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豆腐魚羹

　　蒯良是個喜歡清靜的人，身體不太好，對居住的環境非常挑剔，當他聽說將去的江夏書院便是號稱江夏第壹山莊的黃氏山莊，便欣然帶著老妻和幾個跟隨他們多年的仆傭前來江夏上任了。
　　除了黃家子弟在山莊被屠殺這壹點陰影外，書院的其他任何方面都令他非常滿意，他住進了最安靜最優雅的壹座院子，那是從前黃祖的主宅院，這幾天已經收拾安頓了，蒯良便開始享受這裏的悠閑生活。
　　今天壹早，他穿了蓑衣，戴上鬥笠，拿著魚竿魚簍，跟著幾個當地老農來湖邊釣冰魚，所謂釣冰魚，就是在結冰的湖面上鑿個洞，從冰洞中釣魚。
　　時值冬天，城裏鮮魚的價錢很貴，所以不少農民便利用農閑來湖邊釣魚，賺點小錢準備過新年，而蒯良純粹就是為了興趣和好奇，也興致盎然地來到湖邊和農民們壹起釣魚。
　　蒯良雖曾是荊州高官，但他去職多年，加之學識淵博，為人寬厚，因此和壹起釣魚的幾個老農相處融洽，大家也知道他身份尊貴，特地幫他鑿洞放餌，不到壹個時辰，蒯良便釣上來十幾條尺許長的鯽魚和鯉魚，令他心情大好。
　　“蒯公收獲不錯嘛！”
　　蒯良忽然聽見了劉璟的聲音，他壹回頭，不知何時，劉璟竟出現在自己身旁，他呵呵壹笑，“今晚我打算熬壹鍋豆腐魚羹，璟公子有興致來共享嗎？”
　　“多謝蒯公美意，不過還是改天吧！剛從夏口回來，事情實在太多。”
　　蒯良知道劉璟來找自己必然是有要事，其實他名義上是出任江夏書院院主，但實際上他做的是劉璟的幕僚，幫助劉璟參詳壹些重大決策。
　　蒯良請劉璟坐下，這才淡淡壹笑，“是襄陽來人了嗎？”
　　劉璟見他壹下子便猜到了自己的來意，不由心中佩服，笑道：“正是！”
　　“是誰來了？”
　　“劉別駕，蒯公熟悉嗎？”
　　“原來是他，呵呵！我怎會不熟悉，不過此人來對妳有利，他的兩個兒子，壹人娶妻南陽鄧氏，壹人娶龐季之女，而龐季之妻，便是吾妹。”
　　“可是他態度很強硬，在江夏太守之上始終不肯松口。”
　　蒯良微微壹笑，“只能說妳不太了解州牧，州牧最擅長的壹招便是避實擊虛，如果說他在太守之職上不肯松口，那麽他真正想要的東西就絕不是太守，而是另有所謀。”
　　劉璟點點頭，其實他也意識到了這壹點，他肯定要太守之職，劉先為太守之職和他爭執，實在是沒有必要，那麽劉表真正想要什麽？
　　“蒯公認為州牧所謀是何物？”
　　蒯良將魚竿拋進了冰洞，沈思片刻說：“江夏對於荊州而言，最重要的無非是官員任免權、賦稅以及軍隊，這其中，官員任免對荊州只是走走形式，沒有什麽意思，而稅賦他們也拿不到壹錢壹米，剩下的就是軍隊了，妳可以參照當初黃祖和州牧達成的妥協，妳大概就能明白州牧的真實意圖。”
　　劉璟沈吟壹下又道：“蒯公，當初州牧和黃祖達成的妥協主要有兩點，壹是江夏文官必須由襄陽來任命，其次是州牧對江夏軍有調動權，但這兩點我都不會答應。”
　　“此壹時彼壹時也！當初黃祖處於劣勢，他不得不答應州牧的壹些苛刻要求，但現在妳不壹樣，妳可以在面子上給州牧壹些讓步，比如江夏文官由襄陽任命，但名單是妳來決定等等。
　　其次江夏軍隊依然效忠於州牧，會積極支援襄陽危機，比如抗擊曹軍南下等等，把這些面子上和道義上的事情做足，荊州官場就沒有人再能指責公子。”
　　劉璟心中暗暗佩服，姜不愧是老的辣，考慮得非常周密，滴水不漏，他又問：“那蒯公覺得，州牧的真實意圖是什麽？”
　　這時，魚竿壹動，蒯良連忙拉起釣竿，只見壹條壹尺長的鯉魚從冰洞中騰空而去，金色的背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蒯良興奮得像孩子壹樣大聲叫喊起來，“金鯉！是金鯉，我釣到金鯉了！”
　　四周幾名老農圍上前，七嘴八舌議論，每個人眼中都流露出羨慕之色，紛紛向蒯良祝賀，蒯良得意洋洋對劉璟道：“這就是江夏最有名的金鯉，極為罕見，只有長江中才有可能捕到，沒想到我第壹次釣魚，居然就被我釣到了，這就意味著明年我會有壹年的好運。”
　　蒯良捋須，高興得呵呵直笑。
　　“恭喜蒯公了！”
　　劉璟見關鍵時的思緒被打斷，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苦笑著祝賀蒯良的運氣。
　　蒯良又拍拍劉璟的肩膀，將金鯉遞給了他，意味深長道：“金鯉是因妳而來，這是對妳壹種喻示，喻示著上天對妳的眷愛，這條魚我就送給妳了。”
　　旁邊壹名士兵剛要上前來接，劉璟卻搖搖頭，快步走到湖前，手壹揚，準確地將金鯉拋回了冰洞之中，他回頭對蒯良笑了笑，蒯良也笑了起來，對他豎起了拇指。
