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迷霧散盡

　　進了布拉格城堡的前庭，詹姆領著葉歡壹直往前走，葉歡的頭垂得很低，隱隱落後詹姆半個身子，看起來就像詹姆的秘書跟班似的，壹路走來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
　　詹姆的神色頗為沈穩，若無其事看似悠閑地慢慢走著，仿若閑庭信步，壹路遇到不少身著華貴，氣質優雅的賓客，詹姆還很客氣地跟他們打招呼，賓客們似乎對詹姆很尊敬，不少人主動拉著詹姆聊天，詹姆很有耐心地壹壹應對，方才的急躁之色絲毫不復。
　　好不容易擺脫賓客們繁復的應酬，詹姆散步似的慢慢朝前走去。
　　“黑兄，妳和那個什麽英國公主很熟嗎？”葉歡問出久憋在心裏的疑問。
　　詹姆笑道：“吉妮公主曾經遊學美國的耶魯大學，我和她在壹次總統舉辦的私人酒會上認識，吉妮是個大方可愛的孩子，我待她如子侄，今晚意外在布拉格總統府遇見她，她好像很慌張，求我幫忙找壹個人，真是巧了，她要找的居然是妳，葉，妳在中國的時候身邊已圍繞了不少美麗的女孩，沒想到連吉妮公主也知道妳，葉，妳是個多情且有魅力的男人，真羨慕妳的年輕……”
　　葉歡沒在意詹姆的稱贊，反而有些緊張地問道：“黑兄，妳今晚遇到公主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壹個中國女孩，黑發黑眼睛，個子高高的，很漂亮……”
　　詹姆搖搖頭：“妳說的中國女孩是妳的愛人嗎？葉，很抱歉，沒有看到，我在中國好幾年了，很喜歡東方女性的美麗，如果酒會上有東方面孔，我的印象壹定很深刻的。”
　　葉歡失望地嘆口氣，隨即又道：“妳怎麽知道她是我的愛人？”
　　詹姆笑道：“Hey，老兄，妳來布拉格以後，買下報紙版面，還上了電視尋找愛人，我想不知道都難，葉，妳是個好男人，上帝會保佑好人的，相信我，妳的壹切付出，上帝都看在眼裏，他不會讓任何壹個善良的人失去希望。”
　　葉歡斜眼瞧著他：“妳想拉我入教？”
　　詹姆大笑道：“噢不，親愛的葉，我只想告訴妳，不要灰心喪氣，上帝愛世上每壹個人，不論是不是他的教徒。”
　　葉歡撇嘴：“妳們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的上帝管不著我，我歸玉皇大帝管的。”
　　……
　　詹姆並沒有帶葉歡進入總統府，而是到了城堡前庭的壹座教堂內。
　　這個教堂名叫聖維塔大教堂，建於公元10世紀，後經過多次擴建，14世紀時被查理四世下令改建為哥特式建築，是布拉格的重要地標，每年吸引無數遊客前來觀光。
　　臺灣某著名歌星有壹首很有名的《布拉格廣場》，其中壹句歌詞“彩繪的玻璃窗，裝飾著哥特式教堂……”，這句便是指聖維塔大教堂。
　　教堂經過多次修繕，雖然有著千年的歷史，卻並不顯破敗，教堂大門上有壹道碩大的拱柱和飛扶壁，裝飾非常華麗，極具藝術價值。
　　繞過教堂正中的聖壇，後面便是著名的聖約翰之墓，詹姆把葉歡帶到聖壇前便止了步，含笑看著葉歡，點頭示意他獨自走進去。
　　葉歡緊張得有點冒汗。
　　媽的，搞得這麽神秘，跟他媽勾搭有夫之婦偷情似的，詹姆不會是給老子玩了個仙人跳吧？葉歡暗暗發誓，待會兒如果跟公主沒說兩句話便有壹群人抄著棍棒出來捉奸，他壹定要把詹姆弄死，就葬在聖約翰的旁邊，以後成為聖維塔大教堂的新景點……
