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忍辱負重真英雄

　　在老城區吉祥巷的老居民眼裏，王老頭兒是個挺和藹的老頭，住進老城區已經二十年，似乎沒人知道王老頭兒叫什麽名字，日子久了，鄰裏間都親熱的叫他“老王”“王伯”“王叔”或者“王爺爺”。
　　王老頭兒身材有些發福，每天挺著個大肚子，背著手壹臉笑瞇瞇人畜無害的四處溜達，偶爾跟鄰居打打牌，輸了贏了都永遠是壹副笑相，也常跟三兩票友到附近的公園，扯著嘶啞的嗓子唱幾句《擊鼓罵曹》或者《搜孤救孤》，只要壹開腔，便引來票友們壹片叫好，王老頭兒的聲音仿佛帶有壹種金鐵相擊的殺伐之氣，尤其是《搜孤救孤》的折段，唱得更是蒼涼渾厚，票友們都衷心誇贊，老王唱程嬰，比起當年的馬派泰鬥馬連良馬老板亦不遑多讓。
　　這實在是個很普通的老頭兒，沒有任何顯眼之處，人群裏隨便掃壹眼能找出幾十個跟王老頭兒壹樣的老年人，也沒人知道他的來歷，鄰裏寒暄閑聊時問起來，王老頭總是笑瞇瞇的直擺手，壹句曾經當過兵便將話題揭過。
　　二十年，王老頭兒壹直守在吉祥巷，仿佛生了根似的，從不曾遠離。
　　王老頭住在葉歡的樓下，他有兩套房子，壹套租給葉歡，另壹套自己住。
　　這天王老頭從公園回來的時候，家門口來了壹位不尋常的客人。
　　這位是位極美麗的客人，穿著不起眼的黑色風衣，大大的寬邊墨鏡遮住了她絕美的俏顏，可完美的臉型輪廓和白皙勝雪的肌膚仍然引起不少路人的頻頻回頭。
　　王老頭兒看到周媚的時候，笑瞇瞇的神情不由微微壹變。
　　周媚就站在樓道邊的門前，靜靜註視著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
　　二十年的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滄桑的痕跡，時光無情的洗去了他的鋒芒，眼前的王老頭兒，只是壹個平凡而老邁的老人，跟所有頤養天年的老人壹樣，每天抱著暖爐曬太陽，每天跟票友唱戲打牌遛彎。
　　誰能知道，這位平凡的老人在他有生的歲月裏，犧牲了個人的前途，忘卻了輝煌的過去，心甘情願守在這樣壹個貧民窟裏，二十年須臾而過，只為了信守壹句當年對家主的承諾？
　　周媚靜靜看著王老頭兒那張淡泊而恬靜的笑臉，心中升起壹種前所未有的敬意。
　　筆直在他面前站定，周媚深深朝王老頭鞠了壹躬。
　　“王叔，晚輩周媚，代家主和夫人來看您了。”
　　聽到“家主和夫人”幾個字，王老頭發福的身軀不由微微壹顫，目光中浮出瑩光，很快又消失不見。
　　嘆了口氣，王老頭道：“進來說話吧。”
　　開門進屋，周媚乖巧的關上門，身子微微彎下，以表示對長輩的尊敬，輕輕道：“家主和夫人托晚輩向您表示問候，王叔，您老身子可好？”
　　王老頭答非所問道：“騰龍集團遷移總部，我已在電視上看到新聞了，夫人的動作如此高調，家主那邊是否有了十足的把握掌控局勢？”
　　周媚搖頭道：“目前局勢尚未明朗，爭鬥已到白熱化了。”
　　王老頭渾濁的眸子頓時閃過壹道厲色，這壹瞬，他已不復老邁龍鐘之態，整個人像柄出鞘的絕世神兵，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周媚仿佛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淩厲殺氣，頓時嬌軀輕顫，神色卻愈發恭謹。
　　“老爺子呢？既然讓家主掌舵，老爺子難道不能出來幫家主說句話嗎？”
　　“老爺子不問世事，他說過，家族的事，優勝劣汰，家事尚不能平，何以平天下，握重權？”
　　沈默了壹會兒，王老頭嘆道：“老爺子自然有他的深意……既然家主尚未掌控局勢，騰龍集團為何如此高調？”
　　“這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說了，這次家主背水壹戰，騰龍集團不能沈默下去，夫人要提前為小少爺的回歸鋪路。”
