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章 少女情懷（壹）

　　“剛才去給老褚拜年，才知道沈書記您在工作時昏過去。沈書記您這麽盡心的想辦法幫我解決問題，我卻害沈書記您病得這麽嚴重，我……”朱立推門走進來就懇切的賠禮道歉，“老褚要我不過來打擾沈書記您休息，但我越想越難受，越想越覺得對不住沈書記您，想著哪怕過來看壹眼，叫沈書記妳罵壹聲，興許能稍稍心安壹些。”
　　“真沒有老褚說得那麽嚴重，朱經理，妳看看我精神不是好好的？”沈淮說著話，要朱立不要過度在意他的病情，眼睛卻瞅著站在壹旁不吭聲的朱儀，相隔壹年多沒見，她的臉頰清瘦了許多，叫她有壹種更顯成熟的美。
　　沈淮也不明白，之前那個混蛋，怎麽忍心玩弄、傷害這麽壹個美麗的女孩子？可是，這時候又為什麽會有憐惜的情緒？
　　沈淮壹時間理不清自己的內心，但心裏很想知道朱儀這壹年多來過得好不好，卻又無法開口。那種清晰浮現出來的憐惜，又叫他有些惘然無措，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朱儀那雙冷艷而深藏怨恨的美麗眼睛。
　　孫亞琳壹沒有想到沈淮竟然是病嚴重到昏迷之後給送進醫院急救的，二是敏銳的註意到，跟這個又黑又胖的中年男人進病房的女孩子看沈淮的眼神異樣的復雜，而又拿明顯帶敵意的眼神看自己——
　　孫亞琳見這女孩子面容清麗明艷，穿著玫紅色的外套，肌膚白皙，有著優雅的氣質，竟然是各方面都不比陳丹差的大美女，看她的表情，心知她跟沈淮有故事，好奇心就給鉤了起來，連坐著的姿勢也下意識地端直起來。
　　沈淮不知道朱儀心裏藏著對他怎樣的恨，見她目光落到孫亞琳臉上時，眼神變得更冷，便主動幫走近過來的朱立介紹起來，“表姐妳不是壹直都對渚溪酒店的建造贊不絕口嗎？朱立朱經理就是渚溪酒店的建造商。”
　　孫亞琳心想：我什麽時候對渚溪酒店的建造贊不絕口了？心裏想歸想，看眼前這個黑胖子掏名片遞過來，還配合地站起來接過名片，主動跟朱立握手，說道：“孫亞琳，我過來看我表弟，身上沒有名片。”又轉頭看向朱儀，“這位是？”
　　“她是女兒朱儀，就是這死丫頭害沈書記病得這麽嚴重。”朱立把女兒拉到沈淮床前來，說道，“妳快過來給沈書記道歉！”
　　看著朱儀倔強的抿著嘴，牙齒咬著嘴唇的內側，她的臉逾發的白得透明，似怨似恨的眼睛倔強的看著沈淮，卻不肯吐壹個字，沈淮心想她給她爸爸朱立強拉過來大概已經挨了不少罵，受了很多的委屈：她怎麽可能、怎麽甘心跟他道歉呢？
　　“對了，朱經理妳過來有沒有開車過來？”沈淮岔開話題問道。
　　“跟老褚借了輛車趕過來。”朱立以前有車，但賣掉還債了。
　　“我表姐正愁怎麽回賓館呢，妳幫我送壹下；妳等會兒再過來，我還有事跟妳談。”沈淮說道。
　　孫亞琳瞪了沈淮壹眼，她瑪莎拉蒂的車鑰匙就扔在沈淮病床邊的小櫃子上，沈淮想支開她跟朱立、跟這女孩說話的辦法也太笨拙了，但想到戳破沈淮就不能看到接下來的好戲，就只能勉強地站起來配合沈淮：“麻煩朱經理送我壹下。”又跟那個漂亮不下陳丹的女孩說道，“妳看吊滴差不多快到底，就去喊護士過來。”
　　走過來拿外套裏，伏身湊到沈淮的耳邊，悄聲說道：“我等會兒再回來聽妳講故事。”
　　沈淮沒想到這個表姐會無聊到這種程度，不過要她配合先把朱立支走，方便他跟朱儀單獨說話，這時候不管什麽條件都只能先答應下來。
　　朱立與孫亞琳走後，趕著護士進來查房，沈淮與朱儀就各自沈默了，等護士走後，沈淮才用帶著幹澀的嗓音說道：“以前的事，我對不起妳。”
　　也許是沈淮的壹聲“對不起”，叫朱儀的心不再那麽僵硬，她冷冷地說道。
　　“妳沒有必要道歉，雖然拖了壹年，但只要妳能完成妳的承諾，我也會繼續遵守承諾。做妳的秘密情人也好，也不會幹涉妳有其他女人。但我有壹個要求，就是不能讓我爸爸知道我跟妳之間的事情。”
　　看著朱儀冷若冰霜的臉，沈淮只能苦澀壹笑，問道：“為什麽？”
　　“我爸知道這件事，不會接受妳的幫助，那我的家可能就熬不過去了。”朱儀咬著嘴唇，艱難地說道，眼眸裏藏著屈辱而堅決的神情。
　　想起之前沈淮跟朱儀的交往，沈淮實在也沒有辦法說什麽好。
　　沒想到她的家庭真背負著這樣的艱難，沒想到她的父親真的就將給債務逼處走投無路，沒想到她的母親真的給債務逼得快神經崩潰，也沒想到她會把這份責任背到自己的身上來。
