元吉那個煞星。
　　現在那個煞星反擊了，又猛、又準、又狠。
　　李元吉幾乎是明著告訴李淵，看，我也不想幫著我二哥去對付我大哥，是裴寂慫恿的我，我們兄弟要是因此殺的妳死我活的，那壹定是裴寂的鍋。
　　李淵對嫡子們之間的爭鬥有多忌憚，長孫無忌心知肚明。
　　三個嫡子要是真的因為裴寂鬥起來了，那裴寂必死無疑。
　　到那個時候，李淵有多寵愛裴寂，對裴寂就有多狠。
　　長孫無忌將奏疏還給了李世民，皺著眉頭道：“殿下準備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