　　王老頭搖頭嘆道：“血脈骨肉分離二十年，夫人想必也急了，提前鋪路有利亦有弊，恐怕小少爺現在的日子不能安生了。”
　　“王叔，小少爺現在……”
　　王老頭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笑容裏有種寵溺味道。
　　“小少爺壹切安好，最近進公司上班了，這孩子壹直是好樣兒的，看起來吊兒郎當，可骨子裏卻是真漢子，不愧是家主的種。”
　　周媚也笑了：“儲君爭氣，家族之幸事。王叔，這些年，您受苦了。”
　　王老頭擺擺手，正色道：“人多眼雜，妳以後盡量少來，免得給小少爺招來殺身之禍，告訴家主和夫人，王桂棟還是當年那句話，拼了性命也必保小少爺周全，請家主和夫人放心。”
　　周媚點頭，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周媚回過頭，道：“王叔……這些年來，每逢年節家宴，家主和夫人都會為您和小少爺多擺壹雙碗筷……”
　　王老頭眼中瞬間浮上淚光，哽咽道：“君以知己待我，王桂棟敢不以知己相酬……女娃，回去吧，凡事小心謹慎，切莫大意。”
　　說完王老頭揮了揮手，轉身進了屋。
　　周媚定定看著王老頭佝僂的身軀，和鬢邊蒼蒼白發，心中不由湧起無限酸楚。
　　這副老邁龍鐘的身軀裏，蘊藏著男人千金壹諾的堅持，哪怕付出壹生最寶貴的光陰，甚至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
　　男兒伐戰沙場，血染征袍是英雄。
　　男兒輕生重諾，忍辱負重更是英雄！
　　英雄不止在戰場上被定義，引刀成壹快固然令人尊敬，二十年蟄伏隱忍，放棄所有的榮耀和輝煌，默默燃盡自己的風發歲月，卻比殺身成仁更偉大！
　　周媚註視著王老頭蹣跚佝僂的背影，漸漸地，她的眼眶微紅，咬著下唇壹言不發，深深朝王老頭鞠了壹躬。
　　這壹躬，敬英雄。
　　……
　　葉歡站在聯創公司的招牌下，手裏捏著聯創公司的欠款合同，望著聯創公司的金字招牌嘿嘿直笑。
　　討債是個技術活兒，這個道理早在葉歡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不過那時討的債比較小兒科，張三欠的烤紅薯，李四欠的玻璃珠，王二麻子欠的五毛錢小鋼蹦兒等等，多年討債經驗積累下來，葉歡漸漸總結出壹個道理。
　　這就跟帶兵打仗的道理壹樣，無非“進退軟硬”四字而已。
　　敵人硬，妳就得軟言軟語，這個時候妳就是孫子。敵人軟，妳就得硬聲硬氣，這個時候妳是大爺。
　　楊白勞為什麽賣喜兒？因為他軟了。
　　關二爺為什麽死活不還荊州？因為他硬了。
　　討債與被討債，雙方搏的就是個氣勢，誰的氣勢壓過對方，誰就贏了。
　　市井裏摸爬滾打好幾年，葉歡頗得討債精髓，更何況他現在代表的是紅虎公司，寧海市有名的黑社會，此時的他更是有了充足的底氣。
　　那姓柳的妞兒想用這招把他趕出紅虎公司，簡直妄想！
　　——柳眉實在有些大意了，她忘了告訴葉歡，這筆債是正當生意範圍的債，只能用正當的手段去催討，她壹直把黑和白分得很清楚，很少越界。
　　而葉歡，心裏早已把紅虎公司定性為黑社會團夥組織，身為光榮的團夥組織壹員，討債討得太斯文未免折了紅虎公司的赫赫威名。
　　於是葉歡決定用不怎麽斯文的法子解決這個難題。
　　葉歡本來也不是太斯文的人。
　　進了聯創公司，葉歡沒理會前臺小姐的攔阻，徑自走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葉歡不由壹呆。
　　辦公室內，壹位禿了頂的中年人正被六個大男人圍著，六個男人手裏都拿著壹份合同，吵吵嚷嚷要那位禿頂男還錢，辦公室喧鬧得跟菜市場似的。
　　葉歡站在門口瞧了半天，突然噗嗤壹笑，樂得咧開了嘴。
　　“這他媽簡直就是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