　　之前的沈淮貪戀朱儀的美貌跟誘人的身體，而朱儀看沈淮在校園裏壹擲千金，希望他有能力幫她家解決債務問題，猶豫再三之後接受了他的追求。
　　對那時的朱儀來說，這段情感即使談不上特別的純粹，也畢竟是她所經歷的第壹次戀愛。
　　然而之前的沈淮回國繼續過著奢侈的生活，從孫家所得的生活費總共也只有三萬美金，供自己揮霍還不夠，哪裏會願意、哪裏有能力替朱儀家裏承擔債務？
　　他甚至認為朱儀不過是壹個貪他錢財的女孩子，直到朱儀有壹天跟他說可能懷孕了，則果斷的當成麻煩甩掉。
　　沈淮此時知道前因後果，知道所有事情的原委，故而能體會到朱儀當時能下決心割脈吃藥的絕望心情……
　　沈淮也沒有想到，朱儀她這時把他的出現，誤以為是要繼續壹年前的“感情交易”。他這時候也能明白朱儀為什麽要把學校裏發生的事情瞞著她的家人，她的家庭在那時已經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再有這麽壹則壞消息，也許會把她的整個家庭都壓垮掉。
　　沈淮多少能明白朱儀這種即使絕望也要自己承擔的無措心情。
　　沈淮看向朱儀的左手腕，裹著小絲帕，遮住了壹年前留下來的傷痕。出事後，他並沒有去看朱儀壹下，只聽說她又吃安眠藥、又割脈什麽的，再接下來，他就不得不停職休假……
　　沈淮擡頭看著刷得粉白的天花板，也不知道朱儀對現在的他知道多少，欠著身子要從病床邊的小櫃上拿煙點上。
　　“妳少抽點煙。”朱儀見沈淮要抽煙，下意識地說道，但話脫口而出就後悔了，轉臉看向別處。
　　沈淮楞怔了壹下，又啞然失笑，想起真正屬於他自己的初戀往事，心裏想，人的情感也許就是這麽難以琢磨：即使給狠狠地傷害，卻依舊無法忘懷，甚至還會有不現實的企盼以及壹廂情願的替對方開脫。
　　沈淮翻看之前“他”的記憶，朱儀曾經對“他”依順得很，唯壹會阻止他的，就是不喜歡“他”抽煙。朱儀應該要恨他入骨的，只是看到他伸手拿煙，還是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可見朱儀即使對他恨之入骨，卻依舊有著不現實的幻想跟期待，也可以想見朱儀在進門之前的心情會復雜、糾結到什麽程度，才會叫這句話脫口而出……
　　這倒應了壹句話：曾經深戀過的男女，總有壹顆盲目自虐的心。
　　“我到梅溪鎮不是因為妳，我也不知道妳家住梅溪鎮，我之所以找到妳父親，也不是完全因為妳。”
　　沈淮把煙盒放回去，說道，“鎮上欠妳父親壹百多萬的工程款，妳父親陷入今天的困境也全是因為這個，所以鎮上要想辦法解決對妳父親的欠款。還有，就整個梅溪鎮來說，妳父親都要算壹個相當了不起的人——在給妳潑那壹盆洗腳水之前，我的想法是這兩個。所以，不管妳以後怎麽恨我都好，我替妳父親解決眼下的麻煩，是我此時擔任梅溪鎮黨委書記應盡的職責，並不是完成跟妳的交易。”
　　也許是之前的脫口而出，也許是沈淮言語間對父親的認可跟贊同，叫朱儀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不再那麽的冰冷如霜。
　　少女對自己的父親總有天然的敬慕。
　　即使朱立的外形應該不能叫別人第壹眼就覺得他有過人之處，也許朱儀作為女兒，也時常給人拿她父親的外貌取笑，沈淮對她父親的贊同，總是能緩和她的對立情緒。
　　沈淮看到朱儀的臉色緩和下來，心知他的壹番話還是有些作用的，心想：小女孩子總是好糊弄。
　　“實際上，我跟妳之間沒有什麽交易，之前是我對不起妳，也是存有欺騙妳的心思。”沈淮寧可朱儀繼續憎恨自己，也不希望她的心扭曲起來從此過壹種畸形的人生，“等會兒妳父親回來，我會說妳已經道過歉了，盡管是我該向妳道歉——我也會當我們從來都沒有相識過。”
　　“妳為什麽不再騙我，或者說這是妳另外壹套謊言？”
　　朱儀幾乎要將嘴唇咬破，她不知道沈淮說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或許每句話都是騙人的謊言。
　　沈淮輕輕地嘆了壹口氣，還想再說什麽，就聽見過道裏有鞋跟擊地的聲音，護士都穿軟底鞋，這顯然不是護衛走過來。
　　沈淮閉嘴躺下看著天花板，過了壹會兒，果然是孫亞琳又推門進來，說道：“我忘了拿手機了。”沈淮側頭看到孫亞琳的手機就擺在小櫃子上，他剛才心思都在朱儀身上、沒註意，不過他能肯定孫亞琳這是故意的，就是方便她隨時能殺他壹個回馬槍。
　　不過，他拿孫亞琳沒轍。