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5章 武勛二代的命運

　　廚子進去了，而且還關上了門。
　　這個舉動很貼心，王賀暗自贊許，然後坐在了柳溥的身邊，問道：“可是煩惱了？”
　　柳溥覺得很虛弱，他靠在倉壁上說道：“沒，只是餓了。”
　　“嗬嗬嗬！”
　　王賀笑了笑，說道：“咱家當年跟著出海就從沒吐過，這便是天賦異稟啊！小侯爺，妳可是不行。”
　　“誰不行？”
　　男人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別人說不行，柳溥也不例外，他強打精神說道：“誰不行？最多兩日，我保證能從這裏殺到蘇門答臘。”
　　王賀笑呵呵的道：“小侯爺，蘇門答臘那邊的土人不少，壹路艱難啊！”
　　這話裏有勸誡之意，柳溥捶打了壹下身下的木板，問道：“可是德華兄讓妳來的？”
　　王賀靜了壹瞬，柳溥的眼睛都紅了，說道：“為何要讓人羞辱我？”
　　王賀唏噓道：“興和伯對妳可真是沒說的啊！對安遠候也是沒說的。”
　　柳溥壹怔，問道：“什麽意思？”
　　王賀想起先前方醒交代的話，不禁心中艷羨。
　　——那就是個大大咧咧的貨，別和他生氣，不然等他知道了來由，能哭給妳看。
　　“興和伯說……安遠候那邊聖眷深了些，現在看著是好事，可時日長了不壹定，所以小侯爺妳就得頑劣壹些，好歹不能老子英雄兒好漢吧？那樣不好。”
　　柳溥猛地捶打了壹下木板，然後就彈了起來，卻被王賀壹下抱住了小腿。
　　“坐下！妳急什麽？別去給興和伯招禍啊！”
　　王賀把柳溥拉下來，然後說道：“咱家剛才嚇唬妳來著，興和伯只是想捶打妳壹下而已。”
　　“捶打，什麽意思？”
　　柳溥好面子，被方醒當眾呵斥，自然覺得臉面全無，所以才糾結到現在。
　　王賀現在就在糾結著，在考慮是不是實話實說。
　　“興和伯的意思……小侯爺妳……呆板了些，以後在軍中前途有限，不能獨當壹面，所以……”
　　“所以我就該坐吃等死？”
　　柳溥壹下就掙脫了王賀，王賀也沒追，只是笑道：“自己去找苦頭吃吧。”
　　……
　　柳溥跑到了甲板上，四處搜尋了壹下，在側舷找到了方醒。
　　方醒在看著側面的那艘戰船，聽到腳步聲就問道：“今日的物資清點出來了？”
　　船隊航行在茫茫海上，物資就是生命，所以每天都會有最新的物資數量稟報，讓方醒能根據物資余量來確定行程。
　　“德華兄……”
　　方醒緩緩回身，看著喘息的柳溥，嘆息道：“妳終究是忍不住……”
　　柳溥走到船舷邊上坐下，然後氣咻咻地問道：“德華兄，可是陛下猜忌嗎？”
　　方醒也走過去和他並肩坐下，然後說道：“沒那麽誇張，只是……”
　　“武勛的下壹代？陛下已經不相信我們了嗎？”
　　柳溥突然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般的敏銳起來，讓方醒也只能是苦笑。
　　“沒那個說法，只是……”
　　只是皇帝想漸漸拋棄武勛而已。
　　張輔柳升這壹代武勛不會有問題，必要時還會受到重用。可等他們去後，武學的學員們也該全面接班了。
　　“妳們是武那個啥二代。”
　　方醒糾結的道：“妳們若是太有出息，加上父輩的人情，在軍中的影響就越發的大了，這等事……妳想想英國公，整日手不釋卷，那個兒子據說每日都有人在他的身邊念誦文章詩詞，這什麽意思？”
