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十六章 值得

　　消失只是因為快得超出了眼睛所能看清的極限。
　　這柄飛劍其實走的劍路極為簡單。
　　它只是筆直的向前，加速。
　　兩點之間的距離永遠是直線最短，而且這其實也是她最喜歡的戰鬥方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句話很多武師都會說，同樣在修行者的世界，也是真理。
　　關鍵在於，如何做到更快。
　　席慧尾的這柄飛劍已經快得超出了常理，即便在她自己的感知裏，也只是有壹片清光在她和賀蘭觀山之間的空間裏往兩側破開。
　　在她自己的感知裏，這柄飛劍都甚至變成了壹道已經難以琢磨的清影。
　　壹滴鮮血從賀蘭觀山的唇角滴落。
　　這滴鮮血的出現，在她的飛劍消失之前。
　　所以絕不是她的這壹柄飛劍的劍氣所傷，而是源自他體內的真元超過極限的奔流。
　　壹顆黑色的球從他的胸口飛出。
　　這顆黑色的球壹直就掛在他的胸口，只是處在衣甲內，從來沒有人看到，沒有人留意。
　　當席慧尾的這柄飛劍破開清光而來時，這顆黑色的球散開，開花。
　　開出的不是花瓣，而是無數的細絲。
　　細絲的壹端刺入他自己身體的血肉，壹端繞向飛來的飛劍。
　　他體內瘋狂奔流的真元湧入這些細絲，化為異常狂暴的力量。
　　他根本無需在意席慧尾這壹劍的劍道。
　　即便這壹劍已經快得超出了他的感知，但是這些黑色的細絲彌漫了前方的空間，不管飛劍從任何壹個方位前來，都會觸碰到其中的壹些細絲。
　　飛劍筆直而來，接觸到了第壹根細絲。
　　賀蘭觀山的感知裏，便清晰的出現了這柄飛劍，接著所有的細絲便無比瘋狂的卷了過去。
　　壹種強大的沖擊力從席慧尾的這柄飛劍和黑絲的接觸面往外激蕩，然而也就在這壹剎那，黑絲的尾端已經脫離了賀蘭觀山的血肉。
　　所有的這些黑絲已經凝成壹股。
　　擰結的黑絲變成了壹柄黑色的劍。
　　黑劍的壹段就像是蛇口，死死咬住了席慧尾的這柄劍。
　　這些黑絲成了真元流動的完美通道，哪怕只是那短短的壹瞬間，這柄黑色飛劍中蘊含的真元力量，已經超越了世上所有的飛劍。
　　飛劍之間的勝負，便在剎那間分出。
　　席慧尾的這柄劍還在瘋狂的加速，然而卻無法寸進。
　　任何飛劍的劍身雖然纖薄，但是都極為強韌，然而此時她這柄飛劍卻無法承受兩股可怖力量的擠壓，然後開始碎裂，崩解。
　　席慧尾的臉色蒼白了些。
　　她的嘴角有鮮血沁出。
　　然而她的身體卻已恐怖的速度開始加速。
　　她伸出了拳頭。
　　她體內的真元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
　　她躍了起來，乘著黑絲被碎裂的劍片震散開來的剎那，壹拳轟向賀蘭觀山的胸口。
　　元燕的臉色比她還要蒼白。
　　她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席慧尾這壹拳的氣勢。
　　她只是感覺，即便賀蘭觀山真的是壹座山，是壹輪烈日，席慧尾這壹拳都會這樣轟過去。
　　賀蘭觀山擡起頭來。
　　他的三縷鼠須飄蕩著，樣貌在現在北魏的年輕修行者看來都依舊有些顯得猥瑣。
　　然而他的眼瞳裏開始放光。
　　他的渾身都開始放光。
　　席慧尾的這壹拳很忘我，力量比起那飛劍更強。
　　然而速度卻無法和飛劍相比。
　　既然如此，那這壹拳的威脅對於他而言，便根本不如那壹道飛劍。
　　他的拳頭也很平穩的伸了出去。
　　轟的壹聲巨響。
　　當拳頭和拳頭相逢，他這條手臂上的黑色衣甲瞬間破碎，如無數柳絮往外飛灑。
　　席慧尾的身體倒飛出去，她的這壹截手臂上的衣衫，直接就震碎成粉，消失不見。
　　賀蘭觀山的雙足深陷於泥土之中，往後犁出兩條溝壑，壹直退到元燕身前三步時才止住。
　　席慧尾轟然墜地，噴出壹口血霧。
　　賀蘭觀山緩緩的收起了拳頭。
　　他的肌膚下，很多經絡都鼓了起來，都扭曲在壹起。
　　這壹拳的交手，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損傷，在今後很長的壹段時間裏，他或許都不能再用這只手戰鬥。
　　只是無論是劍對劍，還是拳對拳，他都贏得了勝利。
　　他淡漠的擡起頭來，看了搖晃著站起來的席慧尾壹眼，沒有說話，但是眼神裏的意思已經分外清楚：“妳都不是我的對手，如何有資格挑戰魔宗大人，這麽多年過去，妳還是如此這般的弱。”
　　他準備試著殺死對方。
　　不管如何，對方至少是神念境的修行者，至少知道魔宗大人的不少秘密，對魔宗大人有些威脅。
　　然而就在下壹剎那，他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感到了壹股更加強大的氣息的逼近。
　　“應該是葉暮峪。”
　　他回過頭，看了元燕壹眼，道：“從現在開始，妳要自己逃命，我也要自己逃命。”
　　元燕很清楚他這句話的意思。
　　甚至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這名北魏長公主轉身便鉆入了密林中。
　　“若還有機會相逢……我會殺了妳。”
　　賀蘭觀山咳出了壹口血沫，然後他就像看著壹只赤裸的羔羊般，看著席慧尾也說了這壹句，接下來他收斂了渾身的氣息，只是壹個彈身，便消失在席慧尾的視線裏。
　　在他剛剛消失之後不久，這片林地裏的霧氣像湖水壹樣朝著外面激蕩。
　　葉暮峪的身影出現在了席慧尾的身前。
　　薄霧沖擊在草木山石上，傳來不同的回響。
　　葉暮峪這名半聖確信再沒有任何修行者的存在，他有些感慨的看著開始吞服丹藥的席慧尾，輕聲道：“故意敗在他手中，這樣做值得嗎？”
　　“能讓他產生錯誤的判斷，當然值得。”
　　席慧尾擡起頭來，面色終於有了些變化，有種終於得逞的快感。
　　這裏的勝負並不是她所在意的事情。
　　她所在意的，是和那名魔宗大人的較量。
　　對手越是強大，越是在修行之外有很多陰謀的手段，便越是要讓他產生壹些錯誤的判斷。
　　光是敗給賀蘭觀山，他未必壹定便會相信，但若是長公主元燕都在場，任憑元燕逃離這點，便應該會讓他相信，自己這些年的進境僅限於此。
　　更何況即便拼著真正受重傷，和賀蘭觀山這壹戰，依舊讓她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訊息。
　　她回想著那壹顆黑色的丹丸散開成的劍絲，回想著那壹劍的力量。
　　“連經絡劍丸這種東西都已經徹底成功，都甚至已經能夠讓門下弟子使用……妳的確是真正的天才。”她沈默的低下頭去。
　　這些年來，那名魔宗大人最可怕之處，並非是他的修為提升得有多恐怖，而是他以往的諸多設想，都在壹個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