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龍有逆麟

　　想到這，崇禎忽然問李若璉：“李若璉，朕想讓妳回北京糾集策反錦衣衛舊部，暗中組建諜報網絡，向朝廷提供建奴情報並暗殺建奴的大人物，妳可願意去？”
　　“臣願意。”李若璉連絲毫猶豫都沒有，“聖上讓臣去哪，臣就去哪。”
　　崇禎欣然點頭，李若璉的忠誠和勇氣是不用懷疑的，壹個肯為大明殉國的臣子，有必要懷疑他的誠臣勇氣？
　　李若璉又問道：“聖上，臣在何時動身？”
　　“現在不著急。”崇禎搖頭道，“得找個合適的機會，然後演壹場戲，要不然妳就這樣很突兀的回到北京去，建奴不把妳抓起來才怪。”
　　李若璉想了想，又說道：“聖上，要不就借這次機會？”
　　“行。”崇禎略壹思忖然後說道，“朕就借這次機會假意裁撤錦衣衛，然後妳就暗中煽動錦衣衛的官兵叛逃，妳記住，其他官兵是真叛逃，不然根本騙不過建奴。”
　　“明白。”李若璉肅然道，“臣只挑選那些真的會叛逃的錦衣衛官兵。”
　　崇禎微微頷首，接著問道：“妳說矯詔這個事，誰會是幕後主使之人？”
　　“這個說不好。”李若璉道，“或許是東林黨的余孽在借機報復史可法，或許是有人覬覦史可法的首輔之位。”
　　崇禎沈聲問道：“妳是說解學龍？”
　　“路閣老的嫌疑也不能排除。”李若璉搖頭道，“因為史可法伏誅之後，接任首輔的必然就是解閣老，那麽按照誰得利最大誰就是幕後元兇的推論，解閣老恐怕也是難逃禦史言官們的捕風捉影的攻擊，罷職去朝恐怕就是唯壹的結局，這樣的話，路閣老就成了首輔，所以也不能排除這是他的壹石二鳥之計。”
　　“路振飛不可能。”崇禎斷然道。
　　李若璉聞言默然，他不會與皇帝爭辯。
　　“朕已經知道此事是誰指使的了。”崇禎說完，又扭頭吩咐王承恩道，“王大伴，召內閣次輔解學龍前來見朕。”
　　“老奴領旨。”王承恩領命而去。
　　崇禎又問李若璉：“史可法人現在何處？”
　　李若璉道：“已經被帶到刑部的大牢之中看押。”
　　崇禎當即起身說：“走，妳們隨朕去刑部大牢。”
　　“啊？”這下不光是李若璉，就連陪侍在側的太子朱慈烺也感到錯愕。
　　朱慈烺愕然問道：“父皇，妳剛剛不是讓王大伴召解閣老來彜倫堂覲見？”
　　“烺兒不要多問。”崇禎說道，“到時候妳就會知道父皇此舉是什麽用意了。”
　　說完，崇禎即轉身出了彜倫堂，朱慈烺、李若璉還有猛可兔等人趕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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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帶著朱慈烺等人離開不久，解學龍便跟著王承恩匆匆進了彜倫堂。
　　然而等進了彜倫堂之後卻發現，大堂內空蕩蕩的就連壹個身影都不見。
　　“聖上呢？”解學龍有些錯愕的問王承恩道，“王老公，怎麽不見聖上？”
　　“這個咱家可不知道。”王承恩淡淡的道，“咱家只是奉了萬歲爺的聖命，召解閣老您前來彜倫堂見駕。”
　　解學龍聞言臉色微變，這事貌似不簡單？
　　猶豫半天，解學龍又問王承恩：“王老公，聖上可有留下旨意？”
　　“這個咱家也不知道。”王承恩壹問三不知，“咱家就只是奉了萬歲爺的聖命，召解閣老您前來彜倫堂見駕。”
　　解學龍的臉色頓時變得更難堪。
　　然後就開始等，隨著時間流逝，解學龍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堪。
　　等了差不多壹個時辰，解學龍的臉色已經變成了死灰色，然後長嘆壹聲起身，拖著蹣跚又沈重的腳步離開彜倫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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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在刑部的大牢中。
　　史可法壹臉苦澀的說：“聖上，罪臣鐐銬在身，恕不能大禮參拜。”
　　“史可法。”崇禎黑著臉說道，“妳真好糊塗啊，妳矯詔之事只要朕不予追究，只要妳自己抵死不承認，禦史言官能奈妳何？”
　　史可法道：“有老仆及紙條為證，罪臣無可抵賴。”
　　崇禎氣道：“老仆所言只是壹面之詞，紙條亦可偽造，不足為憑。”
　　史可法嘆息壹聲，黯然搖頭說道：“但是罪臣的良知卻告訴罪臣，不可以撒謊，做了便是做了，錯了便是錯了，罪臣犯了矯詔之罪，理該受極刑！”
　　“明白了，明白了！那朕明白了！”崇禎冷笑道，“這對妳是解脫！”