　　聖壇後面很安靜，四周不見壹絲光亮，許是公主殿下早已安排妥當，整個教堂不見半個人影，黑暗中壹片寂靜，連聖約翰墓地走廊外的燈都關掉了。
　　葉歡知道，既然那個吉妮公主以這樣壹種方式約見他，說明此行必須隱秘，不然會招殺身之禍，所以盡管四周環境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葉歡還是沒有用打火機照明，而是壹步步地摸索著前行。
　　走了大概十幾米，葉歡伸出的雙手忽然摸到了兩團軟綿綿的物體，物體滑若凝脂，觸手壹片極度舒適的溫暖，隱隱壹絲暗香飄入鼻端。
　　深夜的教堂裏，漆黑的墓穴旁，萬籟俱靜，方圓無人，卻無端摸到這麽兩團東西……
　　受神話鬼怪狐妖故事多年熏陶的葉歡感到自己的頭發已經豎起來了，全身炸了毛，差點叫出聲來。
　　正在驚懼之時，咫尺之間壹道活潑嬌脆的女聲傳來。
　　“葉歡先生，摸得舒服嗎？想不到妳打招呼的方式如此……別致。”
　　女聲帶著笑意，操著壹口生硬的中文。
　　葉歡壹呆：“什麽意思？”
　　“葉先生，現在被妳抓在手裏的，是我的胸……”
　　葉歡觸電般趕緊松開手，幹笑道：“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妳們外國人見面流行這種禮節呢……妳是吉妮公主殿下吧？”
　　女聲咯咯壹笑：“不錯，是我。”
　　葉歡顧不得為剛才的失禮道歉，沈聲問道：“妳找我是不是和喬木有關？妳認識喬木嗎？妳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安不安全？”
　　吉妮公主笑道：“葉先生，作為壹名紳士，妳首先應該為剛才的行為向我道歉，還有，妳最起碼應該具有讓女士先開口的基本禮節……”
　　喬木的消息仿佛觸手可及，葉歡變得有些急躁了：“別老擺妳們英國皇室的譜兒，老子不是紳士，也根本不在乎什麽皇室公主，廢話少說，喬木在哪兒？”
　　黑暗中，吉妮公主沈默了壹會兒，嘆道：“看來喬木沒說錯，妳果然很愛她……”
　　葉歡如遭雷擊，兩眼徒然睜大。
　　“公主殿下，妳……妳果真認識喬木？”
　　吉妮公主緩緩道：“我認識喬木，和她是多年的朋友，喬木之所以能從倫敦脫身，全是我在暗中幫忙，喬木得到英國國籍也是我的操作，喬木的行蹤被列入英國國家機密，更是因為我出面向首相先生親自求懇……”
　　葉歡聞言頓覺眼前豁然開朗。
　　難怪喬木壹到倫敦便失去了蹤跡，閃電般的速度拿到了英國國籍，行蹤更不可思議地列入了英國國家機密……
　　原來壹切都是眼前這位公主在背後運作。
　　是啊，在英國倫敦，有什麽是英國公主不能辦到的？
　　沈老三費盡心機想把喬木送出國外，卻沒想到喬木居然有壹個英國公主朋友，更沒想到在決定出國地點時，聰慧可人的喬木跟沈老三玩了這麽壹個小心機，沈老三機關算盡反自誤。
　　黑暗中看不清吉妮公主的面容，只能看到壹雙清澈的大眼睛在漆黑中撲閃，如同黑暗裏的曙光和希望。
　　眼睛很美，像星星。
　　分別近壹年，葉歡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喬木，此刻當她的消息近在眼前，觸手可及之時，葉歡卻反倒不那麽焦急了。
　　他知道，事情顯然沒那麽簡單，喬木就算被沈老三逼得暫時躲藏起來，但事後壹定會想方設法聯系他。
　　彼此相愛的人壹經分離，不可能杳無音訊，如果沒有外力阻攔，喬木不會那麽狠心，壹年都沒給他任何消息。
　　黑暗裏，葉歡的聲音很平靜。