　　柳溥楞了壹下，說道：“這是要準備走文官的路子？可武勛走不通啊！”
　　方醒輕輕捶打著身下的甲板，說道：“如張懋般的……以後長大了不會有領軍的機會，那麽混吃等死？妳可願意？”
　　“願意！”
　　柳溥賭氣道：“滿腔的忠心陛下看不到嗎？非得要猜忌猜忌，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我家最是忠心耿耿？英國公就是滑頭，可家父卻是直來直往……哎！”
　　他終究沒有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可眉間卻多了傷感。
　　天空蔚藍，耳畔是海鳥的鳴叫，甲板上的船員們在忙碌著，瞭望哨在觀察著前方……
　　人人都在盡忠職守！
　　方醒嘆息壹聲，然後摟住了柳溥的肩頭，說道：“這便是命。”
　　武勛的後代要真出息了，憑借著父輩的關系網就能坐大，等皇室暗弱時，隨時搖身壹變就能變成藩鎮，聽宣不聽調。
　　柳溥茫然的看著天空，喃喃的道：“怪不得家父說我這樣最好，不上不下。”
　　柳升作為朱棣的愛將，及至現在，依舊是皇帝深信不疑的國之幹城。
　　“妳爹手握神機營拱衛京師，這是莫大的信任，而到了妳時，就該享福了，若是喜歡征戰也可以跟著，只是妳沒有獨當壹面的能力，這是天意，好事！”
　　方醒起身，被陽光刺的瞇著眼，“這趟出海……就當是散心吧！”
　　柳溥壹人坐在這裏，從陽光明媚，壹直到天黑。
　　方醒知道他需要思考，就沒管。
　　“興和伯，他不會……”
　　王賀端著大碗來找到了方醒，看到方醒在看著船舷那裏，就單手做了個跳水的動作。
　　方醒也端著大碗，他低頭刨了壹口炒飯，說道：“他不會。”
　　柳溥的性子不是多愁善感，可方醒卻殘忍的揭穿了他以後的前途命運，這壹下連方醒也摸不準了。
　　王賀看看左右，就看到了幾名軍士，陌生的軍士。
　　多半是水師的人吧，準備在緊急時刻撲過去，甚至下水去撈人。
　　他不以為然的咀嚼著。
　　“哎喲！”
　　咯嘣壹聲之後，王賀突然不動了。
　　今晚大家都是吃炒飯，鹹肉炒飯。
　　方醒緩緩轉過頭，看到王賀張開嘴，呆若木雞的模樣，就惋惜的道：“快去找郎中吧。”
　　王賀緩緩的活動著嘴，然後咽下米飯，用舌頭去探索了壹番。
　　“沒掉！”
　　“嗬嗬嗬嗬！”
　　就在王賀得意的笑聲中，船舷邊的柳溥僵硬的起來了。
　　王賀止住大笑，看著柳溥慢騰騰的拍拍屁股，然後壹步壹步的緩緩往廚房去了。
　　“他壹直沒吐？”
　　王賀呆呆的問道。
　　“對啊！”
　　方醒才想起這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隨後有人就跟了過去，方醒微微點頭，然後繼續吃著鹹肉炒飯。
　　鹹肉很鹹，炒飯裏無需放鹽就夠鹹了。
　　裏面還有些豆芽，還有蘿蔔。
　　方醒早些年就建議多種渠道去試驗長時間攜帶菜蔬，這些年也算是碩果累累。
　　大明船隊出海除去茶葉和發豆芽之外，現在還有菜幹和泡菜，多方面彌補維生素缺乏的問題。
　　只是廚子要按照腐爛的順序來做食物，所以菜幹就先上了，不然今天還能吃到可口的泡菜。
　　方醒吃完飯，小刀悄然過來，低聲道：“老爺，小侯爺在吃飯。”
　　方醒欣慰地問道：“看著情緒如何？”
　　“很能吃，兩大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