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探秘 四

　　人盟。
　　幽暗陰沈的巖石天空下，壹個個移動漂浮的照明燈是這裏唯壹的光源。
　　整個人盟面積不大，也就相當於壹個小型鎮子。
　　十幾條街縱橫交錯，加上高低不壹的各種石頭木質結合造成的房屋。
　　這裏的總人口頂多也就幾千人。房屋建築間距較寬。
　　在整個人盟邊緣，還有壹處專門用來鍛煉修行的寬闊廣場。
　　廣場以壓實了的黑色泥土沙子混合，作為地面。走上去相當堅硬。
　　月神拖著病懨懨的身體，站在壹旁看廣場裏十來人在捉對習練武藝。
　　自從離開天幕後，他長久以來的夢想徹底破滅，他便已經有些茫然了。
　　想象中的外界，根本和他父親描述的壹切完全不同。
　　這樣巨大的落差，讓他忽然間發現，自己壹直追求的壹切，仿佛就是鏡花水月，壹片虛妄。
　　在這裏養傷的幾天，他壹直在思考，以後的路，到底該怎麽走？
　　看著場上妳來我往，打鬥極其大開大合的歐南等人。
　　他壹時間不自覺失了神。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忽地壹聲小孩的大叫聲，打斷月神的思緒。
　　“爹！！”
　　廣場邊，壹個只有六七歲的光頭小屁孩，屁顛屁顛的朝著場中的歐南沖去。
　　小孩六七歲了還穿著開襠褲，走起路來壹搖壹擺，似乎不怎麽穩。
　　“小嶽，別過來，等爹練完再陪妳。”歐南看到那小屁孩胖嘟嘟的臉蛋，頓時臉上露出壹絲柔和。
　　他揮動手中寬刃大劍，當的壹下將對練的對手蕩開，隨即壹個錯身，大劍旋轉揮斬。
　　唰唰！
　　兩下劍光劃過，和他對練的兩人同時手上大劍脫手而出，哐嘡落地。
　　“不愧是歐南哥！”
　　“好厲害的錯步回殺！”
　　兩個強壯男子紛紛贊嘆出聲，撿起武器。
　　此時那小屁孩已經跑到了壹半，卻忽地發現了坐在壹邊的月神。
　　他停下腳步，好奇的看向月神身上完全不同於普通人的月白色裝束打扮。
　　“妳是我爹救回來的那個沒有名字的人麽？”小孩眼睛又大又圓，異常黑亮，身上穿著簡單的奶白色長衣長褲，肉嘟嘟的小臉胖到快要垮下來，掛在臉頰兩側。
　　“我有名字。”月神眨了眨眼睛，回答。
　　“那妳叫什麽？”小屁孩問，“我叫歐嶽。”
　　“我……”月神遲疑了下，“我叫嶽德文。”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縱橫無敵的月神。
　　來到地面後，神威無法使用，只能依靠肉身廝殺，他如今連惡息汙染都無法扛住。
　　實力在這片大地上，頂多只算是中等。
　　或許以後締結打造了焚心熔爐，才能迅速拔高層次。
　　但現在，他真的很弱。
　　“妳看上去是不是要死了？”歐嶽指著月神忽然壹語驚人。
　　“為什麽？”月神並不生氣，只是有些疑惑。
　　“因為妳眼睛裏沒有光。”小屁孩回答。“我娘說，沒有光的人，早晚會永遠消失，找也找不到。”
　　“光……”月神沈默下來。
　　他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當壹個人沒有了活下去的動力和欲望，那麽他早晚會徹底消失在世界上，不留痕跡。
　　希望，期盼，想要的未來，這才是人們能夠幸福圓滿的根本。
　　“歐嶽說得對。妳似乎已經失去目標了，心裏沒有了任何希冀。”
　　歐南拿著壹張毛巾，壹邊擦著汗，壹邊走近過來，接話道。
　　“就沒有什麽想做的麽？”他目光平靜，看向月神。
　　“想做的……”月神陷入了沈思。
　　“妳以前也有過目標吧？似乎那個目標讓妳很失望，很迷茫。那妳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歐南問道。
　　“為什麽妳的目標和現實會出現那麽大的反差。是妳壹開始就錯了，還是現實變了樣？變成了完全陌生的狀況？”
　　“妳想說什麽？可以直說。”月神聽出其中言外之意。
　　“我壹直在想，這個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歐南摸著兒子的腦門，低沈說著。
　　“為什麽我們要艱難的避開那些怪物，生活在這麽陰暗，潮濕，貧瘠的地下？
　　為什麽我們不能大大方方的生活在地表。為什麽，天光越來越強，世界越來越糟？”
　　“是啊……我父親曾經和我說過，大地上不該是這樣……”月神同樣低聲道。“我以前以為，虛假和隱瞞，是對自己最大的惡。可現在，當我揭開壹切真相，卻發現，原本的壹切，竟然反而是保護。真是諷刺……”
　　“那就壹起來吧。來改變這個操蛋的世界！”歐南朝月神伸出手。
　　“很多交互區內剛出來的朋友，都和妳壹樣。總是會問，為什麽會這樣？外面為什麽這麽糟？為什麽我們要這麽卑微而淒慘的活著？？”
　　他頓了頓。
　　“但問這麽多有什麽意義？既然世界和自己想象的不同，那就去改變它。我們已經很幸運了，擁有著遠比普通人強大得多的力量體魄。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月神看著對方伸出的手，默然了下。
　　“我只是個被時代拋棄的糟老頭子，被惡息汙染，連離開這裏也做不到，對妳們沒有什麽用處。”
　　“每個人只要能活在這個世界，就有他獨壹無二的作用。”歐南平靜道。“妳體內的靈線，確實都被惡息汙染了。不能輕易動用。但妳還有身體。除開靈線，妳還有血肉之軀！雖然不多，但它們才是維持妳現在沒有變成惡靈體的根源！”