　　“公主殿下，謝謝妳……我應該謝謝妳，謝謝妳把喬木保護起來，給這麽壹個可憐無依的女子提供了避難之地，讓她有枝可依，讓她免於流離，公主殿下，謝謝妳。”
　　吉妮公主幽幽壹嘆，道：“如果妳知道了後面事情的發展，不知道妳會謝我還是恨我呢……”
　　葉歡淡淡壹笑：“公主殿下，我正洗耳恭聽。”
　　吉妮公主的聲音有些黯然，愧疚。
　　“……喬木真的是個苦命的女孩，這壹年來，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挺過來的，在倫敦脫離了妳家長輩的監視以後，我帶著喬木馬上離開了倫敦，在我的私人飛機上，喬木便打算給妳打個電話的，被我阻止了，因為我不知道葉先生妳那裏是個什麽情況，如果妳也被長輩監視，喬木給妳的電話很有可能引來對方的追蹤……”
　　葉歡苦笑道：“當時我正忙著跟我三叔拼命，那會兒其實妳們打個電話來也無妨的……不過，公主殿下妳是個聰明的女孩，妳的顧慮很有道理。”
　　吉妮公主繼續道：“……我帶著喬木到了法國，在巴黎住了幾天，這幾天裏喬木壹直在哭，她說她很痛，她的心很痛，葉歡，喬木對妳的感情真的很深，妳們中國有個成語叫‘刻骨銘心’，我覺得用在她身上很合適的。”
　　葉歡眼眶壹紅，長長嘆息：“為情所苦者，何止是她……”
　　短短壹句話，說出來卻仿佛帶著血淚。
　　吉妮公主沈默許久，輕輕道：“葉歡，我聽到妳的心在哭……”
　　“我哭的，是喬木半生的坎坷遭遇，二十年來，我沒給她壹天好日子，她無怨無悔跟著我，不論我是壹文不名的窮光蛋，還是身份高貴的富貴子弟，她從來沒離開過我，無論什麽樣的日子，她永遠面帶微笑去面對，去承受，窮困潦倒或是錦衣玉食，她從來沒在意，當我懂得珍惜，想為她做點什麽的時候，她卻已翩然離開，得而復失，人生至痛！”
　　黑暗中，吉妮聽著葉歡如泣如訴的低語，細細感受著眼前這個男人的悔恨和深情，不知怎的，她的心也揪成了壹團。
　　“葉歡，喬木確實受了很多苦，不瞞妳說，壹直到現在，她還在受苦……”
　　葉歡從無盡的哀傷中回過神來，靈臺壹清，聲音已恢復了平靜。
　　“說吧，公主殿下，我正聽著呢。”
　　“……我帶著喬木到了巴黎後，喬木很不開心，我壹直試圖安慰她，為了讓她快樂，我在巴黎的別墅裏舉辦了私人酒會，叫來了很多朋友，我希望用熱鬧的氣氛和刺激的音樂喚起喬木對生命的活力，可是喬木依然郁郁寡歡……”
　　吉妮公主幽幽壹嘆，聲音充滿了悔意：“……那次酒會，竟成了喬木這壹年來的噩夢，酒會的時候，來了壹位不速之客，他是我的哥哥愛德華，比我大兩歲，曾經也是皇室成員，他的王位繼承順序甚至排在我的前面，不過他的品行很不端，懂事起就桀驁不馴，離經叛道，幾年前不知從什麽途徑結識了壹群黑手黨朋友，以後便壹發不可收拾，他變賣了女王陛下給他的產業，賣來的錢去資助意大利西西裏裔黑手黨，並且逐步接手了黑手黨的指揮權，以威脅勒索歐洲商人的方式斂財無數……”
　　葉歡心中越發沈重，沒錯了，就是這個愛德華，他便是禁錮喬木的那個人。
　　“……愛德華的所作所為終於引起了英國議會的註意，首相先生好幾次約見愛德華，請他註意自己的品德，約束自己的行為，不要為皇室蒙羞，愛德華根本聽不進去，甚至連女王陛下的勸戒，他也只是敷衍了事，轉過頭仍舊我行我素，直到有壹天，不知是不是受了那些黑手黨的蠱惑，他竟然加入了天主教……葉歡，或許妳不了解，由於歷史原因，我們英國的皇室幾百年前便脫離了羅馬教廷，只奉聖公會，舉國國民，上到皇室成員，下到販夫走卒，絕不允許信奉天主教，愛德華此舉終於激怒了聖公會教廷，在女王和教廷的震怒下，愛德華被開革出皇室，逐出英國國境，並終身不許他再踏上英國國土壹步。”