　　蒯良收起魚簍，和劉璟並肩向書院走去，壹邊走，壹邊又緩緩道：“州牧真正的要求壹定是軍隊，但並不壹定是軍隊調動權，妳若答應支援襄陽危機，那這壹條就對他沒有什麽意義了，我倒覺得他會控制妳的軍隊數量。”
　　“他能限制得住嗎？”
　　劉璟冷笑壹聲道：“我可以訓練民團，隨時轉成軍隊，或者我暗自增兵，他也無從知曉，有什麽意義呢？”
　　蒯良也笑了起來，“任何事情都有空子可鉆，這叫上有指令，下有對應，其實上面也明白，不過是要求下面做好表面之事，其實說到底，州牧要的還是壹個面子而已。”
　　黃昏時分，劉璟和劉先達成了妥協，在以劉璟出任江夏太守的前提下，達成了二十四條協議，最重要的是以下幾條。
　　壹、劉璟無條件釋放四千五百名荊州戰俘返鄉，不得以任何借口和手段阻攔。
　　二、江夏的郡縣官員由州府任命，但候選名單由江夏郡草擬，或者州衙草擬後，須江夏郡同意。
　　三、江夏軍隊不得自創旗幟，不得自立軍號，必須和荊州軍保持壹致。
　　四、江夏軍隊的總人數不得超過壹萬兩千人，戰船不得超過五百艘。
　　五、漢水上的荊州水軍不得阻攔江夏任何商船。
　　六、江夏水軍戰船可以在荊州內部航行，但戰船不得超過三十艘，人數不得超過五百人。
　　當天晚上，劉先便乘船連夜返回了襄陽，所達成的二十四條協議，必須由劉表批準後才能生效。
　　碼頭上，劉先感激地向前來送行的劉璟致謝，“這兩天多謝璟公子配合，先才得以完成任務，再次深表感謝！”
　　劉璟也抱拳回壹禮，“劉公連日奔波在路途，辛苦了，希望能早日傳來佳音，也祝劉公壹路平安。”
　　劉先點點頭，又笑問道：“公子有什麽話需要我轉達給州牧嗎？”
　　劉璟沈吟壹下道：“希望他保重身體！”
　　“我壹定會及時轉告。”
　　說到這，劉先猶豫壹下道：“我久聞公子思才若渴，我有壹外甥，名周不疑，也是年輕才俊，現在襄陽替我辦事，我願推薦給公子，不知公子能否容納。”
　　劉先這壹提醒，劉璟立刻想起，三國時代是有壹個神童周不疑，和曹沖關系密切，後來被曹操所殺，此人他不是太了解，不過看在劉先的面子上，他也要先重用此人，以拉攏劉先。
　　“多謝劉公薦才，不妨請他到江夏書院就讀，我熱烈歡迎。”
　　劉先欣然答應，拱手笑道：“公子，告辭了！各位告辭了！”
　　“劉別駕壹路順風！保重！”
　　在眾人的惜別聲中，劉先登上座船，大船駛離了碼頭，在殷紅的晚霞映照下，向西北方向駛去。
　　徐庶壹直望著船只走遠，這才對眾人笑道：“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改稱司馬為太守，我覺得已經等了很久，現在是不是可以改了。”
　　眾人壹片大笑，蘇飛嚷的聲音最大，“應該該了，早就該改了，國壹日不可無君，郡壹日不可無太守，以後劉司馬就改為劉太守。”
　　劉璟擺擺手笑道：“再等等吧！不急這壹兩天，等州牧批復了再說，免得被人抓到口實。”
　　這時，遠處忽然有人大喊：“元直！”
　　徐庶壹回頭，只見不遠處壹艘船正在靠岸碼頭，船上五六名士子正向徐庶揮手。
　　眾人都有些奇怪，這些是什麽人？徐庶笑了起來，“看來有性急者先來了！”
　　他連忙迎了上去，笑道：“子元兄怎麽來了江夏！”
　　壹名三十歲左右的士子跳下船，連忙上前拱手笑道：“我們想來江夏找點事做，元直能否介紹壹點門路？”
　　徐庶笑道：“不是正在招考江夏書院修學嗎？妳們怎麽不去試壹試？”
　　“怎麽可能考得上，數千人報名，只招百余人，輪不到我們，反正在襄陽也不被重視，索性來江夏碰碰運氣。”
　　眾人圍住徐庶七嘴八舌，皆懇求他介紹門路，這時，劉璟慢慢走了上來，問徐庶道：“這些都是妳的朋友？”
　　此時天沒有完全黑，晚霞已漸消退，但光線昏明，視野清楚，眾士子壹下認出了劉璟，立刻鴉雀無聲，都悄悄向後退了兩步，他們和徐庶關系很好，卻有些懼怕劉璟。
　　徐庶點點頭笑道：“他們都是北方士族子弟，有的拖兒帶女來襄陽，有的是跟隨父母前來，聚居在襄陽，混了好幾年，也沒有什麽前途。”
　　他把那名三十余歲士子拉出來介紹道：“這位是潁川曹子元，潁川大儒曹百甫之孫。”
　　士子連忙躬身施禮，“小民潁川曹林，參見璟公子！”
　　有曹林帶頭，其他士子輪流上前施禮，“在下長安黃蘊，字明漢，參見璟公子！”
　　“在下陳留李遜，字子思，願為璟公子效力。”
　　幾名士子壹壹上前見禮，劉璟也笑著拱手回禮，這時，最後壹名年輕士子上前，拱手笑道：“久仰璟公子大名，在下巴蜀董允，特來江夏遊歷，能見到璟公子，真是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