　　史可法終究還是那個有著道德潔癖的君子，無法對自己犯下的過錯視而不見。
　　史可法再嘆壹口氣，說道：“聖上，這段時間來罪臣其實壹直都處在煎熬之中，壹個聲音對罪臣說，不應該貪圖首輔權位，戀棧不去，可是另壹個聲音卻說，罪臣應該不計個人毀譽留在首輔任上，為聖上、為大明、為我漢家衣冠宗廟略盡綿薄之力，罪臣很矛盾，壹直不知道該怎麽抉擇，這時候出了這事，確實是壹種解脫，罪臣終於不用再煎熬再糾結，終於可以放下心中執念。”
　　崇禎冷笑道：“妳是解脫了，內閣怎麽辦？”
　　史可法壹臉從容的道：“聖上自煤山悟道，英明神武遠勝歷代先皇，縱然是成祖文皇帝或太祖高皇帝再世怕也不過如此。”
　　“所以有罪臣或者沒有罪臣，並沒有區別。”
　　說到這壹頓，史可法又說道：“罪臣若去位，說不定反而還是好事，因為罪臣清楚自己的能力，為壹方督撫可勉強勝任，為內閣輔弼則力有不逮，此番罪臣讓出首輔之位，對大明來說反而是幸事。”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崇禎冷哼壹聲又道，“妳若去，誰可為首輔？”
　　“誰可為首輔聖上自有明斷，何需他人置喙。”頓了頓，史可法又道，“只不過，解學龍斷然不可為首輔，此人乃是大奸似忠之輩，小人！”
　　“何以見得？”崇禎冷然道，“為何說他是小人？”
　　史可法說道：“因為那張紙條，就是解學龍寫給罪臣的。”
　　崇禎沈聲道：“妳的意思是說，提醒妳矯詔的是解學龍，對嗎？”
　　“對。”史可法肅然說道，“因為內閣公廨乃是朝廷重地，壹般人根本就進不去，而罪臣的直房就更是等閑人難以進入。”
　　崇禎道：“但是解學龍可以進。”
　　“是的。”史可法微微頷首道，“高弘圖、姜曰廣和解學龍皆可以進，但是指使張有譽謀奪內帑的就是高弘圖還有姜曰廣，所以這個人只能是解學龍。”
　　崇禎看著史可法久久不說話，好半晌後才說道：“史可法，妳給朕出了壹道難題。”
　　“聖上大可不必為罪臣為難。”史可法淡然說道，“矯詔乃是不赦之罪，其罪當誅，罪臣只求聖上援引高弘圖等人之成例，不要罪及罪臣家人。”
　　“不光是這。”崇禎冷然道，“可能連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妳當首輔，對於朕來說其實是最省心的，因為妳這個人道德上毫無暇疵，有妳當這個首輔，朕就半點不用擔心妳在朝堂上拉幫結派，更不用擔心妳會賣官鬻爵貪瀆，換個首輔就未必。”
　　“可是……”史可法皺眉道，“罪臣之能力實難以勝任首輔。”
　　“能力？”崇禎冷哼壹聲道，“有朕在，需要首輔有能力嗎？”
　　“啊這？”史可法聞言楞住，這個他倒是沒想過，仔細想想，聖上似乎真的用不著能力出眾的首輔？這樣遇到難辦之事就只能請求聖上裁定。
　　這壹來，聖上雖然表面上不再幹預內閣，但是實際上仍舊是大權獨攬。
　　若四海升平、天下大定，史可法也不會贊成這樣，但是以當下之大明，由聖上大權獨攬無疑是最有利的，反而內閣和皇帝兩相掣肘互相內耗，對大明才是不利的。
　　想通了這點，史可法心下也是不免有些遺憾，但也只是遺憾，後悔是不會後悔的。
　　崇禎嘆息道：“史可法，救妳肯定是救不了妳了，矯詔之罪，有哪個皇帝敢赦免？除非他不想當皇帝了，不過朕答應妳，不牽連妳家人便是。”
　　“罪臣叩謝聖恩。”史可法長出壹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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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在解家，解學龍的書房。
　　對著自己的長子解顯和，解學龍嘆了口氣，說道：“顯和哪，解家就托付給妳了，如果有可能的話，輕易不要分家。”
　　“父親。”解顯和慘然道，“事情不至於此吧？”
　　“不至於此？”解學龍道，“妳難道就沒想過，聖上為何如此？”
　　“或許真是聖上疏忽了呢。”解顯和急聲說道，“又或許聖上有其他急務臨時走了，兒子以為父親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兒啊，妳還是不夠了解聖上。”解學龍搖頭道。
　　“聖上行事，向來謀定而後動，又怎麽可能在這種事情上疏忽？”
　　說到這壹頓，解學龍又道：“聖上召為父到國子監彜倫堂中覲見，去了卻不見人，也不給任何說法，這就足可以說明聖上再也不想見到為父。”
　　“父親，這都是妳的揣測。”解顯和急道，“不足信。”
　　“雖是揣測，但卻是事實。”解學龍嘆道，“因為為父觸犯了聖上的逆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