　　“從那以後，愛德華就變得更加冷酷殘忍，有了黑手黨這個勢力，他做下了許多令人發指的惡行，所作所為已引起了國際刑警總部的關註，他……已徹底淪為了壹個雙手沾滿血腥的罪犯。”
　　“那次在巴黎舉辦的酒會，愛德華不約而至，在酒會上看到喬木後，頓時驚為天人，他說他愛上了喬木，壹見鐘情，他還說喬木有壹種讓他安寧的魔力，他愛這個來自東方的女人，甚至毫不諱言地宣稱，他壹定要得到這個女人，不惜壹切代價。”
　　吉妮公主垂下頭，低聲道：“都怪我太大意，當時我並沒有看出他對喬木有企圖，反而求他幫忙，我告訴他，喬木的父母被挾持，希望他能幫忙救出來，愛德華很痛快便答應了……”
　　葉歡心壹沈，急聲打斷道：“喬木的父母被挾持？這是怎麽回事？”
　　吉妮公主疑惑道：“聽喬木說是妳家長輩做的，妳不知道這件事嗎？若不是因為這個，喬木怎會離開妳？世上除了親情，有什麽力量能逼得她和妳分離？”
　　葉歡眼中噌地冒出憤怒的火光，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沈老三，原來妳用了這個法子逼她離開，難怪喬木不得不出國，原來是他抓住了喬木心軟的弱點相要挾，這筆賬回頭慢慢算吧。
　　“……愛德華答應以後沒過兩天，中國便傳來了消息，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的，喬木的父母脫離了妳家長輩的監控，愛德華把他們接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藏了起來。喬木當時高興極了，連連向他道謝，沒有了挾制，喬木第壹時間便想跟妳聯系，直到這個時候，愛德華露出了醜惡面目，他要求喬木嫁給他，並且很直白地告訴她，她的父母現在在他的掌控下……”
　　葉歡越發憤怒：“拿女人的家人為要挾來求婚，還算是男人嗎？這種人該死！”
　　吉妮公主嘆道：“是該死，可他活得好好的，他是惡魔，來自地獄的惡魔！”
　　葉歡冷冷道：“後面的事情我大概猜得出了，愛德華和我家那個長輩壹樣，拿喬木的父母要挾她，向她求婚，並且也以此威脅她不準和我聯系，要她忘掉我，喬木壹則怕她父母受到傷害，二則擔心他會對我不利，只好暫時聽從，甚至知道我來布拉格找她以後，她還向我示警，勸我離開，她怕我被愛德華殺了，對不對？”
　　吉妮公主點點頭，嘆道：“不錯，喬木愛妳真是愛到了極致，自己處在那麽惡劣的環境裏，還壹心為妳著想，生怕妳受到傷害，那麽薄弱無依的女孩，用盡了全力維護父母，保護愛人，喬木這壹年來活得很苦，很累，她瘦弱的肩膀真的扛不起這些負擔，可她仍舊咬著牙扛起來了……葉歡，妳快救救她吧，她真的快崩潰了。”
　　漆黑的走廊裏，葉歡壹雙冒著火光的眼睛死死盯著吉妮，道：“妳是她的朋友，是英國的公主，喬木陷入這樣的困境裏，妳為什麽不早點派人和我說壹聲？”
　　“我確實有能力派人去中國告訴妳這壹切，但喬木攔住了我，她不讓我這麽做，她說，愛壹個人不壹定非要廝守到老，只要知道他能平平安安活著就好，如果因為自己而陷愛人於絕境，這樣的愛便不純粹，不幹凈了，英雄救美固然是壹段佳話，可是有沒有人想過，美人遭難便叫英雄去救，美人到底愛的是自己的自由，還是英雄？如果真愛英雄，怎麽忍心讓英雄為了她的自由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