　　“所以說……我現在，算是個人？”月神自然明白自己身體的狀態，反問道。
　　“要剔除靈線，恢復成人麽？”歐南認真的註視著他。
　　剔除靈線！？
　　月神壹下呆住了。
　　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成為的靈線寄生體。
　　那時候，好像是父親。
　　父親在他還小的時候，用靈線，從他眉心刺入，讓其成為寄生體。
　　之後他不斷操控那壹根靈線，由少聚多，幾百年來，靈線早已和他融而為壹，不分彼此。
　　可現在……眼前這人，居然對他說，要不要剔除靈線！？
　　“在這片大地上，已經被汙染的靈線，只有壹個結局，那就是舍棄。
　　妳就算現在締造熔爐，也來不及了。妳身體內幾乎全部的靈線都已經被汙染了，全靠我們給妳註射的活性抑制劑，才趨於穩定。
　　但這樣的穩定維持不了多久。藥劑會產生抗藥性，會漸漸隨著時間失效。”歐南解釋道。
　　“……沒有其他辦法麽？”月神沈默了下，問。
　　“這裏是人盟，沒有其他辦法。如果是永續宮，熔爐的起源地，或許能有辦法。但妳出不去。”歐南回道。
　　是了，他只要壹出去，接觸外界的惡息，馬上就會化為徹底的惡靈體。
　　月神心中明了。
　　現在，該他做出選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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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沈的天空下，壹道道天光順著裂縫投射下來，砸落在地，發出巨響。
　　天光照耀所在之處，大地緩緩發紅，開始在高溫下冒煙，融化，生出巖漿。
　　張榮方面色平靜，振動雙翼，筆直往前飛行。
　　他可不是那些依靠神威和勢的神佛，他的力量，就算來到這天幕外，也沒有絲毫削弱。
　　此時全速飛行下，他宛如壹頭蠻牛，無視壹切天光，橫沖直闖，壹路沖撞過去。
　　嘭！
　　壹根天光光柱被他沖撞進去，攔腰截斷壹瞬，然後轉眼便從另壹邊穿透出去，繼續飛行。
　　剎那塔也好，底爬也好，他們所說的壹切，都是他們的認知。
　　現在，趁著這個機會，張榮方幹脆打算自己親自，親眼看看這個世界，看看這片大地。
　　什麽世界即將毀滅，世界毫無希望，想要逃脫災難。
　　這壹切的壹切，他都將用自己的雙眼，去證實。
　　全速飛行下，張榮方幾乎化為壹道血影，以每秒近千米的速度瘋狂飈射。
　　他壹邊飛行，壹邊不斷利用鮮血追蹤的能力，聯系自己的血肉血裔。
　　灰黑色大地，不時有著壹條條流淌的巖漿，飛速在他身下掠過。
　　以他此時的速度，就算是上輩子環繞世界壹圈，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按照吞噬的融心和照玉閣的記憶來看，這個世界的大小並沒有超出上輩子太多。
　　起碼他們無心旅團不光去過永續宮，也遠遠張望過剎那塔。
　　張榮方略微調整方向，按照記憶裏的永續宮方位筆直飛去。
　　地面全是破敗毀滅的廢墟，不時有遊蕩的惡靈車，惡靈馬，發出嘶吼。
　　他還看到了兩支似乎是旅團的隊伍，在小心翼翼的躲避天光，等待雲層重新遮擋天空。
　　時間壹點點流逝。
　　除開惡靈體外，就只有極其稀少的旅團在活動。
　　除此之外，大地全是廢墟，熔巖，焦土。
　　空氣中也感覺不到任何的天地精氣，只有無窮無盡的天光輻射下來。
　　區別在於，濃度極高的天光會形成天光柱。而濃度低的，則是被雲層過濾後，輻射下來的少許天光。
　　張榮方註意到，地面的廢墟中，也有不少殘留的建築物。
　　這些建築風格，並沒有太淵裏那些靈眼族的科技風格。
　　反而是和大靈類似的古代巖石和木頭結合的風格。
　　從吞噬的那兩人記憶中，他也分辨出。
　　這些寄生體對自己使用的力量，並沒有什麽了解。
　　他們只是會用，僅此而已。
　　忽地前面壹陣藍色閃光壹閃即逝。
　　壹座歪斜插在地面的高塔，漸漸出現在張榮方視野。
　　高塔周身不時劃過壹道道藍色電弧。
　　周圍稀稀疏疏的有些許人流來來往往。
　　張榮方心頭壹動，迅速下降高度，落地，收斂所有氣息。
　　同時壹顆藍色熔爐在其心口亮起跳動。
　　他的臉也變成了融心的面孔。
　　對於永續宮內部到底有何手段，他也不清楚。
　　所以先弄清情報再說，才是正道。
　　就像剎那塔壹樣。
　　他自然知道，和瀧合作根本就是與虎謀皮。
　　看看剎那塔三王那副尊榮，壹看就不是正派人物，和他們在壹起，必定會連帶著連累他也形象大跌。
　　再加上那些惡靈體壹個個殘暴醜陋，危險性極高。
　　所以他打算，利用剎那塔打開通道後，就將瀧和三王全部吃掉。
　　然後再把所有的惡靈體都吞噬掉，凈化所有邪惡。
　　張榮方壹直都堅持著最初的想法。
　　除惡務盡。
　　把所有邪惡都清除幹凈，剩下的自然就都善良了。
　　為了世界的安定，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自覺，等到通道開啟，剎那塔就沒用了。
　　沒用的工具，自然就該被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